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一挥手顿时烟尘大作，战场上的二人与不远处对峙的队伍隔离开来。除了彼此以外，只看得到烟尘笼罩。
恶魔靠近濒死的矮脚马，他挥舞着一柄银白长枪，用力戳穿马儿的胸膛。马儿没有死，反而更加活跃地挣扎起来。
它四肢扑腾得厉害，逐渐变幻外观，身躯变得柔软棕黄色的花纹转为淡黄色的虎斑——它竟然被恶魔的力量塑形成为一头猛虎！
细看这猛虎，一只眼睛是瞎的。长毛抖擞，很是威风。
“眼熟吗？”恶魔洋洋得意。
怎么会不眼熟？这不是兄弟二人一同猎杀的猛虎么！
猛虎跳起来四处扑腾。它看到萨吉，就表现出非常亲昵的样子，绕着他打转，又是嗅又是亲。干脆一口叼起萨吉，扔到自己背上。
而见到希林，就像遇上昔日的仇人，凶猛地咆哮。
“这样的一幕，就好像昔日你为表弟做过的每一件事。你的付出，有朝一日换来的是仇敌。”来自恶魔的亲情解说。
希林紧紧盯着老虎的一举一动。强大的敌人令他振奋，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只见猛虎纵身一跃，一双利爪扑住战马的脖子，张开大口啃咬。
这战马身上也是全身披挂，猛虎的牙齿落在铁甲片上，留下两个小圆坑而已。老虎不停试探，想找合适的位置下口。
希林可不给它这种机会。手中宝剑直插猛虎的肩胛。锋利的剑刃直奔心脏，几乎没有遇到阻力。
虎背上的萨吉想要反击，却连一点格斗的技巧也不懂。弯刀撞在希林的铠甲上徒劳无功。如此近的距离，希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恐惧。
他狠狠瞪了表弟一眼。用力拔出宝剑，手臂顺势砍了对方一下。战马从虎口中挣脱，也迫不及待地冲撞对方。
老虎哀嚎着，鲜血不断从嘴里淌出来。而萨吉，棉袄被利剑划开，鲜血淌了一路。
“哎呀，这样也太快了点吧！”恶魔很是不情愿，“一点悬念也没有，太过无聊。”
“要不……这样吧？”
恶魔看到地上的血迹，又用长枪点指。这一次，泥土混合着血迹开始蠕动。逐渐变得粗壮又绵长——一条巨蟒！蟒蛇的形态集结完毕，显露出带着荧光的漂亮花纹。
“这个喜欢吗？”
“这是我救阿古兹的时候杀的巨蟒。蟒皮被当作贺礼送给大首领……”希林有些不耐烦。恶魔搞这些幻象来消遣自己，真是讨厌。
“这又象征了什么？我枉费心机地善待族人吗？”希林质问恶魔，只得到一阵嘲笑作为回报。
巨蟒窜出来盘到战马脚下。它盘旋着伸出头，就与希林面对面那么高。少年意欲挥剑斩杀，巨蟒一口咬住他的手腕，竟然就无论如何也甩不开。
希林要后退，巨蟒的身子全都攀上来。先是在战马的肚子上缠绕，随后又缠住希林。重压之下，希林从马背上摔下来。
蟒蛇滑溜溜地蠕动，缠得希林几乎窒息。这玩意比猛虎要难搞得多，沉重的铠甲无法发挥作用还成了帮凶。希林无力地挣扎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快逃啊，萨吉……”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真是天助我也。果然阿赞向巫祝的献祭后，兽主相助于我。”
萨吉提着弯刀走过来。他把刀刃落在希林的咽喉上，高傲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阿哥，迦兰德。你不配做部族的勇士，你是叛徒、是懦夫。”
“你知道吗，阿赞她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萨吉面无表情地说。
希林一愣，果然这个秘密，最后也没有守住吗！
“哼，从见第一面之后，铁喜欢的人就是你。她亲口告诉我的。”萨吉的话语中有好多不甘心。“我们听说你死了，她的脸上就再也没有笑颜了。看她每天以泪洗面，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希林听闻，心里咯噔一下。
“她选择了献祭。她放下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成为巫祝的祭品。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她了。”
萨吉揪着希林的头巾，弯刀架在他喉咙口，自己也热泪盈眶。
“你配吗，你配吗！你有勇气为了爱献出生命吗！你连一个女人也不如！”
萨吉情绪激动，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我从没有责怪过她，我也爱你，现在成全你们吧！”
他大概想砍下希林的头吧。其实他还从未杀过任何人，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力气。原本以为一刀下去头就下来了。可是刀刃割破希林脖子上的皮肤，离头掉下来还差着远呢。
萨吉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双手一并用力，面露凶相。
那一刻，希林的心彻底凉了，有什么始终牵挂的事物坠落进无边的黑暗。他叹口气，蟒蛇一瞬间神形俱散，化作一张蟒皮，摊在地上。
而被蛇口束缚的手臂得以施展，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利刃已经刺入萨吉的腹部。
希林默不作声。喉咙被弯刀割开，血淌个不停。他觉得呼吸的气息似乎都从伤口漏出去了。这个样子，根本没法说话。
而萨吉呢，惊恐万状地低下头，不敢相信这透心凉的伤口。
希林默不作声抽回宝剑。另一只手握着弯刀的刀刃，将萨吉推开。他是不死之身，脖子上一道无足轻重的伤痕，让恶魔缝补一下就好。
而萨吉呢，那个时代里，从没听说过肚子上被刺一剑还能活下来的。可能死亡不会很快降临，大概有三天的功夫吧，伤口会严重地感染，引起全身高烧，最后迎来终结。
“这一条蟒蛇，象征着你最后的纠结。你不肯下手的时候，它就咬着你不放。”恶魔下马来到希林身边，颇为遗憾地看看萨吉。
“你说说你，人家大婚的时候，送了一张裹尸布。真是恶趣味的礼物。”
恶魔说得，就好像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似的。
萨吉看不到恶魔，他只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又喊着阿哥，哭着问他：“我该怎么办？我们都会死吗？”
二人纠结的时候，骸骨堆砌的地方传来异样的响动。希林猛然发现，许多骨骼掺合着泥土，缓慢地爬起来，成为骸骨战士。
这又是什么把戏？他不耐烦地看看撒耶坦，心想：“还没有玩够吗？这次又要搞什么！”
撒耶坦非常浮夸地做出无辜的表情，睁大了眼睛娇滴滴地说：“这次不是我呢！”
希林都被他恶心到了。世上除了恶魔，谁还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循声望去，祭坛逐渐升起，一团漆黑的身影从骨堆后面冒出来。
前面光顾着手足情深，怎么把这个罪魁祸首给忘了？从前到现在，许许多多的帐要和这家伙清算——
巫祝。
那具令人厌恶的乌鸦头嘎嘎地叫着，与袍子不相称的稚嫩手臂，举着标志性的法杖。另一手握着弯曲的祭祀刀。巫祝与骸骨的狂欢，真可谓群魔乱舞。
“迦兰德——！”
这一句耳畔的呼唤，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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