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翠蛊女尊 > 第三十九章 西郊再见
    那日见过林成溪之后若婵并没有去找卫成炎,而是在知交客栈待了一下午。闭门不出,星月叫门也不应,寸锋已经从峻栖神坛到了此处,这才得知洛阳发生了这么多事,前去敲若婵的门,还是没得到回应。

    若婵静静地抱着膝盖倚靠在床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实上从林成溪那儿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林成溪说的秘密太惊人了。她需要时间。

    但是其实她并没有交待多少,只是说了一些猜测,但是林成溪天下耳目众多,各个消息汇聚而成的猜测,基本也不是猜测了。

    待了半日,夜色将近,若婵起身,面色已经看不出喜怒,到了知交客栈一楼要了一盘松桂鱼,一食盒的玫瑰糕,仔细装好了,见到满脸担忧的星月和寸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不用跟着。走到寸锋边上的时候,若婵轻轻吩咐了一句:“注意近日林成溪的动作。”

    寸锋应了,没问为什么,却也知道那日在杨柳居坛主应与林成溪达成了某种交易。

    出门的时候日色已经落幕,今夜月晴,像极了与卫成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日照殿的屋顶静静地躺着,那个时候的月亮似乎和现在是一样的。仔细算来,他二人相识不过一个冬天,却像是过了很长时间了。

    若婵嘴角勾出了若有若无的笑,突然怀念起了以前在悔过壁的时光。踩着月色,若婵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向了洛阳西郊。她的食盒上层放了京药庵的守元化淤膏,乌衣卫的崔墨武功惊人,两人交手,必定有些瘀伤,若婵心中隐隐痛着,有些事情她需要直接找卫成炎问清楚。

    洛阳的西郊其实离知交客栈很远。根据林成溪提供的消息,卫成炎此行应当另有目的,不会在洛阳待太久。即便如此,若婵也没有雇马车,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一点时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已经快要见到他,但是这一刻她生出了退缩之意,她迈不动步子,因为接下来她问的每一个问题,也许都是刺向他伤口的一把利剑,而她握住剑的手也是颤抖着流出汩汩的血。

    伤你一分,伤我十分。

    若婵提着食盒子走了很久,直到月上了中天,这才到了林成溪给的地址,洛阳西郊的一处庭院。

    庭院此时很安静,门是关着的。院子中的竹影婆娑,风一吹来只听得竹叶“沙沙”作响。若婵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只觉得月光刺眼的很。

    她不用进去。因为她已经看到他了。他没走,他仍然穿着斗篷,但是帽子已经摘了下来。

    若婵捂住了嘴巴,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银白色的月光,银白色的长发,他的头发被披散了下来,斗篷随意地搭在身上,内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他目光轻柔,看着远方的月亮,深褐色的眸子中此刻充满了平静。

    这个场景在之后的无数年中陪伴了若婵很久很久,这个记忆很深刻,深刻到只需要微微一想起,眼眶就会温热。

    他已经不是卫成炎了,卫成炎常常是高冠束带,腰间别着一个“富贵”腰带,眼中尽是调侃和风流。而眼前的这个人下巴上已经长出了一些胡渣,虽然隔得很远,但是若婵几乎能够勾勒出他眼角的浅浅的皱纹。

    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去,若婵只觉得一股铺天盖地的痛,如感同身受一般席卷而来,她悄悄地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腹部。

    疼,好疼,全身都在疼,尤其是胸口的地方,难以呼吸。

    若婵大口地喘着气。却没有注意到屋顶的人投过来的目光。那深褐色的目光中有温柔,有不舍,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但是若婵都没有看到。

    眼前忽然伸过来的一双手,骨节修长,这双手她不能更熟悉了,这双手曾经提过无数次松桂鱼,曾经把玫瑰糕喂到自己的嘴边,这双手曾经拉住自己,让她不至走丢。温暖,宽大,而安心的手。

    她抬头,月光下的少女眼眶红红的,今日过来专门穿了她最喜欢的云雁细锦衣,阿婆总说她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是最有灵气的,衣服是白灰色的料子,腰带的地方做得细致,乍一看像是雁过霜天,外面一层薄薄的纱衣罩住,将玲珑的身段勾勒得若隐若现。她还用黛石仔仔细细画了眉,用脂砚斋最新的玫瑰水点了胭脂,这才堪堪把惨白的脸色遮了起来。

    盛装出席,只是想见一个人。

    “婵儿。”卫成炎的手仍然停留在她的面前,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哭什么呢?喜是久别重逢,哭也是久别重逢。

    你我已经有两个多月未见,却仿似隔了十来年。

    若婵再也无法言语,一腔心血冲上来,在四处宁静的夜色中,在卫成炎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里,无声地流下泪来。她可以被当着无数坛众的面审问,可以在沦为阶下囚的时候面不改色,但是却因为见到了一个人,甚至只是他的一句话,就让她溃不成军。

    卫成炎蹲下,宽大的手掌揉了揉若婵的头,眼中露出难解的情绪。他应该躲,眼前的人已经不属于他了。但是他又躲不开,若婵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让他如何去躲开这束希望呢?他只愿靠近取暖。

    若婵一直以来积郁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她上前,将双手环抱在他的腰上,将头紧紧地贴住了他胸膛,感受着里面传来阵阵跳动,一切恍若梦境,似乎现在她才确认是真实的。

    若婵紧紧地抓住了卫成炎的斗篷,怕他下一刻就消失在面前,她的杏眸睁得很大,眼泪就像止不住一样涌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卫成炎微微一笑,一只手环着她的肩,另外一只手的掌心有规律地顺着她的头,轻声道:“我没事。”

    若婵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垂下来的银丝,一双手伸到半空中,颤抖着却也不敢向前了。她极力使自己变得平和,破碎的声音却出卖了自己。

    “你......头发......”

    “嗯。”卫成炎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若婵颤抖着将手伸向那束银丝,轻轻贴在了脸颊,她感觉到了卫成炎的微微僵硬,若婵强迫自己镇定,尽力是自己的语调变得自然:“这就是那次峻栖神坛把我交出去的惩罚。”

    卫成炎嘴角勾了勾,微带胡渣的下巴摸索着若婵的头顶,轻声道:“嗯,是该惩罚。”无论如何,是我亲手将你推入险境。但以后不会了。

    若婵流着泪的双眼弯成了新月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调侃道:“白头偕老,你怎么先了我一步。”语气中略带责怪。她想试探这个话题,她想让他知道,这样很好,这样没关系。

    卫成炎眉梢一挑:“何时说的白头偕老,我怎么不知道,嗯?”

    若婵吃了一瘪,气极,拧了拧他,咬牙切齿道:“卫成炎,你是故意的!”

    头顶传来轻笑声,卫成炎紧了紧圈住若婵的手。半晌没说话。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卫成炎开口。

    “婵儿......”

    若婵静静地听着卫成炎的心跳声,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么久他一直没来找她,也知道现在的他想问什么。这句话问出来,她能够感觉到卫成炎的身子有些僵硬,手指摸索着他的扳指。若婵没有问太多,只是直起身子,微红的杏眸在璀璨的月光之下闪闪发亮。

    她倾身上前勾住卫成炎的脖子,卫成炎牢牢接住她,将手渐渐收紧。

    “嗯......我觉得.......”若婵沉吟了很久,似乎要铁了心惩罚面前的这个人,直到感觉卫成炎的身体已经极度绷紧,这才轻笑道:“现在的你很好。”说罢摸了摸他的胡渣,顺了顺他的头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啧啧感叹道:“感觉比之前顺眼多了!”

    卫成炎在这一刻看向了天边的月光,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他想过二人重逢的场景,每一个回答他都准备好了,但是真正的回答到来了时候,这种复杂的情绪突然如潮涌来,有一种失而复得之感,有一种小心翼翼,有一种似幻似真的错觉。他轻笑,褐色的瞳孔愈发深邃,他推开若婵,在她愕然的目光中,吻了下去。

    这个吻如同暴雨梨花,点点打在若婵的心上,心中的感觉窸窸窣窣好像春天的花骨朵次第开放,又好像有软软绵绵的锦缎拂过,让人想挠挠。

    若婵觉得圆满,这就是爱人之间需要做的事吗?她欣喜,欣然,欣悦,她甘之如饴。

    若婵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了回去。清澈的月光下两人相拥的样子,仿佛穿越了无数磨难,仿佛历经了一场冬雨之后盛开的腊梅,芳香而惊人。

    那吻点点落下,在若婵修长的脖颈上开出无数花朵,卫成炎深褐色的眸子情色喑哑,他拦腰横抱起若婵,将她带进了屋子里。里面的摆设如同林府的一模一样,卫成炎将若婵轻轻放在床上,略带沙哑的嗓音极度控制着,他将头轻轻凑到了若婵早已红透了的耳边,轻声道:“嗯?”

    若婵从未有过男女之事,却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瑟缩着不敢抬头看他,却在片刻之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杏眸晶亮,抬头迎上了卫成炎的唇,仔细地吻了上去。这不是一个突兀的问题,他想了很久,她也想了很久。天下的有情人不都是如此吗?

    喜欢了,承认。白头偕老,你也不许先我一步。

    卫成炎低笑了一声,双手覆上了她腰间的束带,雁过霜天的花纹一下子被扔到了一旁,像是一下子挣脱了什么,获得了自由。他银色的长发如同绸缎一般铺开,与她漆黑如墨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若婵心中一笑,脑海中闪过说书先生的那段话,她觉着于此刻来说分外合适。

    结发同枕席,与君长相忆。

    庭院中窸窸窣窣竹影深深,掩住了一室春色撩人。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