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很少见到阮喻儿眼中会有这阵情绪出现。
牧野说道：“你讲。”
“我能不能，”阮喻儿说道，“能不能偶尔回几次梨春园唱戏？”
“哦？为什么？”牧野挑眉问道。
他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阮喻儿在牧公馆里吃好喝好的，突然想说回去，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阮喻儿说道：“我从小就练这个，突然一下子抛开有点不适应。”
阮喻儿的话说的很晦涩，但是牧野一听就明白了。阮喻儿自小就练着唱戏，从小就在那板子底下长大。戏曲里的生末净旦丑，文角儿，武角儿，什么京腔昆曲儿都是生生印在她的骨子里的。
如果说仅仅是因为跟了他牧野就如此放弃十几年来学习的东西，这的确会让人有些受不住。
“你不是说，你回去的话会被人看不起吗？”牧野笑道。
阮喻儿有些急了，说：“可是，我......”
牧野对她如此好，而且牧野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男人。对她尊重，在外手段了得，她怎么会不愿意跟着牧野呢？
“哎呀，我家小喻儿宁愿去唱戏也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做个太太。”牧野看着阮喻儿的样子，故意调笑道。
“不是的，”阮喻儿有些急了，连忙坐起身来，身上的绸被滑落，一身美好，“少帅，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想要做我的太太？”牧野又继续调笑道。
阮喻儿一阵脸红，拿起被子遮挡，头低垂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帅是个青年枭雄。
这段时间，虽然她足不出户，但是海城上下发生的一些大事还是有所耳闻。
无论是少帅巧计周旋黄老板，还是解围轰动的银行危机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让她这么闭目塞听的人觉得震撼。
少帅，真的是个很有能力，很有手腕的军阀。况且他还如此打心眼儿里尊重每一个人，对待善人平易近人，对待恶人手段果决。
她相信，有朝一日，牧野少帅一定能站在所有军阀之上。
而她呢？不过是一个小戏班子唱曲儿的，没什么文化，只知道唱戏作曲。空有一身美貌，却无半点墨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对少帅的事情帮不上一点儿忙。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之于牧少帅真的什么都不算。她要的不多，什么太太的位置甚至是姨太都根本不敢肖想。
她只想一直待在牧少帅的身边，做他的小跟班，又或者消遣的红颜知己，又或者......
阮喻儿悄悄抬头打量牧野，心里说道：“只要能在他身边，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牧野虽然不知道阮喻儿心里想什么，但是他能清楚的看到阮喻儿头上数据表的变化，也能用洞察之眼大致察觉阮喻儿的情绪。
阮喻儿这么想，跟他当面告白也差不多。
心下一动，拉过她，让她继续依偎在他身边。
牧野说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想唱曲儿就去唱曲儿，若是担心有人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牧野的名号。我牧野虽然大事做的不好，小事也马虎，但是自己的女人还是保护得了的。”
阮喻儿心中感动，但是面上吭哧一笑，说道：“少帅您那还叫大事办不好小事也马虎么？要是您都这样了，这天底下就没有能办成事儿的人。”
牧野轻笑，来到民国这里这么多天了，每天神经都是紧绷的。
现在待在阮喻儿身边，虽然说什么她也听不懂，但总感觉很轻松，很放松。
“对了少帅，”阮喻儿说道，“现在道面上都流行西洋音乐，您要不要听一下呢？”
“不听，他们唱的没戏唱的好听。”牧野说道。
“这达官贵人们都很喜欢听戏，也很喜欢自己唱，杜先生就很喜欢唱戏，”阮喻儿说道，“少帅，您会唱戏吗？”
唱戏他是不会的，现代的那些表演家一个个都说他们的唱腔是正宗的，但是牧野听了都没有味道，所以一直没有学习一二。到了民国，就听见了梨春园那日唱戏的纯正戏腔，美轮美奂，可他也没时间学。
更何况，牧野本身的嗓音很粗，所以更加难以模仿。
牧野说道：“不会，戏腔我可不会捏。不过，我唱歌倒是还可以。”
牧野还记得高中那会儿，被室友拉上去顶场唱歌，结果下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鲜花和尖叫。
“唱歌？”阮喻儿惊喜道，“少帅能唱给我听吗？我想听。”
阮喻儿求人的眼神软软的，柔柔的。
再加上这样的情景下，牧野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
闭目想了想，轻声哼了出来：“戏子多秋，可怜一处情深旧，满座衣冠皆老朽，黄泉故事无止休......”
这是一首在现代还挺火的歌，想着阮喻儿唱戏的，而牧野也恰好听过这首歌，就唱了出来。
低沉，如同吉他低音弦的波动。
牧野的嗓音加上这淡淡哀愁的歌词，唱到结束，阮喻儿眼泪竟然滑落了。
“这......”阮喻儿说话都有些哽咽。
为什么少帅唱歌的时候，她面前出现了一副场景。
她独自一人在台上唱曲儿，满目放去没有几个观众，唯独牧野坐在了台下，苍老却依旧英伟，看着她满眼的淡如秋水？
“满园只剩老朽骨，终是孤腔独自留，”牧野也有些感慨，“西洋音乐是毒药，还是唱曲儿的好，唱曲儿的好啊。”
阮喻儿似乎明白那样的心情，她依偎在牧野怀里，回忆着牧野唱的词。
慢慢，她用戏腔也哼出了这个调子。
“戏子多秋，可怜一处情深旧.......”用戏腔唱出来，平白添了几抹忧愁，眼前似乎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场景，如同老旧的电影片段放映。
深夜，静极了。
只有这纯正精湛的戏腔唱着现代的歌曲慢慢传出房间，牧野看着眼前空荡的黑暗，干涩的眼睛眨了眨。
牧野不知道，这调子，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听见了。
【作者题外话】：这里可能比较温情，但这是后面剧情的伏笔哦~~读者宝宝们可以猜猜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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