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突然觉得自己怪可笑的,他曾经厌恶这个古板的家族明明嘴上重视规矩,却对东泽的处境视而不见。
他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心里嘲讽明明这么古朴的宅院,办起宴会来却不伦不类,一如他们声明看重的嫡系,也不过在家族里表面光鲜。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和异人家族联系在一起的事情,让他越来越偏执的轻视异人家族的存在。
现在想想。
真的怪可笑的,他太自大了。
存在即合理,他活了两辈子,不应该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有点庆幸,庆幸许洋误打误撞的点醒了他,不然任凭他再这么偏执下去,说不定,早晚都会真正的吃一回大亏。
的确,这些家族成长到现在,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可更让人不应该忽视的,却是底蕴二字。
他只看到了宴会办的有多不伦不类,却没注意到,隐藏在这场宴会背后的严谨与把控。
李亦回想来宴会厅的路上,的确,就像许洋说的,地上没有一片枯叶,这已经不是尊严至上的问题了,东泽的家族,御下严苛的让人觉得可怕。
随手接过许洋递过来的果汁,李亦有些走神,他在想……一个连每一片秋叶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家族。
那身为嫡系正统的东泽,为什么会被家族忽视成这样?
“怎么,是不是回想起来都后怕?”许洋朝李亦挤眉弄眼。
李亦掩饰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三羊说的后怕,大概是指卫生间的那位吧。
“后怕。”李亦点头称是。
怎么会不后怕,只不过这种后怕的感觉,绝大部分被对东泽家族的后怕给抵消掉了。
所以他现在感觉……其实还好。
不过……厕所里那不间断的,‘滴答’的声音……是在警告他?
这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对方不认识他,又怎么会躲躲藏藏搞这样的小动作,可如果对方认识他,难不成,真是标记他的那个人。
不会,清醒过后,李亦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刨除一开始因为穿着受到的误导,李亦很清楚,标记他的异人,可以说是一个……很狂躁的人。
狂躁又高傲,那个邪道异人自大可远甚于他,如果真是那位,自己送上门,甭说对方根本不会躲起来……就是自己,估计连走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免费外卖呢?
所以不是那位,不是魔怪,认识他且躲着他。
呵。
李亦垂下眼睛,那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诸位静一下。”不算吵杂的空间里,一道老迈的声音尤为清晰。
谁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全场霎时间被摁下了暂停键,所有人,同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同时集中在一个身影之上。
那道身影看起来和他的声音一样稳健,他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灯光照射在他满头的银发上,看起来温暖又慈爱。
东泽爷爷并没有如他刚进宴会时那样,站在宴会中心,相反,他现在站的位置,可以说是有些偏僻。
可是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他的气势从来无关乎他所处的位置,就如现在的东泽爷爷,明明站在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可只要他说一句话。
整场宴会,他所处的位置,就是宴会中心。
他已经远远过了靠声音大小来彰显气势的年纪了,可是相比起那种外露的锋芒,这个时候的老者,或许才是最让人忌惮的状态。
所有人都恭敬的等着老人接着开口。
当然,也没人会忽视站在老人身边的,那个俊秀尊贵的少年。
那是最让人感到荣幸的位置,那是家主身边的位置,少年站在那里,接受着所有人目光的洗礼,或热烈,或嫉妒,或关切,或轻视。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不了解他的人或许会赞一句有大将之风,沉稳如斯。
可对于许洋他们这些,曾经和东泽朝夕相处的朋友,却打心底,担心东泽现在的状态。
不对劲。
东泽现在明显在压抑着什么,李亦甚至眼尖的看到东泽袖子底下,微微颤抖的双手。
到底怎么回事?东泽在害怕什么?
“东泽不会知道他小女朋友失踪这件事了吧?”许洋复杂的说。
旁边宣聘婷忍不住抬手扇了他后脑勺一下:“你以为东泽是神仙啊,关禁闭还能知道学校里的事?”
许洋遭到白素贞的攻击,面上有些愤愤不平,他用下巴指了一下远处已经平静下来的东泽说:“你没听过吗?有句老话,一个好汉三个帮,说不定东泽虽然人在禁闭,可有眼线帮着他盯学校呢?怎么说也是嫡系,说不定就有向他投诚的。
就跟他堂弟似的,屁都不是,但人家就能天天搞一堆下线收集东泽身边情报。”
宣聘婷没说话,出乎意料的,唐弈君竟然开口了,李亦很清晰的听到唐老大用他听不出一丝感情的声音怼许三羊。
“东泽要是有他堂弟的能耐,现在也不至于被逼到这种地步,况且,一个好汉三个帮,不是拿来这么用的。
许洋,我听说期中考试你要和李亦比排名,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老大你也看好我?”许洋天真的像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
然后,李亦听到唐弈君冷冷的用一句话,结束了他和许洋的沟通,唐弈君说:“不,我是说那样太耽误时间了,你不如直接问李亦,输了比试的惩罚是什么,然后,照做就是了。”
看着许洋的表情跟突然被余粮电了似的。
李亦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唐弈君,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吕老,您是想说?”
见东泽爷爷起个话头之后,就那么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有人不解的问了一嘴。
问完,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说话之人脸色瞬间涨红,他有些慌乱的开始摆手,尴尬的想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不是在催促家主。
场面很安静,好似一台演着众生群像的舞台剧。
没有人选择说些什么来解围,所有人的目光或幸灾乐祸,或漠不关心,或嘲笑,或怜悯的看着那个男人。
李亦知道,这些人心里是开心的,这个男人成为了那只蠢笨的出头鸟,做了所有人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然后出头鸟呢?
当然要用枪打死了。
李亦把变得冰凉的手放进裤兜里,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所有人都在战战兢兢的等着家主开口。
可家主不开口,所有人心里都绷的难受。
这时有个人出来打破沉寂,问一问,其实没什么过错。
可这个可怜虫错在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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