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然听罢蔚然,由衷笑道:“善。”
无锋剑尊被他俩晾在一边,有些吃醋,咳嗽一声,酸溜溜地道:“明轩,道理这方面,师尊无法与你师叔一样,对你说道那么多,但,你要晓得师尊的本事同样是不差的。我这就给你一个防身之物。”
一边说着,一道沛鸿剑气已信手拈来,钻入到陈明轩的丹田之中,化作龙形,缓慢地游弋着。
做完这一切,无锋剑尊笑道:“这剑气,遇到危险时可释放出来,以保护自身,平常修习时亦能感悟参道,你可善用之。”
而后笑眯眯地看向玉清然:“道理嘛,总没有拳头来得硬的,师弟你说是不是?”
宗主师弟忍俊不禁,无奈又好笑地道:“是这个理。”
陈明轩会心一笑,玉清然耸耸肩笑,无锋剑尊腆着脸,笑眯眯。
三人对视一眼,一齐大笑。
无锋剑尊难得豪迈一回,大袖一摆,对着陈明轩道:“喝酒吃肉去,今夜不醉不归!”
无锋剑尊和玉清然对于之前的一切并没有进行解释,其他人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陈明轩回到座位,没有真像无锋剑尊所说,立即喝酒吃肉,不多时便端着酒杯郑重回到他的师尊和玉清然等人面前。
素衣少年神情肃穆,庄重且虔诚,身直腰挺,朗声道:“值此辞旧迎新的良辰吉日,我自当敬师尊一杯酒。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四年来,您辛苦了。”
无锋剑尊先是微微错愕,但很快露出欣慰的笑容,满面红光,举杯笑道:“好!有你这弟子,也是师尊的幸事!”
二人的酒杯碰在一起,陈明轩有意把酒杯放低些,无锋剑尊对此则暗暗点头,倍感宽慰。
待到无锋剑尊先饮,陈明轩方才跟饮,处处礼节,无一不到位。
两人均是一饮而尽。
随后陈明轩回到座位,把酒杯满上,折返回来。
这一回,他是给玉清然敬酒。
素衣少年笑得灿烂,道:“这第二杯,我要敬的是师叔。不仅为救命之恩,更敬服于他的所作所为。
“问剑宗很大,方圆百里,囊括五山一湖,称第一宗;问剑宗很小,有位君子,待人温和璧润,如待亲人。那一股书香气,就是我们心灵的依托,载着满满的少年情怀。这天下人很多,这天下人太少,上哪儿去能再找到这样一位真君子呢?
“师叔,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一股春风,沁人心脾啊。”
陈明轩忽然庄重起来:“师叔,弟子敬您一杯。”
玉清然举杯,轻轻与他相碰,这位温润君子仍然犹如春风般温暖,笑道:“道理便不与你说了,太多就是赘言。此时此刻,只想感慨一声,咱们问剑宗多了一位君子。”
二人饮下酒,陈明轩刚欲返身,却见到酒壶已经自动向他飞来,仿佛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杯满上。
素衣少年看向身畔的问剑宗宗主,没说什么,只是一笑,随即朗声道:“这第三杯,我要敬问剑宗所有的长辈们。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固然不存花假,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插柳之恩,永世难忘。师道在德,身为世范,你们不枉为人师表。”
诸位慈祥长者同时举杯,身后的一干弟子亦是如此,那些醉酒的早在陈明轩的话开始时就被别人驱散了酒力,此时正一个个立得笔直,这其中又以老一代弟子尤甚。
四年修习,他们心中对这个宗门充满感激和骄傲。一些弟子红了眼眶,回想起四年来的点点滴滴,百感交集。
气氛肃穆得压抑。
众人一齐喝下杯中酒。
空杯后,陈明轩眼神递去,无锋剑尊会意点头,满上。
陈明轩转过身来,对着一大群弟子,道:“这第四杯,我不敬别人,只敬我们自己。只敬,天下第一宗的骄子们。
“说来也好笑,大家明明是同龄人,我却意外比你们高了一辈。其实不管什么身份,我都是将你们当作兄弟姐妹来看待的。四年前我们带着童稚,来此习剑;而如今我们青涩尽褪,步入江湖。上一秒我们送走师兄师姐,而转身我们迎来师弟师妹。前路漫漫,理想作伴。来到此世一遭,我不期如何如之何,但求于人于事,能够问心无愧,讨个心安,仅此而已。
“我们即将面对比现在多得多的挫折,人生不存在一帆风顺之说,素来只有大困难化小,小困难化了,一步一步,乘长风破万里浪。这兴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成长的过程。
“别说天道公平,这世上多少人在求个心安?别说平淡是真,你不曾轰轰烈烈过,有什么资格追求平淡?我辈少年,本就当狂、当闯、当妄、当倔强,敢有豪情,凌云直上,出锋芒而为天下尊。
“处在江湖,谁没有过困难?求人可以,但别求太多,腰弯久了就直不起来了。人呐,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我不知道有没有仙神圣佛存在,但这世上,求天求地求亲人朋友,都不如求求自己来得心安。
“这四年我会格外珍惜,兴许将来某一天你会发现它是多么来之不易。这时间啊就是个老混蛋,总是自顾自往前走,从不肯为在后头追逐的人稍作停留。
“想哭那便哭出来吧,有什么别老憋在心里,发泄出来不是更轻松?问剑宗是块好池塘,但我们的目标,乃是星辰大海。”
说到这里,少年顿了顿。
“问剑宗啊问剑宗,四年了,一路走来,自然会有不舍……”
随即灿烂一笑。
“但我心怀天下啊。”
陈明轩搜肠刮肚,将自己看书学到的,都一股脑倾吐出来,最后他笑了笑。
“师叔说得对,读书使人明智。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我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讲出这么多道理来。
“最后送给诸位,也送给我自己一句书上的话——
“愿我们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这一夜月色极美,在一大堆人面前讲理谈人生的神采奕奕的素衣少年,比夜色还柔和几分。
就像一位温润君子。
一位浊世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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