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好歹是唐晏的反应,倒是让疏久越发的明白,自己这样子拖下去的结果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当即去了凌痕府上。
凌痕从来都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不管是在龙宫还是在凡间。
有个男子坐在他对面,一身红衣,金线绣花,衣袖打开好似朝霞,而且他生的极美,美的不似是凡间的人物,只是看一眼便难以忘怀,眼角一颗泪痣又显出了几分羸弱,一双眸子恰好看她一眼,仿若要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了。
“疏久?”凌痕开口叫到。
红衣男子此刻起身:“多谢公子一杯茶,我还有事,边先走了。”
凌痕也起身:“仙友慢走。”
红衣男子笑了笑,走到她面前微微点头,她觉得眼前一恍惚,再看过去的时候,红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不由得好奇问凌痕:“那人是谁啊?”
凌痕笑了笑:“路过的仙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分外投缘。”
疏久“哦”了一声又愣住了。
凌痕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她微微凝眉,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心:“没,我就是.......我就是在想,他是长什么样的?”明明才见过,怎么一扭头,又忘记了?
凌痕一愣,忽而也凝眉起来,想来也是发觉不对劲了,方才才见过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居然脑海中,就只剩下那片红衣了,笑道:“别担心,这位仙友许是不想让人记住他的样子罢了,对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疏久这才想起正事,立刻在他面前站定,开口:“我问你,你现在娶我,可不可以?”
若不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半分的羞涩也没有半分的欢喜,凌痕就真的认为,她是在说二人之间真实的婚事了,但是她这般着急的开口,好似是为了什么东西似的,这样的表情,让他本该欢喜的心又一点一点的压了下去:“你,愿意与我成亲?”
“自然自然,”她快速的说道:“可以成亲,明日就成亲!”
凌痕张张嘴:“明日......明日怕是不行,没有那么快。”
“那要多久啊?”疏久问。
凌痕说:“按照礼仪,还要算好日子,再是下聘,少说,也得半个月。”
“那太久了,”疏久说道:“又不是真的,就不能快一点吗?”
这“不是真的”着实在扎了凌痕的心,却没有一点可以让他反驳的余地,只能是垂下眸子强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半丝变化:“可纵然如此,少说也得十来日。”
疏久许是觉得十来日是可以等的,便松了口气答应了下来:“行的,到时候我们先成亲了,然后寻个理由就离开皇城,日后我暗中保护他就是了......”
“疏久?”凌痕突然开口。
“嗯?”疏久抬眸看他:“怎么了?”
凌痕眸子里的神色复杂:“他,便这么重要吗?”
疏久一愣,眨眨眼躲过他的视线:“自然,自然是重要的。”
“可你已经帮了他许多,就算是还债,也足够还了!”凌痕莫名的恼怒起来:“其实按着他今生的命格,本该在十岁的时候就该历经磨难了,你已然帮他太多了,你知道吗?”
“十岁?”她惊讶的看着凌痕:“怎么会?他前生还是皇上,这一世的命格怎么会这么惨呢?”
凌痕道:“许是他前世作恶太多。”
“怎么会呢?”疏久还是不信:“他最多最多也就对我下手狠厉了一点,还是一个很好的皇帝的,这命格就不对,我帮他是应该的,是顺应天意的......”
“你在为他找借口,还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凌痕问:“疏久,你是不是,放不下他?”
疏久低下头没有说话了。
凌痕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很想说的,很想问一问:疏久,你是不是......喜欢他?
门口丫鬟忽然走过来通禀:“大人,唐公子求见。”
气氛被打乱,俩人都松了一口气,凌痕问:“哪个唐公子?”
丫鬟回答:“便是国师的徒弟,唐晏唐公子。”
这一下疏久慌了,而门口的人已经往里走,她一着急,便直接躲在了柱子后面。
凌痕稳住心神,看着面前的人走过来,便微笑行了一礼:“唐公子,今日怎么来我府上了?”
唐晏垂了眸子,又扬起笑容:“只是路过,便进来看看。”
凌痕摸不准面前的凡人想要干什么,只能道:“唐公子请坐。”
又让人将桌上喝剩下的茶水撤下去了。
“胡大人这里有客人?”唐晏问道。
疏久一紧张,动了动脚,而那白色的裙摆,裙摆上的花朵,稳稳的落在了唐晏的眼中。
凌痕笑道:“一个好友,已经走了。”
唐晏“嗯”了一声,问:“胡大人,与我师傅很熟悉?”
凌痕了然:“是,很熟悉。”
“有多熟悉?”
“我们自小认识,”凌痕回答。
唐晏道:“我们也自小认识。”
凌痕笑了笑不做声,不理会这期间比较的意思。
唐晏垂眸,凌痕若是跟他争了倒也还好,没有争的意思,反倒是让他恼火,只觉得自己输了:“师傅陪了我十多年。”
凌痕点头:“她很宠爱你,我知道,但是也终归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凌痕笑了笑:“她还是要嫁人的。”
疏久不忍心再听下去,掐指化为青烟离开。
而随着她的离开,院子里的两个人却在同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凌痕冷笑道:“你知道,疏久在我这里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与她一样,”凌痕道:“我是为了她来的这里,她已经答应嫁给我。”
“不可能!”
“我陪了她几百年,你呢?”凌痕承认自己现在说的确实有些卑鄙:“你只是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短短十几年而已,我们有千年万年的寿命,而你只有百年,百年一入轮回,你有什么资格一直陪着她?”
“我......”唐晏犹豫了:“可我,不在乎这些......”
“若是她在乎呢?”他继续道:“她若是真的爱上你了,你忍心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找你,一次又一次的体验你没有记忆,或许还不会爱她,再看着你死去?”
凌痕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唐晏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是沉默,然后转身离开。
真是输的一塌糊涂啊!
后来的几日,疏久都是浑浑噩噩的,唐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好在唐晏本来性子就冷,这样子的浑浑噩噩也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十日之后,出了一件大事情,新上任的胡大人,居然像国师求亲了!
这约等于什么?比你像皇上提亲还要惊世骇俗,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国师就是国师,是为这个国家存在的,终其一生都是不能够嫁人的,怎么可以成亲呢?
所有人都在暗自佩服胡大人的大胆,也忍不住去猜想皇上会给胡大人怎样的惩罚,年纪轻轻,就是脑子不好用。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
皇上答应了。
第二日圣旨到了国师塔,也到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但是对于皇上的决定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更何况皇上肯定不会擅自答应,绝对是国师也答应了。
既然国师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他们还有什么不可答应的呢?
一时间全国上下都是祝贺,祝贺国师与胡大人喜结良缘,祝贺他们郎才女貌,祝贺他们白头偕老,祝贺他们永结同心,祝贺他们神仙眷侣。
总之,层出不穷的祝贺语,还有远方传来为他们而作的诗歌。
好似这对成亲就是应着上天的意思的。
唐晏按理来说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是却是最后一个听到圣旨的,那夜甚至有人为了恭喜国师燃起了烟火,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妄想将身子暖起来,最后也就是从指尖冷到了心里而已。
他想:这点师傅倒是说的没错,酒就是个骗人的东西。
师傅也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成婚那一日,凌痕做足了准备,不管真假与否,也是他与疏久的婚礼,拜了天地,也算是在月老的见证下的。
疏久盖着红盖头,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很久,宫女们早早的过来给她梳妆打扮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国师的脸,美的不似凡人,以至于下手画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等画好之后都不敢多看,唯恐看了,自己的魂都要被这绝美的容颜吸走了。
暗想着出去之后得和人说一说,国师,是生的真好看。
疏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在想,从来只有唐晏看见的一张脸,现在也给别人看见了。
她以为她会等在唐晏的贺礼,可是一直到轿子到了大门口,唐晏的贺礼也迟迟未来。
她上了花轿,唢呐声在耳边响起,忽然心头一疼。
那一日的事情,好多人都有个大概的印象,却说不上来,最后只能由着说书先生编了一个最好的故事说下去,就说那一日国师与胡大人成亲了,宴席摆了八十多桌,宴请了皇城所有的大官以及皇上皇后,皇上给胡大人升了官阶,二人在皇城待了几年,最后双双成仙了。
这个故事很好,说书先生编了一个很好的结局,所以那些意识模糊的人也都相信这个解决了,为茶楼赚了不少的茶钱。
但是故事,不是这样的。
故事啊!是这样啊,有人拦下了花轿,要给新娘一份礼物,所有人都嚷着让他让开,莫要错过了良辰吉日,但是那人不让,说是自己的兄弟临死的愿望,这份礼物,是一定要给国师的。
于是新娘从花轿里出来了,掀开了盖头。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国师常年戴着面具,竟是有这般姿色,而她只是伸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微微颤抖的手指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簪子,一副耳环。
与玉镯成对。
那人说:“他说,没能赶上师傅的喜事,是做徒弟的不对,还望来生,能补上。”
是补上她的喜事,还是他们的喜事?
那一日好好的艳阳天狂风大作,那一日新娘在风中消失了,那一日,全程的百姓,记忆都乱了。
对了,那茶楼先生的故事,也有人提问的,有人问,国师有个关门弟子,那弟子后来,去了哪里?
唐家绝口不提,但是谁也不会忘记,以前国师曾有一个弟子,是皇城很是耀眼的少年。
说书先生说:“那位唐公子在国师婚事前五日,便主动请命去剿灭土匪,虽是剿匪成功,却也葬身在那深山土匪窝之中。”
众人闻言,纷纷扼腕不已。
感叹天妒英才。
温心手里的茶冷了又暖了,暖了又冷,最后就干脆不泡了,因为几次三番有了隔夜茶的味道,只能倒在了一个壶里,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
凌痕看着商岚笑道:“我那时候见到的仙友,是你吧?其实也奇怪,我前几日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熟悉,之后便很少忘记你的脸了,第一次,你确实是用了法术。”
商岚不避讳,笑道:“是我,我那时候是路过,见皇城居然还有两个神仙觉得好奇而已。”
他顿了顿,说道:“那个女子,便是疏久,她身边的,那个她的丈夫,是唐晏?”
凌痕点点头:“是他,是她。”
疏久没有参加那场婚礼,所有人的记忆都消除了一些,她匆匆赶去的奈何桥,却终究没有赶上他的魂魄,孟婆在桥头拦着她:“仙子,这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她哭的一塌糊涂,双眸通红:“我还能再遇见他吗?”
孟婆说:“有缘自会遇见。”
她总算是知道了,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软,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难过,原来说到底,只是一个情字,她以为自己没有爱上唐晏,以为唐晏是一厢情愿,其实不是。
只是唐晏比自己看得清。
只是唐晏比自己勇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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