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带着残兵败将一路东行,终于在天色刚刚放亮之时赶到了池州西侧的秋
浦河边。
刚刚来到秋浦河上唯一的一座木桥边,尼堪的眼神便凝固了。
宽达三十多丈的秋浦河上空空如也,只有两岸的两个桥座还残留着,而在秋浦河的对岸,大批戴着铜盔的安国军士兵正严阵以待,每隔十丈左右还有两门佛朗机炮。
尼堪、阿山、屯齐三人紧急商议起来。
“贝勒,这刘良臣难道也降了贼军?”
“应该不是,多半是被贼军趁虚而入了,哎呀,本贝勒还是失算了,应该早就想到贼军的水师厉害,可以方便地从水上进攻池州的呀”
“贼军还真是胆大包天,难道他们想将我等困死在此地?”
“多半如此,不过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依贝勒爷来看呢?”
“唉,如今之计,摆在我等眼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是反身与贼军决一死战,我等尚有五千余骑,刚才是贼军趁着我等不备,又在晚上,彼等侥幸得胜,如今这牛头山到池州之间都是平原地带,又是白天,只要我等拿出我大清铁骑的威风出来,仍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可惜……”
“可惜什么?”
“唉,我等一夜没有休息好,又丢了粮草,将士们又累又饿,就怕……”
“不说这些了,还有一条路便是死命向前攻打,可惜我等没有船只,彼等火器犀利,就算我等打过去了肯定也是死伤惨重,这一节不提也罢”
“再就是咱们的北边虽然也隔着河水,不过贼军不大可能将对岸全部封死,我等让谙熟水性的士卒游过河去探查,找一处渡河的地点,从山上返回南京去”
“就这三条路,你等看……”
阿山眉头一皱,“贝勒爷,第二条路不用说了,肯定不妥,第三条路倒是可行,可如今贼军转瞬即至,就怕彼等不会给我们从容寻找渡口,安排渡河的时间”
屯齐也点点头,“贝勒爷,奴才也同意阿山大人的意见,想我等满洲骑兵以前是何等威风,贼军侥幸战胜了也是使了诡计,大白天的真刀真枪的硬拼,我等满洲铁骑何时输过他们?”
“好!”,尼堪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等都是我大清的好男儿,就这么定了,我等就在这秋浦河西岸来一个背水一战,只要击垮了彼等之骑兵,剩余的步军不足为虑,屯齐,你即可带人在附近村子四下搜索粮草,阿山,你安排你的正蓝旗的骑兵四处警戒”
一个时辰过后,后面仍然没有见到安国军的身影,这时搜索粮草的屯齐回来了,尼堪一看,赶紧迎了上去,“如何?”
只见屯齐“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贝勒爷,恕奴才无用,这周围的村子都搜索过来,没见到一个人影,最后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七十多岁、行走不便的老婆子,经过我等的逼问,原来我等大军几天前刚过之后,彼等就拖家带口带着粮食跑到后面的大山上去了”
“大山?”
“贝勒爷,以前后面的秋浦河上也有一道浮桥,这些天杀的贱民过河后竟然将浮桥拆了!”
尼堪一听心里大怒,他一拳打在一旁的一棵小树上,“娘的,还给我等来了一个坚壁清野!”
不过他终究是大军的统帅,瞬间便恢复过来。
“没有粮食,也得将马匹喂饱,这四处野草甚多,庄稼也多,赶紧抓紧时间喂马,我估计安国贼军很快就要过来了”
他估计的不错,接近正午的时候,后面终于出现了安国军骑兵的身影。
尼堪将所有骑兵都聚在一起,他自己也带着两百巴牙喇立在前头,神色凝重,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尼堪驱马来到一众骑兵的面前。
“满洲的勇士们,你等都瞧见了,昨夜一战,彼等的骑兵也没剩多少了,如今附近都是旷野,正是我满洲勇士纵横驰骋的时候,本贝勒知晓你等又累又饿,可再累再饿比得上以前我等在辽东时卧冰饮雪,连续几日不吃不喝,最后大败明军吗?”
“只要击溃了对面的骑兵,这江南还是我大清的天下!你等可有信心?”
“有!”
回答他的是一阵齐整的怒吼,尼堪点点头,心里也十分欣喜。
有此勇士,何愁大事不成?
“出发!”
当尼堪带着大军反身杀过去时,安国军的骑兵突然向后退了,尼堪有些疑惑,不过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咬牙追了上去。
安国军这一退就是三十里,一直退到靠近牛头山这一侧的木闸河,安国军的五千骑就在木闸河的那一头排着整整齐齐的大队等着满洲骑兵进攻。
木闸河与秋浦河相比就小多了,骑着马就可以渡过去。
“想半渡而击?”
尼堪一看这情形,眉毛又拧了起来,安国军骑兵待的地方正是木闸河最浅的地方,尼堪他们从牛头山附近向池州方向奔逃时就是从这里过去的,最深处也就能浸到马肚子。
他当即下定了决心,时间越往后拖越对他们不力,趁着尚不是最累最饿的时候还能一战,拖到最后先垮掉的一定是他们!
木闸河两岸都是当地常见的柳树,加上一些灌木,一派初夏的浓绿景象,尼堪让几百骑兵手持大弓掩护,让自己的两百巴牙喇骑兵为先锋,身后跟着两千骑,准备一举击破安国军的骑兵大阵。
果然,在满洲骑兵弓箭的威胁下,安国军骑兵的阵型开始向后退了,尼堪一见大喜,他赶紧让所有的骑兵都靠在岸边,准备在前锋人马击退敌骑时快速跟上,一举大破之!
很快,此处的渡口铺满了鞑子骑兵,最前面的巴牙喇骑兵已经开始上岸了!
尼堪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过就在此时,他身边的一个亲兵突然喊了一声,“大人,你看!”
尼堪心里一凛,顺着那亲兵的手指往前一看,只见对面的河岸两侧原本“茂密”的灌木丛突然透亮起来,里面露出了一门门火炮!
尼堪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出现了,斜指着渡口附近的一百门佛朗机炮中有三十门打响了,木闸河里、渡口附近的拥挤在一起的大队满洲骑兵就像秋日的落叶一样呼啦啦落到了水里。
而最前面的两百巴牙喇骑兵几乎大半伤亡。
“死命向前冲!”,尼堪用满语嘶声竭力地大喊着,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拖到最后他们连拿刀的力气都会没了。
“轰!”,又有三十门火炮轰响了。
三轮火炮过后,渡口附近铺面了鞑子的尸体,侥幸有一百余骑冲上了河岸,不过也被严阵以待的安国军骑兵围攻之下全军覆没。
尼堪睚眦欲裂,不过他却毫无办法,从另外的地方迂回到安国军骑兵侧后倒是一个办法,不过此处一马平川,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迂回谈何容易?
“呜……”,又挨了几轮火炮的轰击之后,满洲骑兵仍然没有办法大批地冲上对岸,短短小半个时辰前后又损失了一千多骑,阿山见状便没禀告尼堪便让人吹响了收兵的号角。
“贝勒爷!”,一旁的阿山拉住尼堪的马匹,“不能再这样硬冲了,再冲下去勇士们就要死光了”
尼堪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退回去再想办法,或者利用晚上在其它地方渡河”
尼堪摇摇头,“到了到了晚上,将士们疲累交加,还有死战的可能吗?”
阿山却大声说道:“有!我等还有少量的干粮,将这些粮食全部交给决死的勇士,等天黑的时候偷偷渡河,这条河在附近有几十里路,贼军不可能都看得过来,只要勇士们勇士们偷袭得手,大军再继之,仍有转败为胜的希望!”
尼堪此时六神无主,只得同意了阿山的意见,不过安国军也不是白痴,在鞑子骑兵退回去后,一百门火炮全部换成了实弹,一百颗铅弹呼啸着冲向对岸的鞑子骑兵,这下尼堪的大军大乱,他自己也在亲兵死命的拉扯下向后退去。
火炮仍在继续轰击,不过此时炮口已经抬高了,安国军骑兵在李安国、黄得功黄得功得到亲自带领下从刚才那个堆满了鞑子尸体、几乎断流的渡口过河了。
等安国军全部五千骑渡过了木闸河,火炮声也停止了。
“二娃,该你了”
“安国,你就瞧好吧”
一旁的黄得功还在咕隆隆猛灌酒水,喝完将酒葫芦“啪”地仍在地上,“大都督,下令吧”
张安国一举手中的虎牙枪,“儿郎们,冲啊!”
说完自己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一旁的彭家声赶紧紧紧跟上。
刚才的渡口之战,尼堪的骑兵至少损失了一千五百骑,不过更为关键的是以往满洲大兵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后,刚刚提起来的士气也降到了谷底。
饶是如此,尼堪还是带着这三千多骑反身杀了回来。
有张安国和黄得功这两名勇将的身先士卒,安国军骑兵却是士气大振,一个个精神百倍,不多久便将鞑子骑兵杀得节节后退。
终于,也不知是鞑子骑兵里是谁首先崩溃了,率先向后跑,随即两个、三个,最后残存的骑兵都开始向后跑。
……
半天过后,散落在池州与牛头山附近的鞑子骑兵几乎被全歼,也有主动投降的,不过都被张安国拒绝了,尼堪、阿山、屯齐、卢光祖、徐恩盛、徐育贤全部没于此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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