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男子醒来之后,环顾四周,只见三个腰佩长剑、表情冷漠的黑衣男子盯着自己,心中煞是诧异,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原来黑衣卫士将他抬到后面运行李的那车上后,给他灌了些羊奶,又搜查了他身上的物事,发现他所穿的衣裳和左手护腕上嵌的三颗宝石俱非凡品,恐怕就连三大仙门的掌门都没有这样的衣饰。
李管家笑呵呵的递给白衣男子几张饼,说道:“饿坏了吧?吃点儿东西,再和我们说说你是哪儿的人,为什么会倒在这儿?”白衣男子觉得黑衣卫士们个个目光不善,迟疑地接过饼,咬了一口,却没有回答李管家的问题,一则是他回答不出来,二则是他感觉到了危险。
李管家见他只顾吃饼,道他是饿坏了,便又递了一袋羊奶给他,说道:“别着急,慢慢吃,待会儿告诉我们~也是可以的。”李管家又自言自语道:“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外饿成这样,难道是有人追杀你?”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李管家的话再次勾起了他心里的疑问。
一个脾气暴躁的卫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喝道:“回答李管家的问题!”白衣男子静静的看着这个攥起拳头的卫士,心里却没有一丝恐惧。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这个男子眼神依旧如湖水一般平静,脸色也甚是淡然,相形之下,这个卫士反而显得有些可笑。
另一名卫士按下那卫士举起的拳头,对他摇了摇头。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几人背后响起,“他醒了啊,他叫什么名字?”四小姐笑靥如花的从背后款款走来,说道:“你们问问他家住哪里,方便的话,我们把他送回去。”
白衣男子本低头吃饼,也不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小姑娘从卫士中间走来,如秋水般明净的双眸看向自己的时候竟让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淡淡的柳叶眉轻轻挑起,两个酒窝恰到好处地点缀在白玉羊脂似的脸上。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少女,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笑是真诚的,不是虚情假意,不会让他感到危险,心中的警惕也是放下了几分。
一名卫士拱手道:“禀小姐,我们盘问过了,这人什么都不肯说。”
那小姐听了,笑着说道:“一定是你们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他了,看本小姐的。”说着,那小姐便三步作两步的跳上马车,坐在白衣男子旁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身材比自己高大不少,说道:“哎,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她见那男子又低了头吃饼,便说道:“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再说你的名字,好不好?我叫沈菡涵,你呢?”
那男子沉默片刻,答道:“我记不得我叫什么名字了,自从我醒来以后就在一片丛林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黑,就什么不知道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你们了。
沈菡涵好奇的问道:“那几只老虎呢,一路跟着你的吗?”想起那虎的凶恶样子,她还心有余悸。
“老虎长什么样?”
一名卫士大声喝道:“你小子别装傻,你会不知道老虎长什么样子?”
沈菡涵瞪了一眼那个卫士,想了一下,说道:“老虎啊?它浑身长着黄色的毛,头上有一个‘王’字,嘴里还有长长的、尖尖的牙齿,个子也很大,叫声可吓人了。”说着,又比划出一个“王”字。众卫士听了小姐的描述,都不禁莞尔。
白衣男子努力去根据沈菡涵的话去想像老虎是什么样子,脑海中却有一个白色的巨大身影从一片黑暗里走出,额上正是有一个“王”字。白衣男子心中一惊,那身影便烟消云散,脑中又是一片虚无。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菡涵满脸问号地说道:“你怎么又点头,又摇头啊?”白衣男子见那几个卫士仍是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低了头答道:“我点头的意思是我知道老虎是什么样子了,可我真的没有见过。”沈菡涵想了想,说道:“你真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和家住哪里了吗?”。白衣男子点点头,便又开始吃饼,却因为吃得过急而被噎住。
沈菡涵笑道:“真是个傻瓜,再饿也要慢慢吃,看你长的斯斯文文的,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这男子一身武者打扮,初见到时却给人一种儒雅之感,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也算是不多得美男子,但他的吃相实在不敢恭维,用狼吞虎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菡涵抬头对几个卫士说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记不得以前的事吗?”一名卫士沉吟道:“我们检查过,他头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不像是因为伤到头部而失忆,另外他的脉搏也表明他没有受任何伤。属下怀疑,他没说实话。”沈菡涵看着白衣男子说道:“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只有受伤才会失忆?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了吗?”另一名卫士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如果他没骗我们,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中了类似‘渡今送往’的法术,中术之人会忘记过去的一切。”
“忘了过去的一切吗……”沈菡涵突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人,忘了所有的事,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有办法可以帮他想起以前的事吗?”那名卫士摇摇头,答道:“没有办法,能帮他的就只有他自己。”
“忘了过去的一切,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的家人一定很着急的吧,昔日的儿子视自己为陌路人,那该有多伤心啊!哎,人的命就是这样,由不得自己,一醒来,就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你想要的不给你,不想要的硬塞给你。明明你什么都不想要,却有人以为你要和他们抢。这可笑的尘世,可叹的命运。”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由得又出了神,站起身,走到官道旁远眺那云雾缭绕的山峰、因风摇曳的林海,长长的青丝随风飘荡,起舞的落叶与她构成了这深秋时节一道迷人的风景。
“小姐,这个人如何处置?小姐,小姐?”
“哦,那就让他跟着我们吧,让他打杂什么的,也能有口饭吃。”沈菡涵回头看着这个白衣男子,她总觉得不能抛下他不管,也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小姐,这恐怕不妥,毕竟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万一这人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我们该怎么办?或者他家里人找来又如何是好?”
沈菡涵把目光从白衣男子身上移开,沉思良久,答道:“第一,我们是救了他,就算他的家里人找来也不会怪我们。第二,我看的出来他不是一个坏人,更不会是一个魔头。如果他以前真是个魔头,但他现在已经失忆了,这正是他重新做人的最好机会。杀了他确实可以偿还他以前的罪恶,但这只是让天地间少一个恶人而已。现在他失忆了,天地间已经少了一个恶人,我们为什么不让世间再多一个好人呢?”
“可是,小姐……”
“好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沈菡涵打断了这个卫士的话,走到白衣男子面前,问道:“你真的记不得自己是谁了么?”他点点头。“那你愿意跟我们走么?”他想了想,又看了看几个卫士,迟疑的点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如果你们能给我吃的的话,我愿意跟你们走。”
“就给你吃的这么简单?你不怕我们是坏人?”沈菡涵突然笑了,她觉得这个人的心思看起来没那么复杂。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白衣男又子抬头看着那几个卫士说道:“他们是坏人。”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那名脾气暴躁的卫士一听,右手手掌再次握成了拳头。
“小五,你要干什么?”那沈菡涵怒道:“你要在这儿行凶不成?”
“李成,别冲动!”其他两名卫士急忙拦住了他,那李成是刚直之人,此时脸憋的通红,却也只得作罢。
“哎,不如本小姐给你取个名字。”沈菡涵眼睛一闪,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眨了一下,“我们是因为那三只老虎才发现你的,云从龙,风从虎,不如就叫你‘御风’吧,你喜欢吗?”
“御风,御风”那白衣男子念着这个名字,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说道:“谢谢你,我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
沈菡涵见到他喜欢自己取的名字,之前萦绕心头的往事也消散了,银铃般的笑声随着萧瑟的秋风飞向远方。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沈菡涵道:“鹤云山,天心门。”御风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沈菡涵甜甜地笑道:“那可是个好地方,人间天堂,洞天福地!”御风若有所思:“人间天堂~”但旋即回过神来,伸手去拿另一块饼,却被沈菡涵劈手夺过。
沈菡涵嗔道:“说你傻你还真是啥,你饿了这么久,哪儿能这么暴饮暴食,也不怕吃出毛病来。”说着将饼递给身旁的一个卫士,吩咐道:“过两个时辰再给他吃,别让他吃太多。”那个卫士应了声是,便接过了过去。沈菡涵心情大好,便对众人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真是个好天气啊,我们快些赶路吧。”张炳道:小姐快上车吧,我们这就启程。”
御风望着那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马车里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发呆,心里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情感产生了,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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