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安平堡。
郑芝龙、陈辉、张进等人正在议事。
“侯爷,如今我军水师大败,陆师也失去了潮阳、普宁,汀州、建宁、邵武也大部落入敌手,揭阳的洪旭下落不明,为今之计,只有再与贼军议和……”
说话的是陈辉。
“不可!侯爷,如今贼军摆明了是想将整个福建攻占,如何能与彼等议和?就算要议和,如何议和?难道让贼军将已经占领的各地让出来?”
张进立即出言反对,他没有与安国军直接交过手,还没有领略彼等的厉害,故有如此之说。
“那依你的意思?”
“干脆倾巢出动,将剩下的精锐全部集中到揭阳附近,与施福的那一万人一起,与贼军决一死战,如今洪政依然守着程乡,在贼军几面合围之前与彼大战一场,就算不能取胜,也要多加杀伤,最终让彼等走到议和这一途”
“那三爷那一路……”
所谓三爷,便是郑芝龙的三弟郑芝豹了,他正带着另两名大将林胜、张英麾下的一万精锐去揭阳支援。
“让三爷停在潮州府,与施福汇合”
“那揭阳呢?”
“若是彼等能守住最好,守不住的话,我等就紧守潮州府,就在此地与贼子决一死战”
“这是为何?潮州府一地,精华便在揭阳,揭阳一失,我等辛辛苦苦占领的潮州还有何用途?”
“老陈,如今福建四面都是敌军,此乃我军生死存亡之际,能保住福州、泉州、漳州一带就不错了,哪儿还管得了这许多?如果我军能万众一心,在潮州府击败或重挫贼军,再徐徐收复汀州、邵武、建宁三地,事情还有可为,若是事有不济,天下之大,可没有……”
“别说了!”,郑芝龙开口了,
“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眼看我等辛辛苦苦几十年创下的偌大基业就这样落入敌手任谁也不会甘心,我决定了,同意张进的意见,只留三千人守安平,剩下的人马全体赶到潮州,与天杀的贼军决一死战”
“传我的命令,就说此战乃我福建人生死存亡之战,凡参战之人每人发银五两,若是能击退敌军,事后再发十两!”
“侯爷……”,陈辉欲言又止。
“老陈别说了,我等也要安排好退路,贼军此次出动,本候认为彼等必定不会只拿下福建这么简单,估计是要一举拿下江南之地,我等也不得不防,浙江是不能去了,让大木去东番岛,我等在此地移民垦殖十几年,如今岛上的汉民恐怕不下十几万,荷兰人只占了岛南、岛北之地,中间还有大片的土地无人认领”
“军士的家属都迁到东番岛去吧,此时由大木全权负责,务必要在东番岛的中部建立一个牢固的根基之地”
“那漳州、厦门、泉州……”
“先将金银粮食运一部分过去”
等张进、陈辉走了,郑芝龙站在自己这座费心打造的安平堡,不由得怒火中烧,突然拔出了自己身边的倭刀,手起刀落,一把砍断了院子里一棵自己亲手种植的樟树。
乱砍一通后,周围的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身。
郑芝龙发泄完毕之后,狂躁的内心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收刀入囊来到前院,只见有三人正站在那里。
见到这三人,郑芝龙的内心又平复了一些。
只见那三人模样都不是中华人士,一人年约四十许,西夷打扮,高鼻深目,一蓬黄胡子,一人黑黝黝的,脸上除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露出的牙齿,其它部位都藏在黑色里瞧不清楚,身材却浑不似时下这南洋一带常见的昆仑奴,罕见的异常高大,明人打扮。
另一人在郑芝龙发火的时候仍不离他半步,倭人打扮,头发也剃过,年纪约莫二十许,腰间挂着两柄倭刀。
那西夷模样的人叫费尔南多,佛朗机人,郑芝龙的卫队长,还是郑军里面火炮、火铳的总教官,如今统领着一支约莫三百人的全部由西夷组成的火铳兵,还有一支由明人组成受他直接统管的炮兵部队。
那昆仑奴原本没有名字,是郑芝龙从荷兰夷的船上将他解救出来的,郑芝龙解救他时他嘴里老嚷着“戈多、戈多”,郑芝龙也不知晓是何意思,便让他姓葛,名多,如今是郑芝龙最忠诚的奴仆,统领着三百身高力大的昆仑奴,人手一杆十五斤重的长枪。
那跟在郑芝龙身后的倭人却是他的亲戚,五岛田川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武士田川次郎,郑芝龙做大之后,很是收留了一批或信教被逐,或被主人驱逐出门的武士,作为倭人的女婿称霸东洋一带后,这些浪人都纷纷前来投靠他。
如今郑芝龙手下的浪人起码有上千人,其中的精锐四百人被郑芝龙纳入自己的亲卫体系,由田川次郎统一指挥。
这一千人便是郑芝龙自己最贴心的护卫了,按照忠心程度,以前是奴隶的那三百昆仑奴自然最为忠心,倭人次之,西夷嘛,主要是郑芝龙出的价钱高,如今的西夷闯荡南洋、东亚一带,要不是做水手,要不是做海盗,一般人是做不了生意的。
而做水手,一个月一般只有十荷兰盾的收入,折算成白银也就二两,郑芝龙给费尔兰多的月薪是五十两,其他人多半是十两以上,看在钱的份上,这帮佛朗机人才“忠心耿耿”为郑芝龙做事。
这一千人,加上他费劲心思收拢的五百骑兵,这便是郑芝龙的亲卫。
看到郑芝龙渐渐平复起来,费尔南多说道:“尼古拉,可是为了那安国叛军一事?”
见郑芝龙没有回应,他接着说道:“尼古拉,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或许能打败叛军”
这时郑芝龙的内心已经完全平复下来,“说说看”
“听说那叛军擅长火器,不过以本人来看,如今的世界最擅长使用火器者,还属于我等欧洲之人,我建议,您能否将旗下最精锐的火枪部队和火炮部队交给我,人数不需要太多,有两千人足矣,加上六千左右的长枪兵,我保证能一举将叛军击败”
郑芝龙听了觉得也有些道理,说起这西夷之人,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对这火器使用确实要比大明人士精通的多,如今敌强我弱,想要取胜非得出奇不可,而费尔南多的建议虽然有些自吹自擂的成分,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终究是一个奇招。
“你有把握吗?”
费尔南多摇摇头,“我有把握的只是自己这三百人,我可是听说过了,大明的军卒往往在火枪射程之外便开始射击,并且敌方一旦开火,彼等便惊骇欲溃,若您的手下都是这样的人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的意思……”
“将这八千人全部交给我,给我十天的时间,彼等生死全部由我说了算,虽然比起欧洲劲旅来说有所不足,不过对付叛军应该差不多了”
“好!我给你两千人的火铳部队,还会从船上拆卸一些分量轻的火炮,加上五千人的长枪兵,给你十天时间操练,彼等生死都由你说了算”
“还有,侯爵大人,如果叛军不顾生死冲到我的阵前,其突前的必定是精锐,届时你的黑人部队和倭人部队可否一起交给我,只要抵挡住叛军最最厉害的一击,剩下的就看我的了”
“行!”
那葛多见费尔南多出风头了,也向郑芝龙请战,“主子,这长枪兵的训练就交给我吧,我等三百人正好训练那五千长枪兵,每人只需训练十多人就行了”
郑芝龙赞许地看着他,“也好,就由你协助费尔南多,十日之内,一定要训练处一支精锐之师”
费尔南多却摇摇头,“侯爵大人,想要在十天之内打造一支劲旅是不可能的,不过有十天时间倒是可以将彼等打造成一支军纪严明,进退自如的队伍,侯爵大人的精锐军纪已经不错了,经过我等十日的训练,虽然还达不到欧洲劲旅的水平,不过对付叛军足够了”
其实费尔南多还想讨要郑芝龙身边那四百倭人,彼等平素军纪异常严明,又勇悍异常,倒是他这十日作为监军官的上好人选,这十日他打定主意要杀一些人,光靠自己这三百火铳兵却力有未逮。
郑芝龙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罢,我再给了三百倭兵,让彼等执行你的军纪”
费尔南多大喜,不过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如此一来,郑芝龙的身边便只有五百骑兵和一百倭兵了。
“多谢大人”
等费尔南多走开了,那田川次郎说道:“大人,您真的相信那红毛夷说的话?”
郑芝龙摇摇头,“十日功夫想要打造一支劲旅,谈何容易,不过彼等西夷对于火器使用确实有一套,我等现在岌岌可危,一万大军,看似很多,不过在安国军面前却不堪一击,这费尔南多以前曾是欧洲王室的军官,手底下应该有些真章”
“那抽调的火铳兵和长枪兵?”
“让他去潮州,那里有老三和施福的两万大军,从里面选出两千火铳兵、五千长枪兵还是可以的,你也去那里,在这十日,要对红毛夷言听计从!”
“哈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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