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钟从‘礼拜天宠物医院’出来,正值下班的高峰期,宋清晚跟在车队长龙里艰难地挪动着。赞叹自己怎么就这么会挑时间呢?
心堵车也堵。
美珠姐看她魂不守舍的状态,只说了两句话,也许是她只听到这两句。
一句是:“哥的画集你说的算,反正里面画的都是你,连我的人影儿都没有,我有什么发言权。”另外一句是:“你那极品老公确实是极品,你珍惜着吧!姐不好多说,你们两个人的事。你只要相信他是个好人,就行了。”
所有人都比她知道得多,只有她像个傻子似的从这里知道一点,从那里听别人一说,然后挑剔毒舌的美珠姐做出总结,他是好人。
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车身剧烈前倾,伴随两声“哐”“哐”,宋清晚大脑跟着一扽,追尾了?
她看着前方近在眼下的红色车尾,回头看,紧贴自己的白色车头,是的,没错。
即使她这个惜命女司机保持着良好的车距安全驾驶,也逃脱不了别人‘追’你,然后你就‘追’了别人。
她竟然笑了,墨菲定律对她这个霉运附体的人来说,无处不在啊!
有人敲车窗,前方几米处就是十字路口,交警告诉她先把车挪到路边,商量后续理赔事项。她当然尊警守法,将车开到一旁小岔路空地,与两名司机协商私了还是走车险。
白车车主是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态度很好,不停道歉,自己驾驶新手,一时慌乱把油门当成了刹车,她负全责。
宋清晚看着自家已经瘪进去的后车灯,这车她几乎没怎么开过,车险什么的手续齐全,于是给大彬打电话来帮忙处理,顺路解救下她。因为此刻孤身一人的‘女明星’已经有点被围观的既视感,在这人来车往的拥挤街头,有点让人不知所措。
围观的人民群众越来越多,她有点像召开记者会的架势,回答提问。
“宋女神,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我去找个朋友。”
“听说你要接部新人导演的电视剧作品?”
“这个还没定。”
“我能和你合张影吗?”宋清晚很想同意,但一圈又一圈的观众,她怎么应付的来。可是没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已经有人上前挨着她拍起了照片,她连忙道句不好意思便快步坐到车里。
大彬怎么还不来啊?宋清晚将帽子口罩拽了下来,捂得她呼吸不畅,还啥用都没有。然后告诉自己要微笑,对着前方的手机摄像头们,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等来大彬,倒是等来了肖经理。她打开车门,“宋小姐,大彬马上到。”肖客说。然后领着她坐进了黑漆漆的宾利豪车。
宋清晚看了眼后车座上横眉冷目的男人,想转头就走,但情况不允许。
车子汇入拥挤的车流。“下次别再一个人出门,让小武跟着你。”身侧响起好听的生硬嗓音。
她看着车窗外没有理会,全当做耳旁风,以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要信。
刚走100米不到,车子突然转弯停靠在一家酒店门口,宋清晚不禁皱眉。年子风把一旁的男士围巾拿起,板过女子倔强的背影,一圈一圈地围在白嫩细腻的颈子和脸颊,最后打个结,只露出两只大眼睛瞪着他。
“我和肖经理有事情要办,你先在酒店房间呆一会儿,完事送你回家。”
宋清晚意外地老实没抗拒让年子风有些疑虑。但他和两个董事的饭局吃到一半,与总经理一同上厕所的时间可不能太长。
宋兰梅曾经望着病榻前睡着的戴芳芳说:钱,不用的时候是纸,用的时候它就是命。
此刻宋清晚坐在奢华的总统套房里不禁感慨,钱,是个好东西。
她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油画,伸出白皙手指,透过指缝欣赏观摩……
“清清,你怎么这么有天赋!都不用教你,就无师自通了。”少年松开握着少女手中的画笔,“给你自己来吧,艺术需要自由,无拘无束。你可能是个天生的艺术家。”
宋清晚被提比耶耳那句“每个人都挂在嘴边的梦想”撞击到她深埋进魂魄的初心,她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忘了她曾经是那么热爱芭蕾的少女,也那么喜欢和皓宇哥一起摆弄颜料,涂涂抹抹,然后骄傲地自称为艺术家。
可是芳芳阿姨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她和皓宇哥都止步于初心,收藏起来美梦,只为生活而生活。
她因为生母因为彭叔因为自己那么多解不开的心结,选择了从事心理学。奈何她成绩优异,品学兼优,可临结业之际,埃德蒙教授告诉她,你治不了自己,还怎么能医治好别人。
确实,彭叔离开后,她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生活完全没有可以坚持下去的支撑力。在她即将崩溃的边缘,年子风出现在她的世界,像一根救命稻草般钻进了她手心。
她死命握紧,不留一丝缝隙地,开始倚靠这个男人吃饭睡觉呼吸,哪怕离开他,不和他在一起,但只要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是她无比安心的慰藉。
与此同时她却也害怕恐惧焦虑惶惶不安。
然后厄运再一次和她说Hi!带走白皓宇的生命,还冲她打了个响指,挑衅地说或许是因为你。
可是她堕落半年,生不如死又怎么样呢?年子风把她盯得牢牢的,她其实只是自责罢了,哪能舍得死?
活着多好啊!有那么大的世界你没看到过,有那么多新鲜的事物能不断尝试,有那么多的挑战可以去冒险,没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了。
况且,她有这么好的先天财富,聪明,记性好,心灵手巧,长得还不赖……这么想着想着她差点笑出了声。还有啊!她嫁了美珠姐都称赞不已的老公,正对上妈妈所希冀的理想女婿人选——好人。
至于平凡吗?
她觉得平凡就行了。反正是和她过日子。
虽然不知道年子风又因为什么和她别扭,不过她找到了能真正支撑她的生活重心——叫做梦想。
夜幕降临,年子风也结束了生意上的饭局,匆忙赶回酒店房间,他告诉前台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但还是不放心。
果然,空荡荡的套房里安静不已,他每个房门打开查看,然后看到了里间卧室床上,黑发散落在枕边兀自睡得香甜的女人,看来难受的只有他一个。
但却是他想要的结果。
放慢脚步轻声走近,俯身看小扇子般纤长的睫毛,秀挺的俏鼻,粉红的唇,他不自觉想要低头亲吻,却又停在温暖呼吸前,感受清香温热扑面。
宋清晚迷糊中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颜,倒是没慌乱,只是睡眼惺忪的看着。
年子风直起身,“醒了起来,送你回去。”语气不温不火,声音依旧是磁性好听的。
宋清晚下床穿好鞋子,跟在男人身后,沉默。
坐进酒店门口停靠的迈巴赫,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回头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弟妹。”带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子笑着对她说。
是在美国时,她曾见过的年子风发小——白杨。
可能是条件反射,她一见他就觉得没有好事情发生。
但也礼貌回话,“好久不见。”然后一路安静,安静到宋清晚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终于回到公寓,她准备要怎么先开口,年子风却将一纸离婚协议书摆放在桌面。
宋清晚可再维持不了平静无言了。她紧皱眉头仰首看面前的这个男人,“什么意思?”是很清晰的质问口吻。
“你当初不是说让我放过你吗?现在放过你。”年子风嘴角上挑溢出一抹冷笑。
宋清晚两步走到这个陌生男人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谁说只要他不死,我就休想从他身边离开,谁说他说的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哪怕不爱了也不行。”字字句句,咄咄逼人。
“我反悔了。”他低下头对她说,用星光郎朗的桃花眼,这样对她说,云淡风轻的四个字。
她与他对视半晌,然后平静下来,握起手边的大掌,“子风,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非要这样。”
年子风甩开她的手,一脸嫌恶,“宋清晚,宋女神,你想像力可真丰富,我只是对你腻了。别以为你对那个白皓宇念念不忘我一点都不知道,他走那半年,天天捧着那破本子,到现在你宁可绕远也不走清水街那条路。他是你心头的‘朱砂痣’,但我年子风无法和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共睡一张床。”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宋清晚平静地看着他西裤旁的手掌问。
“以前?”他笑了笑。“以前我如你所说是个傻子,现在不傻了,行不行?”年子风突然不耐烦起来,“你想要什么随便往空白处写,只要不过分都满足你。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浪费,签好后联系肖客。”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好似多留在这里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宋清晚看着被大力关闭的房门,仿佛还有轻微的摇晃。可是她不信,不信他,年子风,会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眼中的雾气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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