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邢天楠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满脸惶恐，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老鬼头！
老鬼头脸上破烂的肌肤血肉，似乎像是重新生长了一番，他的烂手也变得完整而细腻，甚至比活到这么大年岁的老人还要细腻，除了那双无神而怪异的眼睛，身上其他地方几乎与正常人毫无区别。
“妈呀！你是人还是鬼啊？”邢天楠被吓得往后窜了数米，诚惶诚恐地望着重获新生的老鬼头。
“您这问题就问错对象了，我既非人，亦不是鬼，乃鬼人是也！”老鬼头笑呵呵地道，表情也生动了许多。
“你怎么？”邢天楠胆战心惊地望着老鬼头。
而老鬼头后方的那些尸鬼，正在大快朵颐，邢天楠也终于听见了活人的惨叫。
“这几天补充了大量精血和尸源，老头子我又活了！”老鬼头又笑道，手舞足蹈。
“又活了...”邢天楠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又字的语气，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嗯，活了，比这老叫花子活着的时候快活多了！”老鬼头道，竟有些鄙夷地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邢天楠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动了，他直接爬了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充沛的力量从下腹传来。
八芒道旋上的九阶气纹，全部亮了起来，已达到真气境大圆满的实力！
“我...我突破了？”
“恭喜阳神大人，嘿嘿。”
“等等，你叫我什么？”邢天楠握着自己的拳头，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凝眼问道。
“呃...阳神大人啊！您不会要打我吧？”老鬼头以为邢天楠要动手，忌惮地畏缩了几步。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邢天楠一阵凌乱，眼前活生生的老鬼头未免太过诡异，他又回想起那晚脑海里出现的另一个意识，不禁微微颤抖。
“您都是活了数个纪元的阳神了，何须在这儿为难我这刚入门的弟子呢？”老鬼头又道。
“你先别说话！我现在脑子太乱了。”邢天楠让老鬼头闭上嘴，任自己风中凌乱。
老鬼头乖乖地立在一旁，原先的据点已经扩大了很多，尸鬼的数量也增加了好几倍，这老鬼头已经成了统率千鬼的大头目！
邢天楠一屁股坐在地上，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尘封多年的画面...
大荒，雪山。
只有三岁的邢天楠躺在未名山洞的石床上，外面同样是一片冰天雪地，老头子笑呵呵地抱起他，给他喂了一滴神秘的血液，当时便全身血管淤塞发黑，事后沉睡了很久很久。
再后来的几年，一天夜晚老头子双手血红，对他的八芒道旋施加了某种奇怪的禁制，后来似乎并未得手，反而被自己的力量重创。
后来又试了几次，屡次失败，终于重伤难愈，病死在了山洞里...
“我的圣体...”邢天楠喃喃道，他从小就知道，老头子一直对自己这副身体抱有某种想法，若不是他实在寿元干涸，功力散尽，自己恐怕没有今天。
这一点从老头子死的那天他就牢记在心，小时候总以为老头子是在为他好，直到一次次难以忍受的痛苦深入脑海之后，他就对老头子警惕了很多，再也不向原来那样不懂就问，热心称其爷爷。
所以老头子死后，他毫不缅怀地就离开了大荒。
难道是老头子在自己体内注入了什么魔道功法？
“阳神大人呐，这人有人道，天有天道，咱们鬼亦有鬼道，您怎么沉睡了这么些年，好像记不得以前的事啦？”老鬼头还是忍不住问道。
“鬼不是魂灵虚无之云么？怎么会是你们这样？”邢天楠摇了摇头，打消了那些恐怖的揣测念头。
“非也非也。”老鬼头摇头，又望着太阳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乃大道，二乃阴阳，三乃阴阳所诞诸道，诸如仙道、天道、人道等等，这才组成了所说的生万物。
而大道阴阳，旨在均衡万物。活着的人只能看到万物生生不息，总是对新生命最感兴趣，却很少思考为什么会消亡，消亡过后又是什么。然阴阳均衡着万事万物，大道之力的总量始终是不变的，这不是奇怪么？”
“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邢天楠仍是不解。
“打个很简单的比方吧，古往今来，曾经在世上活过的生灵叠加起来，远比现在活着的生灵要多。它们都曾死过，也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经历和记忆，可您想一想，这其中缺失的，到底是什么？”老鬼头故作悬疑地道。
邢天楠听得个云里雾里，他还真没想过老鬼头说的这些问题。
“其实人死后大道并未缺失任何东西，只是把它转化为了另一种存在，所以说大道无德啊，白白戏耍我们这些活了一辈子留不下半点痕迹的芸芸众生...”
老鬼头抚须又叹道：“自仙域与人界终断以来，世上再无人可通过修行证道成仙，与此相对的便是，原来的魂灵鬼道也随之消散，故而不会有鬼魂这些存在。因为不管是仙还是鬼，都是超越人道之外的事物，他们都不死不灭，不会消亡，也就是所谓的长生。”
“鬼也算长生？”
“自然，因为魂灵鬼道有轮回，轮回便是一种长生意志的延续，所谓几世几世轮回，不还是那个魂灵么？”
“原来是这样...”老鬼头跟邢天楠讲述的很清楚，邢天楠觉得确有几分道理。
“如今的天地，大道已变，不容许人间有长生，若有长生不朽存在，必遭大道罪罚，所以没有仙也没有魂灵。不过咱们的尸鬼道，却是在大道容许的范围之内，利用此消彼长的规则，吸收天地灵气重新运转已死的生灵躯体，诞生新意志的过程，看似轮回，实则是尸道轮回。”老鬼头又解释道。
“那照你这么说，你们是大道改变后才出现的？”邢天楠猜测道。
“这倒不是。”老鬼头很郑重地摇了摇头，又说：“早在万古以前，诸道之中便有尸鬼道了。有人虽触摸到仙道，可不想飞升成仙忍受无尽孤独，只能费尽心思另求长生之法。”
“孤独...长生...”邢天楠若有所思。
“没错，不然这红尘是非与缥缈仙道为何总是对立的呢？说到底不过是红尘中的羁绊与记忆，在人们心里足以和长生对等，因为不舍不弃，故有伟大先人另寻它法。”
“继续说。”邢天楠被这老鬼头说的有些信服，他似乎接触到了复仇之外另一种活着的意义。
复仇有终点，但活着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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