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多盛点肉?”
排在犹如各种外星人的魔物堆后太久,自己总有种流落街头的错觉。
然后,轮到了我。
“可是我没有餐盘啊。”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了尴尬的地方——除我们之外的每个魔物几乎都有自己的餐具,有些是锯开的水壶有些是简洁的容器,有些则干脆是剪开的矿泉水瓶。
我的手腕被两对手其中的两只一起抓住了。
戴着头巾的恶魔对我妩媚的笑笑,然后忽的把我推出了队伍。
芳芬雅和老丑便自动让出来,重新排在队伍的后方。
回头一看,那个领饭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强占了,一个又一个的魔物争先恐后,却又守规守距的排着队。
所有家伙都在避让着我们,没有魔物愿意留下一个松动口送给有着孩子身高的芳芬雅与老丑
我明白了。
这里是弱者的集会场。
——
要把每个人的餐具翻找出来,做好必要的防盗措施,然后再返回用餐区。
这样耗费的时间似乎比想象中要很多。
“你来的是时候。”
恶魔女微笑着对我们说,芳芬雅在我的背后啃餐盒,汤锅中现在只剩下锅底了。
“是么。”
我只有对对这句话的不信任。
“把碗给我……”
她说着这句话,另一边却已经习惯性地把我的手腕抓了起来,往那容器里加上依旧滚烫的汤,然后把我推走。
我默默尝了一点,味道不错。
我们是最后三个人了,最饿的芳芬雅还是坚持站在我和老丑后面,我看出她不是谦让,她只是单纯害怕长着四只手的人形生物。
当她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碗中的早餐早已下去一半。
芳芬雅的头发罕见地变成了乱糟糟的模样,上次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塔麦斑娜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头发也像这么乱,不过表情没有现在好。
“身体接触爱好者。”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去观察老丑的眼神。
他的大碗把他的整张脸都遮住了,老丑吃的真香。
“吃完饭你们准备去做什么。”
来自灶台地狱的恶魔厨子结束了她早晨的工作,连着锅中剩下的最后几个肉片坐到我们的跟前,几只手分工明确,当她悠闲地喝下第一口汤时,芳芬雅的碗里也多了几个表示额外关心的肉片。
“不知道?”
我说着,一直盯着她手臂的动作看,直到她发现我并且恬静下来,我才意识到我太在意这些身体模样上的问题了。
“呼……你们不该会想在这里待上太长时间吧?你们在这里闲太久了,而且好像也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这里有些喜欢惹事的魔物自然而然会站出来攻击你们的。”
“我了解,毕竟还有不少病人和孩子。”
“问题不在这,有关于你们眼睛的事,这里已经传开了。”
她解下头巾,露出本来自然修饰的面庞。
“还有某种特殊的气味。”
我尝试性的说着,想问问看是不是有这回事。
“哦吼吼,对呀,太明显了。”
几只残留着指甲油手指敲了敲桌子。
不,我为什么还在看。
“女士,你知道现在我们的问题……”
那边老丑却放下了碗,竟然已经喝光了。
“嗯?”
“我们毕竟不是经历这个时间的……额,魔物,根本不知道那些曾经有迹可循的家伙后来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们几个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的地,或者起先就知道自己的该去哪的话,那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实地考察?”
她简短的推测到。
老丑拉开话闸后,恶魔就对我们的事情摆出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来。
眼下她用两只手揉捏着自己的眼睛,睁开的时候已是一副朦胧困倦的模样,我意识到她不像表面上那么在乎我们的安危。
这一点和塔麦斑娜有点相像,和恶魔这个单有概念上遗传关系的家伙几乎都是这幅模样,她会关心营地只是因为这里是她暂时的容身之所,而对于我们这些立场上只暂时依附于营地的家伙来说,她只觉得问出该问的事情就行。
“喂!别和她拉了,那个娘们不会告诉你们有用的事的,她不喜欢太阳,不去荒野上做事。”
熟悉的矮人敲击着支起蓬顶的栏杆,把我们的吸引力都拉扯到那边。
那个意思大概是让我们一会去找他。
“你又知道些什么?”
恶魔似乎在用一副被戳穿的了的模样反驳到,然而在我看来,那简直是在偷笑。
我和她的目光便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她发现我眼神中仿佛是嫌恶的神色,突然愣住了。
于是我慢慢看向一边,再也不说话。
——
“昨天谢谢你们帮我们修理发电机了,警察叔叔?”
矮人大叔博尔格拍拍他帽子下的秃头,打着嗝气冲我们说道。
角落中的放置物散发着淡荧光芒,稀薄的栅格被刻画在每个人的体侧,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息。
这里好像有很多魔物,又好像只有很少一点在忙碌着,很多站在帐篷外的家伙都在收拾自己的行囊,远处的配给处堆放着各种新旧武器,各种各样的声响连成一片,比雨夜蛙鸣还要密集。
“啊哈哈哈……那个,我只是在上班的地方打过很多杂而已。”
那个发电机只是在魔塔特区流行的一种特殊型号,据说出自境内的厂子,是为了方别别人倒卖柴油推行的,我见过不少,当然也修过一台。
“哼……”
老丑撇着嘴角,拍拍我的背:“别看他呆头呆脑的,这家伙可厉害了,能从那么多民警里被派到这个地方,总得会点东西,是吧?”
我刚想说那只是坏运气,就看见博尔格闪着光芒的大眼睛,朝我瞅过来了。
上半身立刻变成军姿式的绷直模样,那种眼光不知为何让我很不舒适。
“老丑你认识多少人类?”
博尔格似乎发现了这一点,转而去跟老丑继续交流。
“没有没有。”
老丑一下就说透了他的意思,闭着眼,摆摆手。
“就他一个。”
——
“这个地方是我们矮人一族很久之前发现的,是旧城市残留下来的建设废案,或者是叫那个……地铁的建设留痕,其实是个很庞大的网络,目前只利用了一部分,同样是矮脚种的地精和喏姆帮了我们很多忙,人口多的地精是主要劳动力。”
“是么?”
老丑好像自己被夸了一样露出得意的表情来。
“所以我们是在往深处走,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领着武器出去?”
芳芬雅如此说道。
“我信赖你们呦。”艾瑞伊掂掂自己的包:“你们的身体就是武器,所以这件事,只会告诉为数不多的强者,啊,就是这了。”
博尔格突然在一片空旷的地方停下,然后什么都不做。
他在前方环顾着,开始触摸附近的墙壁,我则在他这件事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原来如此,身后杂七杂八地叠放着各种各样的储藏箱,从顶端露出的影子来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物,或者只是用重力去压紧其他箱子的重物箱。
看似无心的安排正好为这里提供视野遮蔽,久而久之,这个突然放空的地带也就成了安全入口的象征。
当然,也会成为被考虑最少的场所。
“啊,嘘……嘘嘘,找到了。”
尽管那没必要,但是博尔格还是心虚地发出噤声的声响。
等他一回头,三双开始适应黑暗的眼睛已经开始隐隐发光。
博尔格随即大张着嘴被吓了一跳,那种感觉就好像有危险的猫科掠食动物在仔细观察着它,一时间脑子里除了那种眼神的形容词什么都不会想,我深有体会。
“嘘……”
像是为了复读一般,我重复了博尔格的声音。
看到我还是正常的,博尔格松了一口气。
“退后一下。”
他盯着面前的砂土墙壁,对我们说道。
“好。”
我和芳芬雅还有老丑手拉手,看着体能最差负重最多的中间矮人也跟着退后。
然后他一声力喝,撞开了一层土屁。
“呸呸呸!”
他在飞扬的沙尘中如此说着。
“对不起,我讨厌沙子,你们快进来,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好的……”
然后我们挤进了那个窄道,看见矮人掌中的掌纹突然亮起,紧接着显现出其他的符号,就像是纹身一样攀行着。
身后的那层薄土开始慢慢愈合,似乎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待那些魔光熄灭,这里完全黑暗了。
“你们看的见么。”
良久,博尔格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看的见。”
芳芬雅答到。
“我现在要是打开手电筒,不会伤到你们眼睛吧。”
博尔格现在很无助,为什么他会在昨天选择一个人站出来友善的交涉,也许只因为他是个肠子软烂彻底的男人。
“我们会好好捂起眼睛来的。”
于是我如此回答他,希望就这么让他安心一点。
啪嗒。
那束光芒出现了,从之前的袖管摩擦声来看,我们三个血族现在都应该在用小臂捂着眼睛。
“老丑耀英檀芳芬雅?”
“哎,好了。”
我们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这里是如此的狭小。
又是高个子的尴尬时间……
“回归正题吧。”
“嗯。”
博尔格转身朝着深处走着,这里虽然看起来幽森密闭,但是干净地彻底,连个蜘蛛网都看不见。
涂抹在土壁上的原始材料是经过一定处理的,我用手指刮下一点粉尘,发现里面有一种刺激性气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再是个纯血人类的关系。
“说回那个工程上。”
“嗯。”
“那个暗地里进行的建设计划其实是为了拓宽大家地盘来的,矮脚种如果在阳光下待了太久就会得抑郁症,这是从很久远以来流传的说法,现在嘛……这个初步计划虽然已经实现……但是……和一开始所有人所想的根本不一样。”
“被杂七杂八的魔物涌了进来,然后传染病又毁掉了一切。”
“这还是次要的。”
博尔格突然带着全身上下的负重物蹦跶了一下,前方有一大块奇怪的苔藓,还有像是烛心火焰一般燃烧着的符文,空气似乎突然开始变得清澈。
“哦呀,差一点踩到叶子泥,其实,那些地方变成庇护所也是满光荣的一件事情,那种感觉就像是改建废墟那样,其实还蛮有成就感的诶嘿嘿……但问题是。”
“这些由小隧道串联在一起的庇护所之间情报闭塞,因为分割而变的彼此怀疑,甚至因此牺牲了很多魔物的安全,造成了潜在的感染源。”
“这就是我们能够互惠互利的地方了呀嘻嘻……”
矮人露出牙齿,干脆地笑着。
仔细想想,他所说和所提示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如果像是这样的通道串联起好几个庇护处的话,他所说的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们要在这样的隧道穿行,挖掘我们想要寻找的那些事情。
似乎也不算太难。
“你们……没觉得我刚才很可恶么。”
矮人笑着笑着,嗓音中含蓄着的欢乐突然急转直下,他的表情开始充满了担忧,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哦。”
本来我想先行解释,但是芳芬雅已经代替我回答他了。
啊,这算是一种长进么。
矮人博尔格是他们那个庇护所唯一一个站出来主动帮助我们的人。
就像他刚才所表现的那样,这个人可能只是把善心的践行当成自己需要缓解的欲望,其实他自身没有那种善者的软弱,只是不想保持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而已。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最近的一处庇护所……”
博尔格说着,一边从包里拽出一个宽大的面罩,还有两个过滤罐,
“哪里,怎么了?”
我只是表面上回答一下,博尔格刚才的动作就是最好的语言。
“还不知道啊,只是最近迟迟没有联络,经常到我们这一带来找田鼠几个跑得快的小家伙也不见了。”
“你们只靠这种方法互相辨识么?”
“是啊,有人送了他们几个小雕塑,是我们这里的树妖做的,就说那是护身符,很显眼,就告诉他们出门带着,哎……但是最近,找不到了。”
一声叹息之后,在洞穴中穿梭的行人不再说话。
我们也默不作声。
只看着脚下的道路随着脚步越来越长,逐渐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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