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国的北方,王都百里之外有一处军营,军营很破旧,看上去经历过了多次大战,木质的栅栏东倒西斜的乱插在地上。
暗黑的色的积雪中露着点点的嫣红,那是新鲜的鲜血。
似乎有些残解的肢体被冰冻在积雪之中。
不过梁国的旗帜却像是新的,在寒风中招展着,并没有因为寒冰的天气而被冻成一块板砖。
在这寒天冻地之中,数十位军士围着架在地上的一口锅笑谈着。
锅中传来了浓烈的肉香味,虽然军营看上去不咋地,可是伙食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从锅中不断翻滚的大块肉排便能够看出来。
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背倚着墙壁,摩挲着手中的半块玉珏,脑袋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模样,小小的,软软的,身上有着太阳公公的味道。
她是那么的温暖,是那么的好闻,如果可以中年男子愿意一辈子陪在她的身边。
这本是一块完整的玉环,他亲自将其切成了两半,一般留在自己的手中,另一半留给了他的女儿。
“将军,饭好了,赶紧来吃吧。”一位军士特地来邀请他一同进餐。
他便是这个军营的头儿,唯一守护在北方的将军。
“好。”中年男子将玉珏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裹了起来,收入了怀中。
“王将军。”或蹲或坐在地上的军士,见到中年男子过来,立刻全部站了起来,恭敬地对着中年男子行礼,脸上露出了春光满脸的笑容。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从炊事兵的手中接过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之后,返回了屋内。
这时士兵们才敢坐下,再次欢腾了起来,欢声笑语地享用着这一大锅肉汤,气氛异常的温馨,一点都没有戍边将士的紧张感。
而中年男子回到了屋内,将肉汤放在一旁,并没有立刻食用,独自看着面前插满了敌军旗帜的沙盘,沉默不语。
虽然面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沙盘,可是中年男子的眼中有炽焰在燃烧。
他就是王寒,梁国的戍边将军,人称鬼修罗的雪域屠夫。
就是因为他的存在,雪域国的军队至今为止都不能越过这片雪山半步。
这里就是他镇守着的最后一处军营,也是梁国王都的睢阳外最后一处防线。
虽然外面传的名声特别大,可是王寒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几年来,他一直再退,眼下就要撤出雪山了,士兵们也差不多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只要越过了这个山头,雪域国的大军,就能畅通无阻地兵临睢阳城下。
如果雪域国的军队能够兵临睢阳城下,以现在梁国的兵力,几乎等同于灭国。
不久之前,他还有另一个军营,三日前遭到了袭击,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士兵们逃离了那里,聚集在了这个破旧的军营之中。
这里他也不可能久留,因为加上他,整个军营只有不到一百号人,无论如何是守不住这片军营的。
以如此稀少的兵力能够一直牵制着雪域国的大军,靠的就是这牵制的打法。
隐匿在雪山之中,如同鬼魅一般生活着,趁着夜幕尽量给敌军造成骚扰,是他如今能够为这个国家所做到的一切。
“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海皇姬的声音在流央的脑海中不断地拉长,变成了类似哀嚎的声音,最后成了尖锐的叫声,将流央中昏迷中给惊醒了。
流央动了动,感觉手臂异常的酥麻。
检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一个身穿紫色补丁衣服的小女孩正抱着自己的手臂流口水。
大概是梦中梦到了冰糖葫芦。
“我怎么会在这里?”流央避开了睡在自己一片的小玉,从床上爬了起来,打量起了屋子,这并不像是海族的建筑物,因为屋子里挂着几张鹿皮。
当流央推开了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面前是一片被大雪所覆盖的大地,极北的寒风呼啸着拍打着他的脸庞。
白茫茫的天空和大地刺痛了他的双眼,流央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鼓。”流央感觉脑部一阵刺痛。
“鼓已经死了。”熟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流央的脑海中重复着。
一滴滴眼泪从流央的面庞上无声的滑落,虽然鼓的死亡是熟湖亲口告诉他的,可是他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愿意相信。
与鼓的过往一幕幕浮上了流央的心头,如同一根根尖刺扎在了流央的心上。
“不,不,不。”流央的双手死死地抓着地面,哽咽到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痛苦往往不是单独来临的,海皇姬的面容和熟湖的面容交织在了一起。
自己出现在这里,她们又在那里?会不会也像鼓一样,已经死了。
流央不愿意相信,可是理智一直在告诉流央,海皇姬已经死了。
流央并没有看到南宫姒的境界被扶桑神树所压制,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固执地认为海皇姬是不可能杀得掉南宫姒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啊。”流央的哀嚎声穿破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可是怎么也到达不了,那遥远的归墟。
小玉被流央的哀嚎声所惊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流央失去了踪影。
屋子里又充斥着冷冽的寒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朝屋外寻去。
还未出门,便看到了晕倒在地上的流央。
小玉气氛的踢了一脚不听话的流央,准备要好好教训流央一顿,可是将流央翻了过身来时候,看到了满是泪痕的面庞。
看到这一幕,顿时小玉的心软了,小声地嘀咕道:“难过就难过,为什么要特意跑带这里来哭泣。”
小玉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流央重新拉回了床上。
为其盖上了被子,脸上哀愁的表情,像是为小孩夜间踢被子而操碎了心的母亲。
流央这一睡,又是三天。
这三天可把这爷孙俩愁坏了,家中留下的熏肉已经被吃完了,本该够两人吃上七天的熏肉,在加入了流央之后,只吃了三天。
幸好家中还剩下几斗米,每天只能靠吃浆糊过日子。
“爷爷,要不要我们把他扔出去啊。”小玉眼巴巴的看着爷爷,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小玉已经有些后悔将流央捡回来了,自己都快要饿死了,又有什么能力去救别人呢?
“胡闹,扔出去,他不是死定了。”
“可是不把他扔出去,小玉就要饿死了。”小玉苦着脸说道。
“不行,这样会作孽的。”小玉的爷爷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在人族之中已经算是高龄了。
大概是营养缺失的缘故,这几年身体也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能够再多活几年。
积点阴德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可以提上日程的事了。
小玉很是委屈,自己在爷爷心中的地位,经过她反复的验证,大概只比来家中偷食的老鼠地位高上一些。
就在小玉要跟爷爷决裂的时候,流央醒过来,没有任何的征召,像是一觉睡醒了一般。
只不过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
流央从床上爬了起来,愣了许久,看着正在斗嘴的爷孙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眉宇间的哀愁也萦绕在他的心头。
“小伙子,你醒啦。”小玉的爷爷乐呵呵的说道,小玉噘着嘴巴生着闷气,果然爷爷对一个外人都比对自己好。
“我这是在哪儿?”流央脸上的阴郁不曾开化。
“这里是梁国。”
“梁国?”栾太一的模样浮现在了流央的脑海中。
这里应该就是栾太一口中的故乡,只不过栾太一应该不在这里,因为他的父母去了燕国。
只不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海皇姬将自己扶入粉色扇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风临港和梁国一个处于大陆的东北,一个处于大陆的西南,两者之间的距离可谓是天涯海角,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能到达的距离。
可自己是怎么从迦娜海沟来到这里的呢?
“诗鱼。”流央的内心颤动了起来,眼眶湿润了。
自己能来到这个地方,说明海皇姬当初的那句等我回来,只是在欺骗流央,为的就是让流央能够乖乖地离开。
“你怎么好好地还哭起来了呢?”小玉双手叉着腰严厉地训斥道,举手投足间装作大人的模样。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羞羞羞。”
流央闻言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眶,可是却有更多的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他孤身一人来到了这偏僻的梁国,失去了鼓、熟湖和海皇姬。
突然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仿佛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如同梦一般不真实,又如同梦一般遥远。
过往的事情相信此刻流央对任何一个人说都不会有人相信,只不过隔了数天的时间,就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
落寞感将流央包围了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世界所遗弃了一般。。
“喂,别哭了。”小玉拿着手帕温馨的为流央擦拭着。
“我最见不得别人哭了。”小玉也嚎啕大哭了起来,似乎被流央的情绪所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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