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何老爷子都习惯了，自从那群孩子来过之后，他总是会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想完之后，又会觉得有些好笑，也许是快死了吧，人总是喜欢回忆从前。
睁着浑浊的眼睛，他想到了小时候吃过的狗肉，那算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饥荒嘛，饿到那份上，树皮都吃得。
抿了一下嘴，脸上的法令纹好像淡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窗外好像下雾了，房间里更阴了些，何老爷子缓缓的闭上眼睛。
一条灰色的运线，自地面而出，缓缓的，一圈一圈，越扩越大，逐渐围绕了整个病房。
模模糊糊的，何老爷子好像听到了自己妹妹的声音，怎么可能呢，在做梦吧，他轻轻的摇摇头，耳边，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哥。”
猛地睁开眼睛！
床边站着一个不高的女娃，小孩子都喜欢的那种洋娃娃似的，有点眼熟，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就那么冷淡的盯着自己。
“你……”
何老爷子想说什么，比如这孩子是怎么进来的，比如……她的脚下为什么平地会升出台阶。
女娃娃伸手指了指自己耳边的位置，那个他刚才碰到的，凉凉的东西，何老爷子伸手摸去，是一只手机，鬼使神差的把手机放到耳边。
“哥……”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从听筒里传来，还是那么年轻，语气还是那么唯唯诺诺，可……
“囡囡，你还活着？”
幽暗的病房里，乔乔看到了何老爷子眼里突然出现的光芒，回光返照一样。
“活着？我死没死你不清楚吗？可我不能死啊，我还没亲眼看着你死呢……”
乔乔能听到何淑娥在说什么，可这是何淑娥的家事，何淑娥现在表现得再硬气。
也改变不了当初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所以她不会阻止何淑娥，难道坏人变老了，就值得所有人的同情了吗？
床上老人本来晶亮的眼睛又重新变得晦暗。
“囡囡，对不起。”
简单的一句话，电话那头本来咄咄逼人的何淑娥却突然停了话茬。
这次谈话终于回归了平静，乔乔听到何淑娥在电话那边问何老爷子：“为什么？”
何老爷子似知道她在问什么，又好似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他没有回答何淑娥的问题。
反而张口问何淑娥：“囡囡，你走后，我打听了一辈子。
也知道了你们那种人，死后好像都是有临终心愿的。
我想了一辈子，也想不到你的临终心愿是什么。”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谈话，因为何老爷子的一句话，气氛重新降到了冰点。
何淑娥声音怨怼：“你还是那么虚伪，你真的不知道我临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不见天日的盼了这么多年，实话告诉你，我盼的全是你整个后半辈子都辗转煎熬，悲痛欲绝!
是不是感觉很陌生，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就得懦弱一辈子，明明有着上天眷顾的能力。
最后还不是要跟个长工似的家里家外做活计，我学不会怨恨，所以你们都欺负我，无视我，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最后还卖了我，卖我可以，可大黄……你怎么吃的下去？!它陪着我们一起长大的啊！
我那么相信你，大黄是我生活里唯一的寄托了，我把它托付给你……哥……大黄的肉，好吃吗？”
病床上的何老爷子闻言，猛的震动一下，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彻整个病房。
“好!”
乔乔和何淑娥听到了他咳嗽后，断断续续的说：“哥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和我愚蠢的妹妹说上话，你不知道我当初有多嫉妒你。
明明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你懦弱又不堪大用，一个村子，就能把你拽下泥潭。
很好，你学会怨恨了，这很好，咳咳……”
又一阵咳嗽声响起，何淑娥死死的握紧手机，她咬住嘴唇，眼神空洞又茫然。
然后，她听到了何老爷子用虚弱的声音说：“囡囡，你的诅咒，不，你的心愿好像真的奏效了。
你不知道，我不仅后半辈子，从你死后，我这一辈子都过的辗转煎熬，悲痛欲绝。”
“不是因为我。”何淑娥肯定的句式，她甚至从没有奢望过何老爷子有因为她而生出的喜怒。
“不是因为你。”何老爷子绝情的说。
轻笑出声，何淑娥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挂上了电话。
多讽刺，自己像诅咒一样的心愿奏效了，可何老爷子的所思所想，悲痛煎熬，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重新回到面馆，所有人疲惫的靠坐在沙发上。
“所以这算是任务完成了？”李亦感觉不到一点变化。
何淑娥还坐在旁边，没有一点超凡脱俗的预兆。
乔乔试探着说：“会不会是因为何老爷子还在世……”
后半辈子还没过完，所以严格意义上不算达成心愿大圆满……
李亦闭眼仰躺在沙发靠背上，他在考虑一件事，一件他之前一直隐隐有所察觉的事情。
说是异人帮助残魂完成心愿，可区别于阿姐的心愿，需要人去牵线搭桥，创造机会才能完成。
像何淑娥这种的心愿，其实就是坑变多了，稍有不注意，或者是运气不好，这个任务基本上就是废了。
但刨去这些坑，何淑娥心愿的可操作性几乎没有。
也可能是单单这个心愿主人公比较自觉，不用李亦在旁边盯着，自觉走完了悲惨的一生，恰巧贴合了何淑娥愿望的内容。
可抛下这些，李亦在想，所以那些残留下来的，未完成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神希望异人解决的，又是什么？
运简的等级是分类的，难不成残魂的心愿内容，也是分类的？
老板端着餐盘进来，一样一样把小食放到了茶几上，他扫了一眼众人。
吹了声口哨：“看大家的表情，进展很大啊。”
李亦揉揉太阳穴，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了进展大的？观气吗？
余粮在一边笑的灿烂，老板神秘兮兮的弯下腰小声说：“可你们别忘了。
还有一个对你们虎视眈眈的魔怪，在暗中窥视着你们呢。
这件事，可不单单关乎何残魂的心愿。
你们难道就不好奇，那个残魂，到底是怎么想的吗？这座城市的异人那么多。
是什么概率，让它划掉了所有人，单单的针对你们？”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