阳……阳……你在哪……你在哪……我好害怕……阳……阳……你快回来!你快回来!你快回来!我好害怕……好难过……阳……一片深沉的黑暗中,林解语似乎又掉进了那个多年以来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魇中。她不知道梦里那个一直在哭泣的女孩是谁,她只知道这女孩多年来一直存在于她的梦中,伴随着阳这个名字一起。阳……阳……阳!林解语在黑暗中呼唤着这个名字,终于尖叫的醒过来。明亮的月光顺着马车的车窗照进来,照在她身边的赵明河身上。赵明河的伤看上去像是被处理过了,整个人正陷入深度的睡眠中,她皱着眉头,似乎也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林解语没闲心去唤醒赵明河,只是坐了起来靠到车角里去。解大人?林解语刚刚靠近车角里,卫青就掀起车帘看进来。没事。林解语道。那就好。卫青笑。你安心休息罢,我继续赶车。等等。见卫青又要把车帘合起来,林解语叫住了他,问道。我们……走了多久了?我们已经离开极北寒域五日有余了。是么……林解语撑了撑额头道。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取到龙血了?解大人虽然没说,但是解大人腰侧的血皿可不是骗人的。卫青道。我已经派人乘快马回京报信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举国上下定会一片欢腾的。是么。听卫青这么说,林解语一瞬心情大好,随口道。我们还有多久能抵京?回去的人数少,行动起来较之前方便许多。卫青思忖了一下,回答道。大概……过十日就可以赶回去。十日。在听到卫青说十日之后,林解语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十日……还有十日,便能再见到辉夜了。林解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时间竟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后半夜的时候,林解语再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部都是林辉夜的影子。她望着车窗照进来的月光,笑。她想……第一次遇见林辉夜的时候,月光也是这么皎洁呢。林解语还记得那时候是寒冷的冬季,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而她依旧在做着那个有关于阳的噩梦……陷于一片黑暗中,找不方向……阳……阳……阳!小小的林解语因为噩梦而尖叫着醒来,她大口的喘着气,瑟瑟发抖。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对于那个时候的林解语来说,都像置身于人间地狱似的。她已经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在雪地里流浪一个月之久了。做恶梦了?然,一个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吸引了她的注意。林解语顺着声音望去,却在抬头的那瞬间,看到了立于月光下的林辉夜。那时候的林辉夜也还小,但是却仿佛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华贵气度。她立于飘扬的大雪中,围着深蓝色茸毛的披肩,一双冷淡的眸子却饶有性质的盯着自己看。林解语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发现她的身边还有个男人,那男人一身黑衣,暗卫的打扮,正在劝说她。那男人的声音有些谦卑,透着一种类似于宠爱的情绪:公主殿下……是时候回京了……您……你……没事么?却不料林辉夜无视了身边男人的劝话,反而走到林解语身边,蹲下深问道。林解语就见林辉夜一双眼眸清冷,透着月的光辉。一瞬间竟忘记答话。林辉夜也并不介意林解语的木讷,只是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轻声道。有点发热了。林解语只感觉烧灼的全身因那手而舒适万分。她想,许是从那一刻,她便眷恋那微凉的温度。把她带上我的马车。林解语只听林辉夜对身边的男人吩咐道。公主殿下……带她这样的叫花子回去只怕是会特陛下不高兴……而且太子他还……似乎是没料想到林辉夜会下这样的命令,与她随行的那个男人为难道。带她回去。林辉夜没等那男人说完,便道。那男人从小看着林辉夜长大,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已无法改变,便不再说什么。他走到林解语身边,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带上了林辉夜的马车。那时候的林解语觉得林辉夜的马车是全天下最温暖的地方,林辉夜在她幼小的心中象征着一切最精美的事物。最听话的仆从,最好的马车,最柔软的毛毯,最温暖的披风,最好的人。而自己,就像寄生于黑暗的寄生虫,肮脏,丑陋,不堪入目。弱小的她只能远远的望着林辉夜,觉得就连踏上林辉夜的毛毯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你躲在那里干什么?林辉夜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孩子尽可能的想远离自己,便对她道。林解语缩在角落里,警惕的盯着林辉夜看,根本不敢靠近。我让你……过来。见林解语不动,林辉夜便走到角落里,将她拉住。放开我……忽然被林辉夜拉住手,林解语整个人一惊,赶忙挣扎道。放开我!不听话的话,病是不会好的哦。挣扎着的林解语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那怀抱轻柔,带着安定的力量。像是被林辉夜驯服了似的,林解语不再想全身脏兮兮的自己是否会破坏林辉夜的神圣。她怯懦的踏上了林辉夜的毛毯,喝了林辉夜递来的药物,被林辉夜圈在怀中。你,叫什么名字?林辉夜的声音柔和。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名字……林解语想了想,忽觉头疼欲裂。除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她什么都想不到了。怎么会没有名字?林辉夜一下一下的顺着林解语的头发,轻声道。你的父母呢?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解语不停的回想,忽觉内心恐惧腾升,终而尖声叫出来。我不知道!!公主殿下!听到林解语的尖叫声,那男人一下子掀开车帘就要冲进来,却听林辉夜冷淡的吐出两个字。退下。本来要冲进的来的男人一下因为林辉夜的两个字怔在原地,而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男人退出去以后,林解语仍然在瑟瑟发抖。林辉夜并没有再触碰林解语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而是唤了她两个字。解语。解语是什么……?林解语颤抖着问道。解语就是你的名字。林辉夜笑,眼睛弯起来,玄月似的。从今天起,你叫解语。解语……?世间浮华影千万,唯有解语可知我。林解语听林辉夜在自己耳边喃喃道。从今天起,跟着我,如何?从那天起,林解语跟着林辉夜,形影不离。她陪着林辉夜听太傅讲课,陪着林辉夜随太尉练剑,陪着林辉夜一同入眠。林辉夜睡觉的时候非常安稳,她只是静静躺于自己身侧,合着眼睛睡觉。有很多次林解语从梦中惊醒,就见林辉夜侧目望着自己,而后张开怀抱。公主殿下……林解语躲进辉夜的怀抱里,终于被那噩梦折磨的大声哭泣起来。公主殿下……我好害怕……公主殿下……叫我辉夜。林辉夜任由林解语在自己怀中哭泣,道。辉夜……辉夜……!林解语只是哭,仿佛辉夜这两个字就是她的救命符。一年以后,林解语对于林辉夜有了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她的公主殿下总是那么强悍,不管是文,还是武,越到后来林解语越是这么觉得。后期的时候,太师布置下来的问题,林解语总也处理不了,每次都是林辉夜熬着夜一点一点替她解答的。辉夜……我是不是太笨了……是不是不能懂你了?林解语担心道。不会。林辉夜回答。我教你。可是……习武我也没有胜过你……这有什么呢。林辉夜淡淡道。你只需要胜过其他人便好。辉夜……我怕我不能保护你……看着林辉夜宁静的侧脸,林解语内心一阵空洞,却不料这时候林辉夜却朝着林解语望过去。她伸手摸了摸林解语光滑的长发,笑道。胜过其他人,便能保护我。于是,来年春,林解语加入暗部。那年春天,林辉夜将她们相遇的那一日定为了林解语的生辰。想要为她筹备礼物,却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林解语喜欢什么。解语,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闲暇的时候,林辉夜问。属下……没什么想要的。林解语垂目,轻声道。是么。林辉夜淡淡道,不再过问。那日,林辉夜为林解语在延年宫举办了一场小宴,她坐在上位,林解语坐在她身边。整场晚宴,林辉夜都在看林解语。辉夜,你在看什么?到了晚宴快结束的时候,林解语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了。林辉夜笑。听林辉夜这么说,林解语诧异。整场晚宴她都在吃,却怎么也不懂林辉夜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喜好的。来人。把我的紫檀琴拿来。林解语只听林辉夜吩咐道。公主殿下!林解语自然是知道那琴何等贵重,一时间惊讶的只能呼唤林辉夜。你望着琴的眼神,总比其他事物温柔。林解语只见林辉夜轻轻覆住自己的手,柔声问道。是不是?林解语沉浸在林辉夜的问话中,仿佛被那女人知道了心事一般。其实,你才该叫解语吧。林解语在心里淡笑。很快的便有随从用双手将琴呈递到林解语眼前,林解语双手将琴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林辉夜见她这样子,问道。可喜欢这琴?喜欢。林解语答。有多喜欢?林辉夜继续问道。很喜欢……最喜欢了……林解语道,只觉得内心情绪翻涌,就要凝结成泪水。从今往后,这琴不叫紫檀琴。林辉夜将目光从林解语身上移到琴上,道。叫阳琴。抱着琴的林解语听到阳这个字的时候一抖,差点将琴掉在地上。她只听林辉夜缓缓道。解语。当你最害怕的事物变成了你最喜欢的事物之时。你的那份恐惧,是否也会被彻底驱散呢?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