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崎岖的山路上,传来了骨碌碌的车辚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间传出去极远。
一只正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的松鼠,听到动静,‘嗖’地一下窜回了树洞里。过了半晌,又小心地探出了小脑袋。
在密林里兜兜转转了几天,刚刚才靠着树歇息的唐子昔也惊醒了,侧起耳朵听了听,面带喜色地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车辚声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听见说话的声音。
“虎子哥,你们作坊的酒咋这么牛,都卖到梁州城去了!”
“这多亏了王半仙,发现了后山那股泉水,用那泉水酿出来的酒,喝了不仅能强身健体,大姑娘小媳妇喝了,还能养颜哩!”
“养颜是啥?”
“俺那口子说,就是脸上跟剥壳鸡蛋似的!”
“啧啧!这么神奇!”
“那可不,不然那些大老爷,咋会花那么大的价钱!”
吁——
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突然用力拉住了缰绳,诧异地看着突然拦在车前的少女。只见她头发散乱,沾满了枯枝烂叶,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看起来就是个小叫花子。
“两位大哥,你们是去梁州城的吗?能不能捎上我?”
一名年纪略长,约有二十多岁的汉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上来吧!”
唐子昔费力地爬上了马车,在马车后面的酒坛中间,找了个空隙坐下,感激地道:“多谢两位大哥!”
“谁还没个遭难的时候!”汉子闻言摆了摆手,见她嘴唇干裂、眼窝深陷的模样,递上一张饼跟一皮囊清水,“小姑娘,你是遇到山贼了吗?”另一个圆脸少年也好奇地看向她。
早已饥肠辘辘的唐子昔,轻声谢过中年汉子,这才接过了水跟饼,听到他的问话,眼圈瞬时红了。
“俺只是随口问问!”汉子见状,估计这个姑娘遇到了不好的事,赶紧道,“不想说就不说!”
唐子昔非常感激这位朴实汉子的善解人意,但是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半真半假地道:“我姓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本来要去梁州投亲,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一伙强人,逃跑的时候摔下了山崖,行李全丢了,还好遇到两位好心的大哥!”
“原来是唐姑娘!”汉子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我来的时候也听人说过,这条路上常有山贼出没!”
“虎子哥可是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力士,连大春哥见了他,也要叫一声‘虎哥’,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圆脸少年适时地插话道,显然对他的虎子哥,极为崇拜。
“二柱,别瞎说!”汉子斥了少年一句,见少女眼皮直耷拉,显然是没休息好,体贴地道,“这两匹老马跑不快,估计要明天才能到梁州,唐姑娘你先休息一会。”
唐子昔勉强冲他笑了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马车缓缓朝前走着,骨碌碌的车辚声,仿佛催眠曲一般,很快,她便沉沉睡去。
“虎子哥,她好像很不舒服!”圆脸少年李柱回头看了一眼唐子昔,有些担忧地道。
李虎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位少女双颊绯红,眉头紧蹙,满头都是汗水,显然极为难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她烧得很厉害!”
“那怎么办?”柱子有些着急。
李虎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短褂,盖在了少女的身上,接着马鞭一扬,在风里大声道:“赶紧赶到梁州,给她找个大夫!”
李柱见状,也脱下了自己的短褂给她盖上,甩开马鞭,帮着驱赶两匹老马。
“她病了?”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转出来一个黑衣人,听到二人的对话,有些惊讶。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甚至有好几次,故意扔了几只瘸腿的野鸡、野兔之类的,在她必经之路上。
不知是因为唐大小姐不懂生火,还是因为她慈悲为怀,反正这些东西,最终都进了他自己的五脏庙。
这几天,看她走得越来越慢,他还以为是没吃饱,所以有些虚弱,完全没想到她是病了,还病得这样严重。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继续暗中保护,还是先赶去梁州告诉大人。
……
“五哥,咱们都在这候了两天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依我说,干脆回去吧!”
“嗯,估计寨主也快回来了!”
“钱老幺,你的情报准确吗?真的有肥羊?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
此刻,在山脚的一处草丛里,传出了说话声。
“那是自然!”
“别怪我这当哥哥的没提醒你,上次咱们就输给了恶狼寨,这次要是再输了……”
“你放心,这次准错不了!”草丛里探出来一个男子脑袋,他四处查看了一下,又缩了回去,神秘兮兮地道,“青龙帮知道不?”
顿时,树后面、土坑里、草丛中,冒出了许多脑袋,一个左脸有道刀疤的汉子,不耐烦地道:“梁州城的地头蛇,谁不知道。钱老幺,要说就赶紧的,再磨磨蹭蹭,信不信老子抽你!”
“是是是!”钱老幺见大家都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得意,“青龙帮的大小姐,你们说算不算肥羊?”
“吓!”汉子们倒抽了一口凉气,有几个已经从隐蔽处爬了出来,拿起兵器往外走。
“你们干啥?”钱老幺见状急了。
“我还想多活几天!”
“老子还没娶媳妇呢!”
“说你们没见识,还真是没见识,要是来的都是青龙帮的人,我敢冒这么大的险?我钱老幺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
汉子们闻言,纷纷停下了脚步,刀疤脸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小子这句,还像句人话!每次遇到扎手的,溜得最快的就是你!”汉子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钱老幺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仿佛溜得快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一般,他朝路上看了看,冲他们招了招手:“还不赶紧回来!”
见大家都已经各归其位,钱老幺接着道:“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从前的大小姐了,充其量只是个空架子。现在她身边,只有几个不会武功的下人,还有一些从镖局请来的家伙!”
“你怎么知道的?”一个汉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以为我是你?出了牛头山,家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钱老幺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得意地道,“我钱老幺在江湖上,也不是白混了这几十年,别的不说,朋友还是结交了不少。这些趟子手里,有一个就是我结拜兄弟!我们商量好了,到时候,他负责引开那几个趟子手,我们只需要对付那几个下人。事成之后,分他们三成就行!”
“这买卖做得!”刀疤脸名朱彪,听到这里,兴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钱老幺,你可以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等关系!”
“嘿嘿!”钱老幺也甚为得意,继续爆料,“我听说,那位龙大小姐,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是长得,那叫一个俏。回头咱们杀光那些人,再把她抢回寨里去……”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真有这等好事?”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有些狐疑地问了一句。
却被钱老幺不满地打断:“胡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的结拜兄弟?”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寨主临走前,再三叮嘱咱们要小心行事……”胡老二见钱老幺一脸不快,刀疤脸也沉吟不语,赶紧道,“更何况,咱们现在人手不太够。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你摆明就是想拆我的台!”钱老幺一听这话,急了,“胡老二,你是不是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因为上次艳红姑娘陪我没陪你吗?犯得上这么计较吗?这可是为寨中兄弟谋福利的事……”
“好了!别争了,就按原计划行事!”朱彪摆了摆手,虎着脸不耐烦地道。
见他动了火,所有人都噤声,藏在各自的隐蔽处,静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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