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霓云
那个家伙凭借他自己的能力喷射了出去，像是一只从锅的一端弹跃向另一端的生鱼，什么都改变不了……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从他落地的方位却马上传来沉闷的巨响，耀英檀那个家伙一定又用他那蹩脚的魔法能力弄爆了什么东西。
以为他只会老实挟持射箭的家伙实在太愚蠢了……
这里唯一能出手阻止他的人只有我，然而我此刻正在和与耀英檀有关系的人站在一起，被冲动调动起来的心情最后也消散了。
“他没有自我意识么？”
我咬着因为心情浮躁而生产出来的指甲。
“你指什么。”
跟着耀英檀来到此地的地精对我说着，除了芳芬雅之外，就只有这个小矮个对我态度最好了。“啊……没什么。”
胡乱抓抓头发，显出自己的心情来终止发言。
切。
之所以批评耀英檀没有自我意识，是因为那个家伙完全没有正在变为【某样东西】的自觉。
和我还有芳芬雅一样，偏偏就是这种东西因为奇妙的锲机相处在一起。
作为能量石图腾的连接者因为没有受到其他魔物的管理，反而丧失了某种自觉么？
有些东西的残骸短暂扬上高空，从冗杂的团块中能看出曾经有魔力控制着它们，然而在那自身翻滚的状况下显然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果然，在某些不协调魔力的参与下，那堆生活用具的混合物像是烟花一样爆掉了，耀英檀受到了攻击，活该。
“哥哥在干什么。”
然而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芳芬雅已经从病态的状况渐渐苏醒，抓住了距离推车最近的我，她看来也和我们一样注意到了远方的动静。
“你！”我甩开那种温温呼呼的孩子触感“不要碰我啊，呼——你哥哥在打架，估计是觉得自己因为他们被折腾惨了，所以很生气。”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我没有透露他们想要重新射伤芳芬雅的事情，不过恶语是我长久以往养成的习惯，都做到这份上我也懒得改口了。
远处叫贾乐安的人类也许想说什么，但是盯着我的脸还是没能说出来，注意力都在别处。
“你别这么教她啊！”
老丑说。
我还想听听那个地精想要批评我什么，那个尖锐的嗓子里却突然发出巨兽一样的声音。
打着哈欠转身一看，地精变成了发怒巨人一样的体型，那种低级生物也就只会操控低级的魔力，营造效率稍高一点的虚拟组织和体液激素，膨胀之前的身体肯定装不下那么多血，他维持不了多多久。
而变成自己巨人的老丑，正在怒目瞪着这家诊所小院的外面。
狙击失败的暗精灵们果然在我们周围设有这样的埋伏，如果我出手局面肯定会变得更复杂……
尝试控制我们的暗精灵小队是由数个持刀的家伙构成，气味上分辨的话……在八个人中只有两个男性。
是这样的构成，那么哪怕是我能够消灭他们几个并且从中突出重围的话，身体大概也会避免
不了被烙上毒迹的命运。
所以说能操控金属真是一种好用简单的能力。
我把推车转了个弯，指向门口外，刚刚康复的芳芬雅起先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但在身后的魔藤慢慢生长出来之后，还是用它们快速做成了甲壳来让自己与木材固定。
哦，这样的话，阻挠我们的工作在对方眼中就绝非易事了啊。
“喂！人类。”
我想说贾乐安来着，结果给忘了。
“怎么了？”
名叫塔麦斑娜的魅魔已经放弃为大家撑开阻挠结界，她踱步走到我的身后，这种寻求帮助的意愿最好也能说明她还有能力对抗那些从暗中袭来的魔法。
贾乐安皱着眉头瞟向我，他似乎还没那么多精力应付我的请求。
所以我说：“你就不能直接控制他们身上的武器割伤他们自己么？”
“沙沙沙。”
听到我这么说，摆出姿态的暗精灵们全部变得紧张起来，相互注视着，不知道到底是那一方遭遇了危险……
这么说来命令他们的暗精灵还不知道这边有贾乐安这种奇怪的生物……我有点理解几天前耀英檀急切离开的想法。
然后再看看……耀英檀那边的情况，他总不可能安静下来吧……
“吱……”
一枚看上去温度就极高的光电撞击了暗精灵地下城庄的天花，那是我熟悉的颜色，耀英檀使用过的信号弹。
结合他以前的用法，这绝对是在催促我们过去。
也就是说他状态还不错，太好了。
想到这里我又打了个哈欠，把变成小堡垒一般的芳芬雅向前运送；老丑一脚踹烂他们的魔力护罩，贾乐安冲着暗精灵非要害的部位开枪，耳边还有不清不楚，来自老人喉咙一般的怒喝。
太混乱了。
在这么下去我们可真就要治了个孩子病就离开这里，传出去的话，这事就会变为恶徒口中的笑话，暗精灵部族的耻辱。
结果就有很多民众从视线可及的地方冲了过来，手里全都是打理日常的工具，没有人携带魔法用品，或者穿的像是要上战场一样。
地精和贾乐安就完全慌了，不知道该做什么，等到我觉得该批评他们一下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性暗精灵突然摔了一跤，把还盛着水的木桶倒扣在一个具装暗精灵的头上。
然后他们，炸开了锅。
我推着推车，魅魔推着我的腰，老丑变小和贾乐安一起喘气小跑，突如其来的闹剧让我们全体得以从中脱身。
心情不好……
走到耀英檀一开始发射信号弹的位置，这里也乱成一锅粥，那家伙坐在阴巷里的木椅上。
“你做了什么？”
我还没说话，就看见塔麦斑娜走过去一把把他提溜起来，质问到。
“穿了一个窗户绑架一个男人，挡住奇怪的法球，砸坏一个街边的垃圾桶打碎一个法杖等你们，在椅子上放了屁。”
“走。”
魅魔这才放下他，我听见贾乐安的笑声了。
——
耀英檀
其实我大概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直到我冷静下来，才想起没有人会管一个战术意义上的狙击手。
更何况只是一个负责放暗箭的。
那么我需要担心医护室那边吗？
答案是不，因为我想了想树霓云以前都有什么本事，想起来信号弹这种最能吸引其他人注意的东西。
他们最近路程的终点被压缩在一条深巷中，四周都是矮墙，没有市巷的那种阴暗和压迫感。
我就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看到芳芬雅已经能熟练操纵魔藤将她自己保护起来，这是绝对不会让某些暗精灵放弃将她占为己有的一幕。
塔麦斑娜的眼里满是怪罪，很少见到这些的她哪怕有些恐惧，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
所以我们依旧朝着最开始到来的方位进发，直到看见有暗精灵摆出规整的阵仗在道路前等待着我们，一行人才终得停下。
“还有什么要说的？扰乱魔塔镇的治安感染扩散的时候不管不顾！今天的混乱就当做对外人的填补也不可以么，你们到底想从一个孩子，还有几个穷人身上得到什么？”
汇聚的精灵群包围了我们，唯独没有人靠近我们想要继续通行的方向。
“你想保护的东西是歪魔邪道！人类！如果你无视我的警告，继续维持你和那个小魔物之间脆弱的关系的话，那么我们只能把你当成一个被性欲支配的原始猴子处理了，尽快重新交给我们，免得你受更久的罪！”
一个老者从磷光闪闪的厚重人墙里走出来，看长相并不是前前日想要用魔法袭击老丑的仇家。
为什么这种地方目前所有给我留下最不好印象的家伙全都是老人，说法还在另我隐隐作呕……有什么必要么？
想了想，我只需要继续表达我的态度就可以，芳芬雅到底与魔物众的那些东西有关联与我们没关系，就算有携带苦痛的施虐者争相前往逼迫，那我也乐意接受。
被随随便便抛弃同类的魔物部族如此诉求，作为他们时代恐慌的来源种族，还是太掉价了……
这一刻，我打算彻底接受我内心产生的恶意，是因为我早就放弃信任其他人的施舍了。
“你们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能量捏造一个工具？”我的语气充满了疑惑：“从我一开始知道你们的存在开始，什么都没管，到底把别人当成什么了？就算以前德高望重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冒犯别人吧？哈——”
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有更多的话想要说，这时我们的身后才响起一声清脆的拍手声，年龄古老的又一位精灵，同样从聚堆的民众内脱身而出，和我们站在了一起，但保持了一定距离。
“这位人类并不知道我们部族以前的遭遇，不过那也不是让我们心胸狭窄的理由……”
她瞪了我一眼，适度透露出想要劝阻的心情，催促我暂时退出言语立场。
那个老人的额头留有残缺的纹路，在它完好无损的时期应该是由垂直线条和圆形组成的纹身，现今却固定在一种形似消散的状态。
那个曾经会是一种代表地位的纹路么。
在我思索的时候，那个老者又将眼神挪向远处，固定在暗精灵卫队的中央……
现在上演的，肯定就是那个巡逻长所说的，他们暗精灵的内部矛盾了。
有关乎魔力的财产，到底应不应该获取控制能量石魔力图腾的工具……
那个芳芬雅被关在培养皿里的一幕，我所抵触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对于魔塔的出现，传送回去什么的也没有恶意残留，现在的我只认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在出生时就伴有的不幸，也并不想因为自己见过其他人类的恐慌就支持这种智慧同类永远在压力下深陷隔离的环境。
所有信息不对称所制造的怀疑和敌意才是我的恐惧来源。
拼命逃往理想，在这一点上我和他们明明一样，却偏偏受到这种对待。
“该放下了，下月，别再把死人的过错背在自己身上，你想被后辈说成是贪婪么！”
额上带有面纹的老人扯开的嗓子大喊到，刚刚还在发出杂音的人群很快没了动静。
此刻这里只容许他们的讨声存在，除此之外，四周的一切都安静到可以让我们听见他们声音的回响。
我不说话。
“我还在想这几天是谁在暗中捣乱，怎么了……我都把你的名字给忘了！罪人当上长老就要动摇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事！那个石头一开始就是你的族谱成员打算承办的！现在又出来个人想要反对我们回收那个时代的成果，我说你是不是在勾结那些想要把我们当做实验品的人类，今天我们放走他们，交给看上去更强大的人类拱手相让么！卫队！”
集结武装的下月长老批评被放在立场上的所有人，在堆砌的话语中变的越来越富有怒火和行动欲，最终一敲短拐，煽动那些提供武力支持的家伙朝我们奔来。
并不算理智，可能觉得我们冒犯到了她，现在又出现一个地位几近相等的自己人帮助我们这些“财产”说话，已经有点气急败坏的端倪。
就是这种预感，好讨厌，但是又怨恨不起来。
我的呼吸增重了，明明现在没有进行什么消耗体能的事，眼球也有点肿胀。
我现在很奇怪么，怎么回事……
“有什么本事就快点亮出来，刀子可不会等你们讲道理！”
和下月争论的不知名长老也似命令一般呵斥着我们，提醒我们这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场面……
贾乐安如果在这里对着肉体开枪，造成死亡或者重伤的话，我总感觉就会有什么东西缺少。
纹路和自我保卫的本能全都在身体上燃烧着，我看向贾乐安，他正在用能力干扰暗精灵们的前进，但也在其中经历了突然的负担。
他的鼻血喷出来了。
啊。
不能为了救芳芬雅就让任何人受伤，只有推动最初压力的最初恶意必须受到惩罚，我抱有着这种愿望，但是现在的我办不到。
我好像听见了某种哭声，就去转动头颅确认芳芬雅的状态，结果只接触到莫名无助和反馈疑惑的瞳色。
树霓云也露出了难堪的神色，短暂时间确认了她不得不做的事，踏步绕过推车，短暂时间内不会再注视除了攻击目标以外的东西……
我好像干什么都不对……
“耀英檀，看身后！”
塔麦斑娜的声音。
咚。
我回过神来，脸上残留面纹的无名长老用简单的手杖为我拦下一支箭矢，在那之后除了扔掉开始微微泛黑的手杖就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和远处的下月对视着。
手杖和陷入其中的箭头不知道怎么就泛出了火焰，只有看上去像是银制的箭头在高温炙烤下长出蚀瘤，那样的质感不是金属。
……看到膨胀之后剥离的薄片，我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具有多层中空结构的箭。
刚才射击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我。
贾乐安放弃了输出魔力，留着鼻血跪在地上。
在短匕护卫脱离控制之前，膨胀化的老丑扔给树霓云一根来历不明的木棒，两个力大无穷的家伙就像雕像一样炫耀自己膨胀的肌肉，那些卫队成员唯独对这种情况没有什么掌握，后撤的身姿一个比一个诡异，准备随时陷入僵持不下的局面。
四周的人群中却突然有声音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吵嚷起来，很多暗精灵似乎都接受到了某种共鸣信号而响应成一片，下月长老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放弃用汉语和我们交流，转而和越来越嘈杂的暗精灵们吵了起来。
逐渐人群的气焰盖过了她的威压，不知其姓名的长老揉捏自己的手腕，退到人群后方。
最冲动的就冲了出来，更有甚者用出不亚于后者的身体操纵技巧，尝试凭借一人之力让卫队成员动弹不得，然后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
……结果我们推着车子平安无事地从暗精灵的地下城内归来，老丑提议让我先把芳芬雅送回博尔格那里，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哎——结束了。”
在我转身注视人群的时候，从人群中挣扎挤出的某只枯瘦老手趁机扯住了我的手腕。
下月瞪大她那布满黄斑的眼球瞪着我的嘴脸，我又在那种时候出现了精神的不适。
尽量不让任何魔法损伤到我自己，我在感知到魔力流动的时候打开自己身体的脉冲烫伤了她的手心。
下月惊讶地盯着我的手腕，然后被他们的几个年轻人拽了回去。
似曾相识的咒文以纹路组成的方式出现在那里的皮肤上，对我来说只是伤疤，但是下月的表情真的让我有些在意……
不过也没关系吧。
——
车子慢行着，贾乐安问我为什么不骑摩托，我回答那种抢来的机械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就把它丢在南区就好。
空调的暖风慢慢铺在脸上，我闻到自己身上一股不那么让人好受的血腥气，看见贾乐安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画窗画，鼻子上还沾着血。
“耀英檀。”
回头看了一眼我膝枕上的芳芬雅，塔麦斑娜轻声唤到：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明明只是一场简单的争吵而已，我们都觉得没什么，何况你啊。”
“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耐心，向着还要有什么事要去处理，本来我也不是喜欢那种环境的……人。”
芳芬雅轻轻捏了我一下，好像我打扰到她的睡眠。
“啊，是么……”
塔麦斑娜简短的回答道，贾乐安将他的雾窗画擦掉了。
随后就只是时间流逝，等待行程满满减少。
老丑决定自己回家，树霓云还需要和搜查者们周旋两天，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大概没有。
如此想着，车子的景物，简单的后座或者织物等，都慢慢染上了一股红热。
有点奇……怪？
我的眼睛在天际搜索着，并没有发现变红的太阳或者其他什么迹象，直到我看到了车窗边的后视镜，从中捕捉到的景象打断了思考。
“喂！你们看后视镜！”
车子被刹停了，我们一众都从车上走了下来，芳芬雅揉着惺忪的眼睛，睁眼却只看到爆炸留下的烟尘。
巨大的响声，地面被短暂推挤的震动都传了过来。
那，毫无疑问就是暗精灵村庄的地方。
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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