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兮演奏完《热火少年》后,放开琴、弓,就重重地舒一口气,缓过气力,才睁开双眼,目视着前方,开始平静地说道:“刚刚演奏的两首曲子,第一首是《阿尔卑山的少女》,第二首是《热火少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是关于这两首曲子的,从前……,时间不算太远,也四十几年前,有一对深爱着彼此的恋人,女孩儿是一位美丽的肯塔克少女,男孩儿是一个英俊的地球男孩,在茫茫人海中,他们相遇、相识、相恋,两人男才女貌,很是般。配不过,在法度上,这是禁忌之恋;只是心动之后再难抑制,唯有追逐本心,方能聊以思念情深。于是,他们不管不顾的相爱着,全心全意绽放着他们的爱情,女孩以为她的爱情会像那阿尔卑山上的莲花,永远圣洁无瑕,会像那阿尔卑山上的紫藤花,为情而生,为爱而死,至死不渝。而男孩则以为他的爱情会像那五月的骄阳,永远热度不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女孩,会像那黑暗里的烈火,激情永在,即便燃尽自己也不怨不悔。只是,世事难料,人终究难以逃脱世俗,难以逃脱人类本身自己订制法制;他们无论多努力、多深爱彼此,他们的爱情终究没能修成正果、逃脱不了昙花一现的命运。不过,这并不是结局,因为,即使分开、难以再相见,男孩的真心永不变,爱意永不凋谢;依旧像那骄阳,像那烈火,四十几过去了,也许思念之痛很晦涩,但心依旧不变,不怨不悔,应该直到生命的终结也是如此吧!”
兰兮声情并茂地娓娓道来,说到动情之处还情不自禁地情绪激动起来。说到结局处,她突然紧咬着双唇,高仰起头,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与泪水;随后,很快又收回头,目视前方,又平静地说:“你们认为,这样的爱情有罪吗?真心深爱着彼此,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仅仅只是因为人种不一样?就没有相爱的资格和权利,更没有选择的自由和自主。就为守护、维持一些极其可笑的东西,连个人私事,恋爱自由都没有,选择自由都不行,生而为人,就连最基本的人权也得不到,更不说得到尊重了。这是何罪何因何故?”
兰兮突然顿住,在圆柱台是来回走几步,以克制、稳住自己的情绪;当停下走动、目视着前方时,眼神突然变得极其犀利、坚定而无畏,随即,又继续说:“我叫兰兮,就是你们口中:身份卑贱之人渣、五等公民、社会蛆虫、社会垃圾等等;不自量力、不知耻廉、败坏风气,勾引迷惑贵族的祸水妖女,痴心妄想爬上贵族阶层、上流社会的不要脸娼货;玷污血统纯净、玷污贵族阶层、玷污贵族颜面可恶可恨的贱人,理应受以极刑、裸刑于市、任人践踏、千刀万剐、任犬吃食的罪人,反正就是罪恶滔天、罪孽深重、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兰兮完全一副若无其事、不屑一顾的样子,很讥讽地罗列出自己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罪行后,顿了一下,缓了口气,就突然很霸气地说道:“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兰兮,俯仰、站立于天地,无愧于天,天愧于地,更不无愧于任何人,自认也不伤害过任何人;当你选择对我恶口唾骂、评头论足的时候,请先反省一下自已,你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最高点?对我批判、定罪?是德行比我高尚?还是人格比我高贵?又或者是出身比我高档?在你们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中,如果自由恋爱是错、是罪大恶极,那我还真是有罪,因为违背了你们心中不容置疑的观念法则,是异类,是理应被清除干净、以儆效尤的。再论起人种贵贱有别、不能僭越,那我更是罪大恶极。”
说到这儿,兰兮突然极其激动地说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人的贵贱不是由人种、血统去划分,而是以人格去划分;当你体内具有一个高尚的人格了,再来和我论是非对错、罪恶惩处。说到人格,我倒想问你们,生而为人,做人的尊严、名誉、价值和品格,你们都有了吗?人权、自由、平等、民主,这些你们也都得到了吗?那天,当你在茫茫人海中,突然遇到一个令你心动的人,你敢不计一切后果对爱慕之人说出你的心意吗?那怕对方和你人种、血统不同。当你被划分在三六九等之中,明明很努力,明明很辛苦在讨生活,却仍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饥寒交迫;是不是也常常在问为什么?是天道不公?还是法度不仁?你生来就是为了榨取自己、供养他人的吗?如果是,有人说你品德高尚了吗?给你歌功颂德了吗?当你的家人,冻死、饿死于身侧,你没有没想过那也有一部分是你的责任?”
说到这儿,兰兮突然低下头,克制自己悲伤的情绪,然后再慢慢地抬起头,很平静地说:“说那么多,我只想告诉你们:你所苟且的今天,就是昨天殒身之人,所虔诚祈求的明天。接下来,我再给你演奏一首曲子,叫《明日之战》;如果你决定要昂首挺胸地迎向明天,曲子就为你奏,如果你要为更人性、仁义的明天而战,曲子就为你欢呼、与你相随,如果你要为世人、为那些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的人权、自由、平等、民主而战,曲子就是为你而响的战歌,为你的勇气、为你的无畏、为你的无私、为你高尚的人格而讴歌、颂扬,期待你的凯旋!”
兰兮说完就静站着架上琴、弓,随即闭上双眸、让自己尽快专注凝神并进到曲子的意境里。
很快,厅内就开始响起婉转轻缓的音律,有点像轻拂过山谷的清风,轻徐过海面爽风;调子很温缓,就像温风细雨、润物细无声;慢慢地浸润到人的心思扉处、再慢慢地渲染开,静而惬意。
随着曲子的深入演绎,兰兮的情绪尽情地投射到音律上,使得音律比以往、比在录音室演奏时更加激情四射、热力澎湃、激荡人心。慢慢地旋律越来越快,节奏感越来越强,诠释出的激情越来越高昂澎湃,犹如火山爆发、山崩地裂、决堤泄洪的恢弘气势,亦如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惊涛拍岸的激荡震撼。激震着听者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每一次脉博、每一次心跳,进而直抵心扉深处、产生共鸣,令人如临其境一般。
另外,高潮之前,曲子铺设了几个起伏递进不一的小低、高潮,使得真正高潮到来时的部分,变得异常高昂激烈、震撼人心。就像一个人的悲恸的情绪,几经压抑、几经忍耐、几经克制之后,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爆发,发出最强的咆哮、最痛的纳喊、最憋屈的怒吼、最哀的诉求一般。并渴望着得到应有的回应。
曲子演奏完毕,兰兮的整个人的气力、体能状态几乎到快竭尽的地步,脸上、手臂都不禁大汗淋漓起来;她收音、放开琴、弓后,双手就很无力的自然垂放下来,喘着气,随即低下眼睑、望向薛慕宇,眼神期待地看着他,看他还有什么指示。
薛慕宇回神过来,一明白兰兮眼神里的意思,就突然竖起大拇指伸向她,随后,就鼓起掌来。大笑着却什么也不说。
“啪啪啪……”
应着薛慕宇的鼓掌,众人也纷纷跟着鼓掌起来,很多在坐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表示由衷的敬意。
见此,兰兮不禁地先是一惊愣,然后,反应过来,就深鞠一躬以表回应,什么也不说。起身片刻后,才看着薛慕宇,弱弱地问:“我可以休息了吗?”
薛慕宇听着兰兮有点有气无力的声音,气弱而柔柔的,征询的语气就像个孩子,和之前完全不同,就不禁莞尔一笑说:“嗯,可以先做一下休息。”
兰兮一听到允许,就慢慢地蹲跪下身体,随即跪坐到圆柱台上、做休息。
舞台下,众人都纷纷围向监控视频前,观看各个角度录下的视频效果。而颖诺见兰兮是真的累了,就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过一瓶水和包纸巾,然后走向舞台。她走到舞上,一到兰兮面前,就驻足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兰兮,温和地说道:“给!”
“谢谢”兰兮放下琴、弓,道着谢意,就欣然接过水,随即就仰头喝起来。
颖诺听到道谢并没说什么,而是直接撕开纸巾包装,抽出纸巾,随后,伸手去帮兰兮擦拭额脸上的汗。片刻后,突然问:“夫人,刚刚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嗯,男主人公就是我的恩师,曲子就是我恩师做的。”兰兮停下喝水的动作,重得地点一下头,很诚恳地说。
“两个人的结局是什么?”颖诺想了一下,就极其犹豫地问。
“他们之间有过一个孩子,孩子随女方;分开后,女方结婚了,而我老师至今未娶,也很少见到孩子和女方,孩子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兰兮略有所思地简洁说道。
听到兰兮的简述,颖诺的心里瞬间就堵得慌,心里五味杂存,很不是滋味,心口喉间有种欲哭无泪的悲痛与窒息,令她难受得,快喘不过气来。片刻后,她突然转头望向正在忙碌的薛慕宇,眼神极其复杂且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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