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带着兰兮离开菜市场后,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碍于兰兮心绪未平又不好问,就自行决定顺着来的方向继续向前走,然后,走进一条清幽的小路,慢慢地散步。
许久后,凛风看着并行走在他右手边、还被他牵着的兰兮,还是深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就突然开口,很温和地说道:“兰兮,跟我走吧!”,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到:“去一个没有人能伤害到你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哪里都可以。”
他像是在提议、在征求,更像是在请求。以很低很低的姿态在请求,请求兰兮跟他走。他心里想着:如果世界在狂风暴雨,那他会给兰兮遮出一片晴天。只要她愿意,她的世界就不会掠过一丁点的黑暗;更不会有一丁点的血腥。只要她愿意……
兰兮突然抽开手,很坚定地停下、转身面向凛风,仰起头就很坚决地说:“不,去哪里都一样,我哪里也不去,回避不是办法,我要自己去面对,总会有可以走下去的路的!”
兰兮何偿不清楚凛风的意思,可是,她心里很清楚,选择凛风的方式,和呆在石莲身边,并无多少差别,同样是要她活在温室里,被眷养着;活在笼子里,被供养着;安逸与自由之间,她只能选一样。可是,他人不知道的是:与在温室、笼子里不自由的生活相比,她更愿意在野外、猛兽、流言蜚语的世界里稀少的自由中活着;且是自在而坦然地活着。就像生活在尽是残垣断壁的庭院里的兰花,含熏自开,悠然不屈、傲骨静待风和日丽。
另外,她心里非常不想麻烦凛风,让凛风造成困扰。她认为若在凛风身边,刚刚发生的事情,可能还会再发生。她真不想看到别人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因她而身涉险镜、遭遇危险。虽然凛风真的很强,可是凡事都可能有万一,万一真有什么不测呢?她何以忍受得了啊?无法回应也就罢了,又怎么能反去利用那份心意?何能自私如此?何忍如此残忍?凛风的心意,自是该给值得他珍视而又珍视他的人。而那个人,绝不能是她;这里兰兮心中很清楚明白的底线。
听到兰兮在委婉拒绝,眼神很坚决,却令人很心疼,这使凛风心里不禁有些恼怒起来,就直接阴沉地斥问:“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又证明给谁看?”
听到斥问,兰兮立即否定道:“我不是想证明什么,我只是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只是想就算不活在别人的羽翼下,我也能活得很好。”
‘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就像一把利剑一样,刺向凛风的内心扉处,冰寒刺骨、痛到窒息。他突然想到:兰兮总是在为别人着想,总是想独自承受一切,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令人不禁为她心疼的同时,其实是一种疏离;在保持一定的距离与人相处。想到这儿,他在心里不禁在问: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吗?还是对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没能全然接受或依赖?她离开毕兰克·石莲,也是基于此原因吗?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又或者,只是在对他如此吗?
凛风想到这儿,脑中突然闪过刚刚发生的事情,进而想到:如果让兰兮就这么走下去,很多事情难保不再发生,无所谓的羞辱、无所谓的伤害、无所谓的指责非议谩骂,兰兮可承受不了这些,这会使她遭受伤害、变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进而凋零。她的生命不该如此的。刚才,要不是他在,那后果……。于是,他心里越想越恼怒之后,就冷言斥道:“活得很好吗?你现在处境是寸步难行、举步维艰,就像……”,他话说到半,就没忍再说下去,顿了片刻,缓下语气,又温和地说:“兰兮,你并没有什么错,根本必要去承受这些无所谓的伤害;真的没必要。”
听着凛风的言语,感受着凛风的理解与伤感,兰兮心底就像被戳中了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双眸不禁就湿红起来,可是,嘴上还是强辩道:“可是,我必须得去面对,除非与世隔绝,可是,我只是一个凡人。”
她知道自己的处镜艰难,已注定要活在流言蜚语、指责非议中,那怕这些并不是她的错,可是,她已经注定必须得去承受;除非与世隔绝,遁退山林,从此不与世人往来。可是,她却只是一个凡人,做不到神仙隐士那般,再说,那只不过是逃避之法,和鸵鸟有什么区别?这不可是她的行事风格,她是断然不会那么做的。
凛风一见兰兮神情现起哀色,就急忙否定道:“不,你不是一个凡人,你的生命、你的价值应该在适合的地方绽放,绽放出你本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耗尽你的勇气。”
兰兮心里不禁有酸楚袭涌而来,蔓延全身血脉,泪水止不住流淌而下,随即,极其哀切地说:“可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
“在台上,在你的琴乐里”凛风很坚决地说着,突然伸出右手抚向兰兮的脸颊,轻拭着她的泪水,又极其认真地对视着她说:“兰兮,被保护着不被世俗侵扰并不可耻,你值得被呵护、值得被珍惜,你值得被世人拥戴,在舞台、在琴乐里,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真的没必要为一些无所谓的事情绊住双脚,耗尽最重要的东西。”
凛风说完,突然伸向兰兮的后颈,轻轻一揽,将她搂进怀里,让抵靠在他身上。
“谢谢!”兰兮动容地在凛风怀里轻泣着,哀伤哽咽地说道。
凛风很心疼地抚着兰兮的头,极其温柔地说道:“有时候被人看轻,并不是我们自己做错了什么或做得不好,而是我们被误解了而已,保持好你自己最好的姿态走下去,总会有被正解的一天,那个时候,你会受世人尊敬的;不过,就算不被所有人都理解、都尊重也没关系。只在乎你所在乎的人对你的态度即可;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嗯……”兰兮双手紧抓着凛风的胸腹衣袍,重重地应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做了决定一般。
凛风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让兰兮抵靠在怀里,任由她轻泣发泄;在他看来,与其久积抑郁在心里,不如痛快发泄出来好些;而他要做的,就只是静静地陪着、静静地守护,再无其他。
许久之后,天色慢慢地暗去,路灯开始亮起;兰兮轻泣过后,心绪转缓、平复了下来;然后,慢慢地离开凛风的怀抱,随即,一边轻拭着脸上的泪痕,一边往前走,嘴上故作轻松无事地说:“走吧!”
凛风看着兰兮的样子,心疼之余,并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着兰兮往前走,什么都不问。眼里除了她,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去做何事,去往何处,全然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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