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看这是去还是不去，那边等着您去送银子呢……”
老陈微微弓着身子，尽可能把语气放得轻缓又带着着急，苍老的脸颊上满满都是为难。
作为王府管事，今日可真不是个什么好日子。
先是王爷心血来潮的去上了个朝，理所当然的就被骂了回来不说，又碰见那京城无人敢惹的小霸王差人来让送钱捞人。
且不说这事给王爷听见会发多大脾气，就单单看着自己主子那张黑掉的脸，老陈就冒了一身冷汗。
思索了半刻钟，还是将那人的求救报给了王爷。
当然，这会黑着脸的陆衍离，正在慢条斯理的品着刚从皇兄那要回来的上等龙井，这可是今年明前上贡的最好一批茶叶。
从某些方面来看，当今皇上可当真是宠极了这位幼弟。
老陈依旧弓着身，站在这间气氛死寂的厅房，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他家王爷那不高兴都给写脸上了。暗自叫了声苦，这小霸王怎就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哼，随他，本王不去。”良久，陆衍离带着一股子嫌弃开了口，顺带吹了吹茶盏上的白雾，末了，未尝一口又把茶盏放回了桌上，枕着头看向老陈，“一把年纪了胳膊肘还往外拐。”
老陈抹了把额上的汗。
这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老陈听的，虽说语气未带责怪，可明摆着就是让人不高兴了。
“王爷，您还是去一去吧。”老陈硬着头皮劝道。
要主子真不管不顾，要不了多久，这王府总能被闹得鸡飞狗跳，与其日后还得收拾烂摊子，还不如这会先劝着。
总比日后生不如死的要好。
陆衍离冷哼，依旧不动如松，任由老陈好说歹说，就是一副不乐意去救人的模样油盐不进。
老陈想找根绳子自我了断的心都有了。
好在毕竟能当上一府总管，轻生的念头刚冒出，转念一想又有了办法，从怀中摸索出本还带着体温的账本，摊开，换了个语气道，
“王爷，上月陌少爷踹坏的门已经修缮，请宴时要求的八珍已差人运到，那匹受惊的马已派最好的大夫医治，怕是要好生修养大半年才能用了。”
顿了顿，又看了眼主子，老陈接着道，“袁姑娘前几日闹着要见王爷，说是被陌少爷狠狠羞辱了一顿，再无颜面活着，这几日一直在找着法子要自尽，都被人给拦了下来，柳公子则说他最喜爱的琴被陌少爷弄折了一角，要王爷亲自做主讨个公道，厨娘说府里养了多年的老母鸡被陌少爷拿来炖了鸡汤，每日能下三四个蛋的那只……”
“汤呢？”陆衍离终于听不下去了。
“前几日您喝的那盅。”老陈接话很是迅速。
“…………”
陆衍离无话可说了，原本枕着头的手扶上额头，老陈还不肯放过他，依然在自顾自的报着上月府里的损失，大到庭院厅房，小到鸡鸭纸砚，全是陌少爷弄出的幺蛾子。
世代忠良的将军府陌家，怎就出了这么一个混世小魔王？！
看着主子脸色由黑变青，老陈咬咬牙接着报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关系到日后王府的开支和声誉，为了府中，他一把老骨头，拼了！
只是很不凑巧，老陈才抱着必死决心没多久，宫里就来人了。
当今圣上的贴身大太监于公公浩浩荡荡的带着一行人进了门，头仰得十分高昂，站在主厅外声音昂扬，“秦王接旨——”
那模样，仿佛就像圣上亲自来宣旨一般，高傲且又目中无人。
闻言，老陈抱着账本有些诧异的看向陆衍离，要知道，王府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圣旨了，虽说平日里美人珍奇异宝的不断往这送，可派人来宣旨这事，多年来还是头一遭。
陆衍离又哼了一声，起身拍拍一尘不染的朝服，淡然出了屋子，屋外的于公公头仰得太高，导致根本对不上他的目光，打量了一干人等，陆衍离就笑了。
这一笑，惹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秦王陆衍离，当今圣上幼弟，天生一副好皮囊，见过他的人都觉着单用风流倜傥也不足以形容这般样貌，日子久了，那些个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词语便也安在了他的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出一丝违和。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这位王爷颇为传奇的前半生。
当今圣上在当年的夺嫡中胜出，将剩余的亲兄弟尽数处死，又为了彰显帝王仁善，留下了三个兄弟封王宽慰。
二皇子六皇子被封王后扔去了封地无召不得回京，而幼弟十皇子陆衍离则因年岁太小被留于京城由圣上亲自看管。
可渐渐的人们就发现，这位年少封王的十皇子性情古怪不说，更是不学无术纨绔无比，不爱江山只爱那些个俗物，整日只知寻欢作乐，府里夜夜笙歌，除了没有为非作歹之外，其余的，都能够称得上一句废材草包。
奇怪的是，圣上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反倒隔三差五的就送上些美人金银供秦王享乐，不上朝更是习以为常，对外则表示此乃幼弟自小孤苦，对于胞弟总是要宽容些的。
圣上当真是宠极了这位幼弟！
其原因归根结底得追溯到幼年圣上曾寄养于段贵妃那，使得二人感情极好，哪怕再过心狠手辣，世人也都觉着圣上终归是念着旧情，处处维护着这个幼弟。
故而陆衍离长到二十五六，人们对于这位王爷，也都总是五味杂陈的，索性那是皇家的事，只要秦王没成一祸害，那便随他去了。
至此，陆衍离的相貌反倒成了众人的关注点。
不光是女子的春闺梦中人，也是不少男子的白月光朱砂痣，每日总是有不少人在王府门口闲晃，就为了看上一眼秦王，导致这原本安静的府外，活生生的成了个热闹的菜市场。
原先极少见到秦王的宫中人还不信，眼下这陆衍离一笑，反倒让人想入非非去了。
只有那于公公，对于陆衍离这德行，可是知道了个十成十，见他还未跪，又大声唤了一遍，“秦王接旨——”
陆衍离笑得更加和善，干脆利落的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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