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有鎰提出来要带我等面见如今的阮主,阮福澜,我等巴不得如此,不过他只让我等将船只停泊在顺化城的外海——香河流经顺化城,出海时有两个巨大的沙洲,将入海口紧紧围在里面,安南国到处都是这样优良的港口”
“我与沈将军两人乘坐一艘大船经香河逆流而上,香河出海口到顺化城还有三十余里路,船只行驶了一个时辰方到”
“顺化京城位于香河北岸,面积颇广,只怕有二十里周长,城墙也是明式,高达两丈,外墙包砖,估计里面也有夯土”
“安南人建造的城池以及港口多半在大河靠近海岸的地方,都没有直接靠海兴建城池,多半也有安全的考虑,这香河最宽处不足一里,抵近京城时中间还有一处沙州,最窄处只有三十余丈,大海船想要进来只能一艘艘进,想要遮天蔽日而来是不行的,不过此河水位颇深,我等大船倒没有通行受阻之虞”
“在京城南岸的承天码头——话说这阮主对汉家文化浸淫颇深,京城所在也叫承天府,在承天码头停靠后,码头上的阮主水师如临大敌,不过有阮有鎰引导便一切没有障碍”
“阮主自称功上王,年约四十许,其臣下都称他为上主,在座的还有其弟义兴郡王阮福溪,世子阮福濒,听说阮主的父亲叫阮福源,好家伙,这安南人的姓名也真是怪异,一家大小,从古至今都是阮福x,最后一字都有个水字旁,倒也省事,不过如果阮氏历经万代,这水字旁的字用完了怎么办?”
“这三人都精通汉文,与我等交谈也没有障碍,听说了我等在防城港附近大败郑主船队后便起了与安国军结盟的心思”
“我等当然不能答应,大都督临行前谆谆告诫,阮主看似弱小,实则比郑主还要强上几分,我等的方略便是不与任何一方结盟,只与双方贸易,坐等两者杀个你死我活,一方陡然强大了便暗中支持另一方,如何能答应彼等?”
“于是我便说道,我等目前尚未统一大明,还很弱小,愿意与国主建立贸易关系,希望打着安国军旗帜的商船进入阮主控制的港口时能网开一面,不要像其它商船那样任意勒索,阮主想了想便答应了,也提出来要向我军购买火器,我等也答应了,安国军库存的火绳枪还很多,如果彼等需要的话卖给他们便是”
“不过那阮有鎰非得要我等卖给他们红夷大炮和隧发铳,此事我等自然不能答应,彼等现今拥有的火铳、火炮其实也不错,都是在葡萄牙夷指导下制作的,普通火绳枪估计彼等看不上眼,不过这也无关紧要”
“只要阮主同意我等自由贸易就是了,估计他也不敢轻易得罪来自北方的庞然大物,至于阮主想派人随船一起去广州自然被我等拒绝了,我等船上还有占城国的人呢,怎能让阮主的人随行?”
“于是我等便推脱此事要禀明大都督,阮主可以自行派船前往,阮主也同意了,不过初次见面,我等还是向他呈上了上好的丝绸十匹,瓷器十套,阮主则回赠了檀木家私一套,檀木乃南洋诸国盛产之物,也是造船的上好材料,这些家私正好运回去给大都督”
“安南国的海岸线也是异常漫长,与那亚齐岛几乎等量齐观,我等又乘着西南风航行了近十日才抵达流经安南国京城升龙府的大河——红河的出海口,听说这红河的出海口有两处,一处是此处的太平江,另一处便是南面的红河”
“两河之间便是大片的平地,听说两河流域就是安南国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按照熟悉升龙府的船工说,此处平地面积不下两千万亩,实际的水田也有一千万亩以上,加上彼等一年三熟的情形,就此一地便可养活大军上百万,不知为何彼等总人口才两百多万,军伍才十万?”
“也许彼等国内也有各种势力互相掣肘,又与南方的阮主经年大战不休,导致民生凋敝吧,与之相比,以广州为中心的珠江口两岸,平地面积恐怕只有彼等之一半,养活的人丁便与其一国相差仿佛,我中华儿女几千年以来都是以勤俭持家为要,如是没有战事,广东一省之地便可容纳人丁一两千万,几与彼等一国等量齐观,国势如此,我岂不豪情万丈?”
“在太平江口遇到郑主的船队,听说是安国军的船队后,彼等便哀求我等暂时在出海口附近的港口停歇几日,说是阮主郑梉之子、世子郑柞已经吩咐彼等,见到我等船只便向他通报,这郑柞就在离出海口不远的海阳府”
“我等正好要见郑柞,看上次与他分说的鸿基港有眉目没有,便同意了,在郑家船队的引导下继续向北行驶,不多时便抵达经海阳府(后世海防市)流出大河的出海口”
“一日后,郑柞带着船队出现了,鸿基港的事他没有说,我等问到了他也支支吾吾,不过与阮主一样,非要派人去面见大都督分说,我等自然不能同意,但也不能直接拒绝他,便说此事要请示大都督,等我等回到广州请示过后,再委托南下的商船告诉彼等,最多一个月便有消息了”
“郑柞无奈,他也知晓这是应有之意,便同意了,不过他这次却带来了白银一万两,说是购买火绳枪的定金,我当时给他说的一支火绳枪二十两白银(其实成本只有三两),他准备先购买一千杆试试,若是好用的话就再买,这一万两便是定金”
“同时与阮主一样,还送上了一套紫檀木家私,看来南洋地界还真是盛产硬木啊,否则这阮主、郑主送给大都督的礼物为何都是檀木家私?大都督府里有两位夫人,一人一套正好合适”
“我等自然也送了上好丝绸十匹,瓷器十套,与送给阮主的一模一样”
“随后继续向北进发,途中在江平镇歇息一晚,此时的江平镇已经不是以前的各路人马混杂的地方了,如今安国军在此地既有驻军,还有海关衙门的分支,不过在听说如今的广州之地开埠以后,在此地停留的商船便少了许多,都往广州去了,此地如今也就是一个供往来船只停靠补给、修葺的场所”
“此去南洋,我等是三月底出发的,回来时已经是六月底了,一去一回便长达三个多月,如今海上风浪大作,不时便是狂风暴雨,我等小心翼翼沿着海岸线行驶,路过湛江港时大部分船只都留下了,我与沈将军两人带着郑注继续向广州驶去”
“谢天谢地,狂风暴雨没有将我等的船只摧毁,有大雨狂风时我等躲在沿海的港口,回到珠江口时已是七月十日了”
“进抵虎门关时,只见珠江口两侧的岸上各装备了十几门大炮,都指着江面,大炮都装在一个个灰色的小堡垒里,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坟包,看着那样子,多半用上了水泥,大炮大部分都在小堡垒里,只有炮筒对着江面”
“虎门关附近的洋面很是宽阔,只怕有五六里,不过正中间有两处沙州,将江面一分为二,实际每处的江面只有两三里,敌船想要从此处进抵广州也只能从沙州两侧航行,如此一来倒是都在两岸大炮的射程之内”
“抵近麻涌岛时,我的眼前大亮”
“只见靠近洋面这一侧已经修好了深入到洋面的码头,看那规制,肯定是用上了安国军新出产的水泥,码头长达一里路,听说泊位便有三百个,还都是大船的泊位,码头上面已经建好了一排排房舍”
“靠近码头的是仓库,再往里面便是商馆、商铺,其与仓库之间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在看向远处,只见有两处高耸的圆筒形建筑,只怕有三丈多高,一个圆筒形建筑还在冒着黑烟,同行的人说这是与葡萄牙夷合伙建的什么高炉,可以昼夜不停的冶炼钢铁”
“在商馆的中间有一座大的建筑,高达两层,通体刷着白灰,屋顶上插着一面旗帜,上面红色五星在阳光下的千里镜里清晰夺目,‘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想到这常常有惊人之语的大都督,我不禁若有所思”
“不远处的上空还有大片的黑烟冒出,那应该是安国军与葡萄牙夷合伙建造的铸炮厂了,听说岸上还有一处缫丝场,一处糖厂”
“没想到短短半年之内,大都督规划的贸易岛便建成了,远远望去,无论是码头还是还是岸上,人烟如织,车水马龙,简直又打造了一个佛山镇!”
“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广州长堤附近,听说我等回来后,大都督竟然携两位夫人一起来到天字码头迎接,还有在广州城的大小官员,如此隆重就为了我与沈将军这两位只是总管级别的军将,我等真是有些感激流涕”
“‘一路辛苦了’大都督还是那幅带着淡淡笑容的和煦面孔,我与沈将军两人赶紧单膝跪下行礼,大都督亲切地将我二人扶起来,‘平安回来就好,我已经在府里为二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走吧’,说完大都督一手抓着我的手,一手抓着沈将军的手就向城里走去”
“我的南洋日记就写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宜事关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安国军两广水师驻湛江港监军陈上川记于永和元年七月十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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