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剑仙李青莲对于蜀地的评价。
此地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层层叠叠,绵延不断。山面如刀削一般平,完全没有任何供人攀爬的地方。这其中最令人胆寒的地方,莫过于鹰愁峡。
鹰愁峡,鹰愁峡,惹得多少游子不归家。若把这鹰愁峡的亡魂聚集在一起,怕是能将那一片东海填满。十年前汉军破蜀地时一路势如破竹,可就是这鹰愁峡惹得将军下马,壮士胆寒!大将军包嵩望着鹰愁峡,问副将此是何地。副将如实告知。包将军叹曰:“鹰见此峡都要愁,我等不可过也。”遂退军,从他路行。世人更是对此地敬畏加深。
然而就是这让人闻风丧胆的鹰愁峡上,此刻竟有十数人在其上飞奔!再仔细一看,这是两波人。前面三人,一男,一女,一童子。男女约摸不惑之年,模样毫无特色,平平无奇,属于那种放在人堆里一不注意就不知道去哪里的人,而这童子却看着十分俊俏,十岁左右的年龄,样貌已经初具规模,待他长大后必是一位翩翩公子,又要惹得多少少女泛起情丝,又要搅动世间几番春水。童子被女子有右手环住,怕他有一点闪失,即使被后面的人追着,也不敢放松分毫。
而后面那一波人看不出样貌,脸上都带着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前面的人跑,后面的人追。两方人马就在这鹰愁峡上来来回回,你追我赶,若是让旁人见到,不知要惊掉几颗大牙。
突然前方的三人停下了,后面的人也停下了,他们不跑了,他们也不追了,前方正是鹰愁峡口,再往前就是万丈深渊,即使是以轻功著名的神偷王亮,也不敢说能跨过这鹰愁峡。
男子转过身来,望着女子,女子也看向男子,眼含深情,手中却也没放松丝毫,环着孩子的右手依旧稳健。随即女子一笑,平凡的脸上好似生了花一般,惹得人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上面。男子见之,放声大笑道:“好好好,你决定了,我们就一起!”
女子也不答,依旧望着男子,笑如和煦春风,似给男子肯定。
男子又大笑道:“好好好,我们夫妇浪迹江湖一生,我聋,你哑,但江湖上谁敢不敬我们聋公哑姑,现在虽然落到如此田地,但也不可少了气节,小公子是小姐托付给我们的,纵然丢了这性命不要,也定要护他周全。只是小公子。”随即聋公看向了童子,叹了一口气“怕是我们不能完成使命了。”
童子闻此,却似乎全然不惧,望向哑姑,作揖道:“宇康承蒙二位保护,自京城到这蜀地,兜兜转转几个月,二位对我照顾有加,宇康看在眼里,既然贼人追杀我等至此,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且这群人此行只为宇康,二位不若弃了我,这些人也必定不会继续追杀。”
哑姑眼露欣赏之意,但似有无尽惋惜,将童子的话化作手语告知聋公。
聋公又大笑道:“小姐是我在这武林中最敬佩的一个女子,武艺高强,胆色过人,她的孩子年纪虽小,但已有了英姿,好好好。小姐虽然输在了男人的花言巧语上,但小少爷今日若能活下去,将来必是一个人才。我们二人纵使粉身碎骨也定要保得小少爷的周全。”随即聋公又转向头,望向追杀他们的那一群人,道:“没想到我聋公最后能被这么多高手带走,也不算太遗憾了。你们谁身上有酒,给我来一口。”
话音刚落,从对面后排扔过来一个葫芦,聋公顺手接住,打开盖子,顿时一阵花香拂过,绕在鼻间,久久不停。聋公又将鼻子靠近,嗅了一下,随即露出一脸陶醉的姿态,笑道:“好好好,居然是百花谷的百花酿,而且这花香的浓度,怕是这酒不少于四十年的酿造,想我聋公一辈子品酒无数,还没喝过这等好酒,今日就是死了,也无憾了!”随即,聋公毫不迟疑地灌了一口,酒一滴没有撒在地上,他也不敢让酒撒在地上,做这等暴殄天物之事似乎会遭受天谴一样。
聋公倒也信守诺言,说一口,就只喝一口,瞬间合上盖子,将葫芦丢了过去,之前送酒那人又接住,然后立马藏了起来,似乎生怕别人知道他有这等好东西。
“酒也喝过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聋公收回陶醉之意,右手拿出背上的剑指向前方,“小少爷是不会给你们的,若是你们要带走,就必须踏过我聋公的尸体,你们来试试吧。”随即剑身一抖,化作游龙刺向前方,这一招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目的就是对面正前方那一人。
对面正前方那一人倒也丝毫不惧,轻轻地抬起手,轻轻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剑,再轻轻地把剑夺过来,动作看着很轻,但却速度极快,快到普通人甚至看不见他出手,只知道原本在聋公手中的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聋公不是普通人,准确的说在场的除了童子都不是普通人,因此聋公看见这一手,吓得出了一丝冷汗。“轻灵指?这般火候的轻灵指真乃生平罕见。南极翁又在哪里寻得如此高徒?这一手轻灵指怕是南极翁本人来此,也要点头三分。”聋公见势不妙,又将刚才拿剑的右手化作拳头向那人旁边一人轰去,声若惊雷,其间似有雷霆攒动,让人丝毫不意外那一拳能够将一块石头化作齑粉。
但这声势浩大的一拳却没有给旁边那人带来丝毫惊惧,她伸出右手张开,那手不足一握,葱段般的玉指上似有荧光滑动,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住,却又怕玷污了这无瑕的宝玉,若是让登徒子看见,定教其茶饭不思,回头改好。
聋公不是登徒子,此刻他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那一拳还是在预想的时间内到了女子面前,让得人忍不住叹息,怕这女子就此香消玉殒。
聋公的拳就要靠上那女子的掌,可是预想之中的女子香消玉殒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聋公的拳就停在了女子掌前两寸的地方再不能往前一点,像是一到看不见的墙挡住了聋公的拳。聋公不服,再次发力,拳就停在那里,不能前进分毫,甚至还有一股子后退的意思,而且那逼人后退的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直到聋公撑不住了,被那股子力量震飞,在空中喷出一道鲜血,倒在了哑姑脚边。
哑姑没有上前去扶,她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抓着宇康的手,聋公也丝毫不介意,咽下了口中的鲜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又道:“百花酿,轻灵指,还有这神奇的借力打力之技。诸位倒是真看得起我们夫妇二人,这些手段,随便拿出一个都会让江湖中人感叹,今日竟全让我聋公看见了,此生不亏,此生不亏。”聋公又转身看向了哑姑,道:“老婆子,我们也是很久没有一起联手了,小姐给你的剑应该还没有生锈吧?”
哑姑终于把握住宇康的右手松开了,宇康也没有什么异议,他知道两位要联手了。聋公哑姑二人单独拿出来,在这江湖上顶多只能算是二流高手,但二人却能在江湖之中横着走皆因为这二人有一门绝技,这绝技是他母亲教给他们的,这些事也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对面的人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再也不是刚才放松的姿态,都各自摆好了架势,准备动真格的了,不过还是有三人依旧平静,两人是站在正前方的那对男女,还有一人就是最后方的,把百花酿给聋公那人。
哑姑从腰间拔出了剑,聋公也拔出了剑,当这两把剑靠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能够听到龙吼凤鸣,其声势之大,震得人耳膜生疼。
“龙吼凤鸣剑,本就是一对,我们夫妇二人无德无能,得蒙小姐赏识,将这两把剑赐予我们又配以剑招,纵使我夫妇二人,粉身碎骨,也要保得小公子的安全,诸位,看剑吧!”
聋公话音刚落,便与哑姑将两把剑合在了一起,顿时风云变幻,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中,乌云瞬间合在了一起。没有一丝丝地征兆,就是那么突然的,没有防备的,合在了一起,一道惊雷划过,天,竟然下起雨了?
“这剑招一共只有三式,但这三式世间却没有人能够学全,要的是夫妇二人同心同力,二人的爱越深,这招式也就越强。”聋公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哑姑,哑姑也望向了聋公,哑姑知道聋公想要说什么,聋公也明白哑姑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们的心思本就相连,不然也不可能学会这剑招。他们只是心中有着一个共同的遗憾。
聋公哑姑同时把视线放在了敌人那边,这些多余的事情此时他们也不愿意想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打倒眼前的敌人,保护小公子的安全。
“我夫妇二人不知是天生愚笨还是如何,这剑招只学会了一式,诸位,试试这第一式龙飞凤舞吧!”
说时迟那时快,聋公哑姑二人化作一道流星,穿过了前面两人剑指第三人,他们知道即使祭出这一式也不能对那两个人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也就干脆不做这无用之功,他们只想能多杀几人。
剑到了第三人眼前,他想要拿剑招架这一式,但却完全不知道应该招架哪里,他感觉此时似有千万把剑同时指着他,他不知道该防着那一把,所以他没有防住,一道血痕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便咽下了气,死了。
随即聋公哑姑二人又把剑指向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与之前那人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他也死了。
随即是第五人,第六人,第七人,今日这鹰愁峡上又多了几具尸体,二人化作无常,不断地收割着亡魂,眨眼间对面就只剩下三人了。分别是前面的一男一女,以及把酒给聋公喝的那人。他们就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人一个一个地被这二人杀死,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剑出现在男子的身前,他才开始行动。
是的,聋公哑姑二人杀掉了那些人之后,还是把剑指向了前面那个男子,心虽知无用,可有些事还是要做,今日不管如何,小公子的安全他们必须要护好。
剑到了男子的跟前,毫无疑问的还是被男子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把这两把剑拿走,他也拿不走,所以他推开了二人,二人倒退了十来步,口中皆有鲜血溢出,摇摇晃晃的,完全站不稳。
“剑是好剑,剑招也是完美的剑招,这二人如此愚笨的资质竟能靠着这一招吃遍大江南北,果真是让人称奇。”男子挥了挥衣袖,露出一丝感叹的意味,似乎是在感叹这剑招的精妙,又似乎在感叹今日这鹰愁峡上似乎造了太多杀孽。他也不再看聋公哑姑二人,他知道这二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抵抗的能力,他只需要轻轻地将手指放在二人的头上,他们就会直接死亡,那么他们的计划也就成功了,想到此,他就过来了,到了二人面前,举起了两根手指,点向了哑姑的额头。
哑姑似乎有此准备,她也不反抗,她也知道自己无力反抗。这人二人合力尚且不能伤他分毫,更何况此时二人已然是朽木残肢,她,闭上了眼睛。
闭眼就是等死,哑姑放弃了抵抗,可是预想之中的痛苦却没有出现,相反的是一种压迫感,像是有一个人倒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感觉错,确实有人倒在了她身上,不是别人,正是聋公。
“死老太婆,这一辈子你什么都要和我争,死就我先去吧!”哑姑看着聋公倒在自己身上,看着聋公背后的两个洞,看着聋公喷出一口鲜血,一股巨大的悲伤感袭上她的心头,她慌忙地想要压住聋公背后的两个洞,但却无济于事,聋公背后流的血越来越多,她内心那股悲痛也就越来越深,深到冲破了某些东西。
“死老头子,你一辈子什么都要和我争一下,怎么到头来连个死都要和我争一下。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下,你一直欺负我不会说话,这一次就不能让让我,让我死在你的前面吗?啊?”
哑姑开口了,宇康听见了,对面三人听见了,聋公也听见了,所以即将闭上的眼睛又再一次睁开了。
“老太婆,你能说话了,真好。”聋公此刻与刚才虚弱的样子天差地别,似乎刚才他受到的伤都是假的,他擦干了嘴角的那一抹血迹,对着哑姑露出了笑容,眼神,似宠溺。
“死老头子,你能听到了?”哑姑对于聋公听觉的变化也感到震惊,不过又转念一想道,“不知羞,一把年纪还要惹出我的眼泪。”
“哈哈哈。”聋公也乐于见到妻子一辈子没见过的娇羞,此刻他只感觉二人的心似乎更近了,他伸手一把将哑姑拉进了怀中,哑姑也作势倒了下去,二人好似一对新婚夫妻,你侬我侬。
宇康看着这对夫妻,由衷的祝福他们,这二人从小伴他长大,他的心中早已将二人比作另一对父母,此刻,二人的身体障碍竟不知为何双双消失,实在一大乐事。慢慢的,宇康发现环抱着的二人竟出现了变化,二人竟以这个姿势逐渐的腾空了起来,随着他们的腾空而发生变化的还有这天气,阴沉沉的,下着大雨的天空中,乌云竟一步一步地分开了,随即出现了一道闪光,太阳出来了?
对面本来波澜不惊的三人,竟也被眼前这神奇的震到了,最后方那一人感叹道:“这剑招果真是夺天地造化,不知当初想出这一招的究竟是什么人,怕是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想出这种武功。”随即那人又看了眼聋公哑姑,道:“这二人也着实难能可贵,竟能在最后的关头,放下曾经的遗憾,两心交融,领悟这剑招的第二式,这究竟是多么强大的爱啊!”
宇康听见了那人的话,他也明白他说的遗憾是什么,二人虽然相互交心,却各自自卑,一个遗憾自己听不见,一个痛恨自己说不出,他们的心总是差那么一点就能紧紧连在一起,此刻他们本不能听的能听见时间所有的声音,本不能言的,说出了世间最美丽的话语,他们现在好似只有一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二人越升越高,乌云也越来越散,直到升到了一丈左右的时候,乌云已经全部退开了,二人也化作了一道金光,砸向了前方的那名男子。男子倒也毫不退却,竟想要接下这一招,只见他右手伸开,拿出两指,依旧是轻灵指,目标依旧是那双剑,可是结果却是完全不同。
金光,到了他的跟前,他才明白自己想要接下这招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他有些后悔,他想要逃,可是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挪动不了丝毫,他,要死了?
是的,他是这样想的,宇康也是这样想的,,聋公哑姑也是这样想的,可有人不是,只见最后方那人,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窜了过来,双掌合十,身上金光闪烁,竟将这一招震偏了。原本要刺向心脏的剑招,划过了年轻那人的右臂。
血,从那人手臂喷了出来,他急忙用左手点了右手的穴道,退到了后面。旁边的女子也好似慌了手脚,本来波澜不惊的她,此刻竟有些手忙脚乱,她想要帮那人整理伤势,可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这股不痛快压在心里一瞬间,便爆发了。她素手扬起,原本飘荡在手间的蓝光变成了黑色,一掌打在了卸了力的聋公哑姑身上。二人也便如同脱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女子将二人打下山崖,可是心中那一股怨气却完全没有发泄,她想要杀几个人,这里只剩下了宇康,所以她来到了宇康的面前,举起了手。
手还是那一双手,还是那样的无瑕,可是其上此时竟然冒着层层黑气,她不再是九天玄女,而是化作了修罗,直指宇康。
宇康知道此时再无人庇护,倔强的小脸印满了不服输,他用右手握住了胸口的玉佩,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这是他此时最后的依靠。
女子的手掌到了宇康的跟前,却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嘟囔:“这天气真是奇怪,一会下大雨,一会大太阳,师傅给我安排的任务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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