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负重伤的邢天楠和唐格,一边拼杀,一边逃窜,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已渐渐深了下来,也让越来越多的南庆府江湖杀手打上了他们的注意。
很多人已完全失去了理智,也足以见得人世对魔道深恶痛绝的程度,然而那些口口声声要讨教魔道的“忠义之士”,不少人趁着大乱,寻觅私仇,趁火打劫,引得一时间全城皆动,到处都是腥风血雨。
“你们别进来,这是彭大侠座下的钱庄!”钱庄内官家颤颤巍巍地喝道。
“他彭水算个屁的大侠?老子们早就看不惯他了,弟兄们,给我上!全部抢空!”武夫们杀了进去,几颗人头从门里飞了出来。
邢天楠用刀一挡,那人头直接爆裂而开,溅了一身脑浆。
他眸子一冷朝着钱庄扫出一道刀芒,将那些武夫斩成了两半。
“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眼下到处都乱成一片,咱们现在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唐格目光所见之处,无不是一群人在砍杀另一群人,这些人平日里被王法压抑地太久,仗着这次机会,都在寻找仇家的麻烦。
“爹,你不要死啊...”
“姐姐!呜呜呜,你们这些坏人,我跟你们拼了!”
“哇哇哇...”
到处都是人们死前悸动的哀嚎,暴行下痛苦的娇嗔,和孤苦孩童惨绝人寰的啼哭...
邢天楠和唐格躲进了一间偏僻的小院,院内房屋全是黑漆漆的看不见半点烛火,但能听到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的妇人和孩童的喘息声。
“我带来的灵药已经用完了。”邢天楠忍痛咬牙道,他的面部在痉挛,只能扯下裤脚上的一条粗布,给血流不止的右手进行草草的包扎。
唐格捂着腹部叹息,点了自己身上几处要穴之血,已是动弹不得。
“给我杀!敢以身乱法者,杀无赦!”
城西将士们的呐喊声排山倒海搬地遍布街头巷尾,除罢战争,也只有这等规模的暴乱让他们不得已出兵镇压。
浓烟四散在他们的周围,街上的尸体和鲜血将灰墙青瓦染得血红,天上的云是猩红色的血云,夜幕也成了无尽的血幕,唯有一盘明亮的圆月,似在高处讥笑着荒唐的人间。
明媚的月光下,恍惚之间,唐格看到了某个人形在奇怪的扭动!
“那是!”
唐格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极大,他的胃在翻腾,浑身发软...
邢天楠顺着唐格惊恐的目光看去,只见墙角分明蹲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身上满是浓血,双手抓着一把内脏和血肉,直往嘴里塞。
她的脸已扭曲地不成样子,脸上到处都是尸斑,下颌已从脸上脱落了大半,那双翻白的眼里充满了黑色的血丝,半张嘴咀嚼着稚嫩的血肉,朝着他们投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讪笑!
而她是身下,竟是一个被开膛破肚,体无完肤的婴儿!
啊啊啊!
无数声凄厉嘶吼从四面八方的街巷传来,那些口吐血沫的百姓,霎时间竟变成了一个个啃食人肉的鬼怪!
邢天楠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鬼怪疯狂寻找活人撕咬,所过之处的浓血又腥又臭,俨然不再属人道之列。
“这是...这是尸鬼啊!”唐格仰天惊吼,他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即使精神力再强,也受不了眼前的冲击。
“魔道...”
在邢天楠眼里,它们其实和大荒里茹毛饮血的野兽无异,而真正让他震撼的,便是这些尸鬼,原本是一个个活生生能感受到痛苦的人啊!
纵然这些低等尸鬼阻挡不了邢天楠和唐格,可他们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逃出那条九里巷,只可惜,这里也已经全部沦陷,路上到处都是活人转化而成的尸鬼,它们没有心智,堕落成了尸鬼。
“所有活人赶紧撤走!城西已经弃守了,侯府下令要无差别地摧毁此地!”几位骑着飞马的武官在半空中大喝道。
“无差别摧毁?还有那些活人呢?”邢天楠不禁问。
“没办法了,这城西足有百姓三十万,若是等他们殃及到其他地方,整个南庆城都要沦陷了!”一名路过的武官焦灼不堪,用弓箭不停射杀。
“走吧,先逃出西城再说!”唐格将邢天楠强行掳起,忍着伤痛,打算逃走。
混乱之中,邢天楠回眼望向远处街口,一个手里拿着包袱的稚嫩少年,白眼无神,嘴里流淌浓血,步调缓慢地迷失在尸群之中,远处一名将军射出一只穿云火矢,烈火腾腾,将之化为灰烬...
侯府,议事大堂,十几位宁家大将全副武装,神态庄严地站在两旁。
“此番毫无征兆之尸疫,波及范围之广,影响之恶劣,前所未有,就是老祖在时,那个年代也从未发生过一夜乱城的大疫,着实可疑。”一位红甲大将道。
“一夜城乱...”宁远京端坐在大堂中央,深吸了口气,城里一乱,他便成了坐镇侯府的主心骨。
“兄侯久未回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该如何是好?”有旁族兄弟问。
“但凡尸疫,必有源头,一定是那个邢家小子!”有人不禁猜测道。
“兄长,我建议但凡染疫者,全部烧光,不然断难阻止事态扩大。”宁远军拱手对着宁远京道,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三哥,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他们又不是一定会化作尸鬼!”宁远山喝道,他是宁家出了名的暴脾气。
“是,你说的对,可你知道谁会异变谁不会么?若是你儿子变了,你难道还把他当宝贝供奉着么?”
“你!”
宁远山的暴脾气,在家族中又惹得好一通气恨。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宁远京站起身来,双眼如鹰眼般明利,又道:“现在不管是食物还是饮水,入口之物,皆有携带尸毒的可能,你们先把自己各家各房的人员检查清楚,有问题的单独隔离。”
说到这里,众人顿时全部低头,就像一处不忍揭开的伤口,谁都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
“我会派人去阴司府求援的,等他们过来,再行调查源头之事。”宁远京说道,咬牙走了出去。
广场上,老剑师负手而立,握着一柄剑。
“你们作何打算?”老剑师负手而立问。
“唉,兄长不在,府上人心不定,只能先缓和事态...”宁远京道。
“我已书信至宗门,他们很快便会派弟子来援。”老剑师叹了口气,修道之人,最不愿面对的便是陷入水火的芸芸众生。
“有劳林老了。”宁远京亦叹息,又满腹担忧地问道:“千年前平定魔乱我先祖杀了三名魂宫尊使,会不会是他们特地来报复我宁家?”
“不像。”老剑师摇头,“若只为复仇,魔道断不敢搅出这般大的动静,想来是他们千年内恢复了元气,贼心不死,又要征讨神朝。”
“既是如此,这势头可远甚当年!然我神朝如今三十六府老将帅之中,突破玄元尊境的不足十人,若是魂宫遣来无上尊者,我们如何招架的住?”宁远京心里一颤,眸子躲闪不定。
“所以说,难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罢...”连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剑师也不禁怔然,到他这般境界,世上多少强者大抵心里有数。
“不过太平了千年...这天下,又要大乱了啊...”老剑师目光幽深,一身云纹青袍,在夜风的吹拂下足具仙风道骨之气。
老剑师从山顶之上踏着飞剑腾在半空中,适时,黑云之下,血光之上,竟忽然飘出一片片落花,连时间也随着这些白色花瓣慢了下来。
“落红人间!”
老剑师突然浑身真气暴涨,口中一声令喝,将城西全部笼罩在落花之中,随即那些落花化作一道道锐利滔天的剑芒,带着漫天炫光无差别地轰击在了城西的大街小巷之内,顷刻间所有事物都化作了齑粉。
邢天楠仰天怔愕,这才见识到正宗的玄天剑道,威势太过恐怖,可随即很快被漫天剑华覆盖在了满是尸鬼的城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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