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自然是天字一号大麻烦鱼木马,熊度排江小草心中序列第二位。
那天木马着一身枣红色小外套、马丁靴、小短裙,看上去靓丽又青春烂漫,隔好远仿佛就能闻到阳光下迎春花的香味。木马来访,江小草有些犹豫,但转念心想,靠我都给她闯了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于是大大方方请对方进来。
木马欣然应允。
刚入门,嗅过茶,江小草还没来得及备糕点,木马已经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话说,你现在把社团入团申请单再填一下吧?然后记得周一晚上有个会……”
“等会儿你说啥?”江小草懵,“我什么时候说要回社团了?”
“你他喵……不是说回来了么?”木马诧异。
江小草果断倒沙发拿起本老柯南漫画,“我只是帮那一件事而已,没打算回去,对不起我选择死宅。”
“我&%¥¥%……”木马一下很想骂人,但她忍住了,平心静气,和颜悦色,又对江小草缓缓诱惑道:“你看嘛你看嘛……咱团里又热闹,大家说话又好听,跟家一样,还有你喜欢的女神,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看,你之前和大家不是处得很好么?”
“热闹我嫌吵,好听都是屁话,我这儿就是家,至于女神……说得好像我天天贴着就卖给我了似的,我平平凡凡不高不富顶多他喵有吴彦祖七八分俊俏,咋地,非要去做舔狗么?当人多开心?”江小草翻个白眼。
“我靠你……”木马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蓝人,他竟然介于有逼数和没逼数的完美叠加态!
木马正欲继续劝什么,这时岚子刚刚洗完澡,啥都没穿就冲出来,一个恶喵扑食就扑江小草身上,像小仓鼠那样啃起了某草的衣服。
木马当场石化了。
震惊、恐惧、鄙视、悲悯……她默默拿起手机,拨了三个数字。
“喂我凑冷静一点啊!!!”江小草赶紧把木马手机抢下来。
“你你你,你还想解释什么……你,怪不得你对雅儿没兴趣了,原来,原来……江小草!你这样是犯法的!!!你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不觉得羞耻么!”木马手指快要戳到江小草鼻子上,竟有点恨铁不成钢意味地一下下指责。
“喂……我也……很绝望啊……为什么你们都没想过是她自己搞事的,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换位思考,我特么在被裸奔女变态涩情狂骚扰么?”
“你踏马照照镜子给老娘再说一遍!你那暗爽的表情!是踏马被骚扰的样子么!”
“我这是蛋疼!!!”
两人一下吹胡子瞪眼吵起来,吵到中间,互相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岚子始终睁大眼睛笑意盈盈地围观,一点也没有罪魁祸首的样子。
吵架结果自然是女人占上风,世间的吵架,百分之九十九也就都是这个结果。鱼木马胜利了,但她却并不开心,江小草的“肮脏行为”,实在刷新她内心的下限,和她对江小草原本相当不错的印象。
江小草也试着解释了啊。可是……特么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生莫名亲昵粘着自己,他能怎么解释?这种事,大家都觉得女人吃亏,而一旦女人搞起来,男人不止要吃亏,还要吃瘪。
“我真是看错你了!江小草!你这样子!一个女孩子名节都给你毁完了!就算是她主动的!她相当于是个没理性的小孩子!处于最基本人道主义你难道不该做点什么么?你却在这儿……觉得享受!”
“喂你……”
“你不觉得这种解释很苍白无力么?我听够这种借口了,江小草,你以前很有正义感、很勇敢、很有干劲!你才不会像现在这么冷漠!像死狗一样!心安理得享受这种东西!我不是指责你,我只是痛心,你,你们为什么都变了……”
木马遥遥指着沙发上江小草的衣衫,只是又颓然放下,她似乎真的很不理解这件事,也因此感到痛心和难受。江小草一下有点明白了,他想了很久,轻声地:
“谁也都会变……就像,你现在伪装的,这个样子,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你也在伪装么?”木马泪光莹莹问。
江小草忽然缄默。
这件冲突终究还是在彼此静寂之下结束了,木马走后,江小草便在发呆,想,然后突然有点烦。他给岚子费劲套上衣服,千叮万嘱让岚子以后无论是谁都别这样……岚子似懂非懂点点头。他这才一下恍然,其实岚子也是能听懂的,会听话的,只是……他很少试过。
他躺在沙发,忽然觉得,刚才自己其实也有那么一点错。
算了……先解决岚子吧。
他拿起手机给那精神病院又打了个电话,对方说,周末来接。很快周末到,他们把岚子接走,岚子又上演一场催人泪下的生离死别。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江小草内心,还真有点不痛快。
就像养了个妹妹,亲手被自己给送走了一样。
结果没多久,忽然某天,江小草一回家,发现窗户被人撬开了,房门打开,他一心惊,还以为家里进了贼,赶紧去抓,结果一开门,岚子又扑他怀里,脏兮兮的,蹭他一脸泥巴。
他心情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开心,和想念?但他转瞬又觉得这样不对,从道德和理性上都不对。他又给那家病院打电话,对方迟疑说……下午来接吧。
江小草给岚子洗完澡,带她出去一起买了海鲜菜肉,给岚子丰盛地做了一大桌好菜。桌上,岚子狼吞虎咽,江小草静默沉思,深深地望着她。
抛却智力,她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姑娘的……
这种可爱其实不是指相貌,岚子很笨,但也很聪明,笨是笨在不懂生活习惯和偶尔脑子短路,聪明是聪明在,她会很多事,懂很多道理,有时候,也莫名极其体谅别人的心情。会安慰,会帮助。江小草时不时陷入低潮或寂寞的时候,岚子都会很乖,像小猫一样,做些讨喜的举动。
很……怀念。但这种情绪令江小草害怕,因为他早就不敢再亲近或拥抱任何一个陌生人了。下午,院方来人的时候,他狠着心,还是把岚子送回去。
岚子仍在车上,泪汪汪望着他。
那种眼神像是能击溃撕开人心脏的外壳,把一种名为自责的油漆猛烈塞进去。然后那种油漆的颜色就顺着血顺着呼吸顺着汗液一点一点溢出来……直到把整个人都变成裹在油漆味儿里的废物。
他觉得自己像个背叛盟友的自私者。
出奇的,那晚回去,江小草有点失眠。辗转反侧,若有人在耳边放歌。
结果没两天。
——岚子又回来了。
这次给院方打电话,院方为难:“这已经是我们这儿最严密的收容方式了,再过分一点,我们不舍得,我想您也……不想看到。”
“要不,你去问问这姑娘父母,你要不嫌弃,不嫌弃,也可以……算了,这样有违道德。你可以,试试,把她送回去。”
江小草考虑了很久。
“行。”
他道。
有些心思,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绽放。比如心疼,比如自责,比如温暖。他当时只心想:岚子不该呆在那里。岚子是个可爱的、稍加引导就能很正常的姑娘,她不该在那里葬送珍贵的这道青春。
他要送岚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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