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风最是动人,柔和又温婉,能把人吹得昏昏欲睡,不过才刚入夜,倒是凉爽了许多,静下来的时候,仿佛还能听见风穿行过街角,打着旋儿似的卷起白日里小贩落下的油纸袋子。
马车停下,王妩觉得周遭太安静了,安静地能听见马儿的喘息,心跳的律动,以及对面男人低沉的轻唤。
“妩儿。”
林永岿一人一骑,就这么直挺挺地拦在王妩的马车前。
“小姐......”
素尺担忧地轻唤出声。
王妩坐在马车中,垂着眼,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眼神里的情绪,车内车外俱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许久,王妩抬了抬手,素尺会意,将轿帘打开了半边,王妩稍一抬头,就能看见凌厉的下颌弧度,和执着抿起的嘴角。
这样一个俊朗坚毅的男人。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帕子,开口时,声音像古井般,压抑住了一切波澜。
“这么晚,将军有事?”
生疏的语调令林永岿神情一黯。
“自上次见面,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不愿见我?”
“无。”
而后就是良久的沉默,久到林永岿胯下的马儿耐不住,打了一个响鼻儿,他的眼神才从她露在外面的衣摆一角里拔出来。
他听出她后悔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他只能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那就如你所愿。”
王妩的眼泪一瞬间漫上了眼帘,酸痛感让她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流走,手指松开,一阵风穿过轿帘,将那方素白的手帕卷到车外,落到冰凉的地上。
鞋子落地的声音响起,林永岿翻身下马,一步一步靠近马车,从地上捡起了那方手帕。
递了进去。
还有他依旧稳健的声音。
“小姐日后有任何难处,林某都愿为小姐做拾帕之人。”
从他的手心里接过手帕,一帘之隔,她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为何。”
“小姐救过我的性命。”
帘子突然被全部掀开,时隔多日,她依旧美的令他心折。
不只是这个理由,他只知,她曾亲口允婚,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落在他身上,温暖明亮。
可是如今,那抹娇艳之色并不属于他了,抑或是从来都不属于他。
突如其来的痛意,让他想捂着胸口蜷缩在角落,可是他仍然静静地站着,用坚韧的目光注视着王妩,就像一棵青松,哪怕那株空谷幽兰不愿长在身侧,他也会挪至断崖,为她遮风挡雨。
“何时?”
她又问了一遍,眼底的疑惑真真切切,仿佛一个稚子。
“一年前,在南禾。”
王妩愕然。
那个马车上的男子,竟然是他吗?
那个因为她的噩梦,突发奇想提前一天去观音山遇到的人,竟是他么?
竟然,这么巧。
......
望着王妩的马车离开,林永岿忍不住回想起在凌州的夜晚,赵偲曾经说过的话。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种心情了。
那一日,他捡到了一只签文,直到现在他还默得出那只签的内容。
旧年夫妻去鸣琴,静里听来鸾凤音,休要蹉跎延岁月,天寒失雁杳难寻。
他遇到了那个心仪的女子,可是他迟了一步。
是谓,下下签。
林永岿打马逆着夜风,逐渐没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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