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再探牛庄
正当洪川与邓超兄弟二人潜心在武学、武医方面的探索与研究，而且各自都大有长进，兴味正浓的时候，想不到麻烦又来了。
一个炎热的夏天，邓超正坐在家里纳凉，突然门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肩扛一把大伞，里里外外露出一股杀气。
邓超一抬眼就认出他是何许人也，暗暗吃惊。然故作镇静抱拳笑道：“兄台，小弟这厢有礼了，不知兄台来此有何见教。”
只见那人把大伞放下，倚靠在门边，说道：“牛洪川可在此处？”云飞故作惊讶道：“兄台来的可真不巧，洪川今早外出有事去了，不在铺内。”
来人有些犹豫，迟迟不想离开，但又不好冒昧而入。云飞见状，转而道：“兄台若真有事，可明日来访，我定转告于他。”
那人抬头看了看云飞道：“兄台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你真的认不识我了吗？”
邓云飞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不好意思，真的不知兄台是何方人士，姓啥名谁，多有怠慢！”
那人轻蔑地看了看屋内说：“还记得古河镇的事吗？”
“啊，啊呀！”邓云飞故作醒悟的样子，说：“对不起，对不起，兄台别来无恙，请进，请进！”
“不敢打扰，既然洪川不在府上，那我明日再来登门拜访。”于是顺手抄起那把大伞，扛在肩上，扬长而去。
邓云飞见其走远，这才赶紧关起大门，来到后院，见洪川正伏案指指点点研究经络穴位，慌忙道：“老弟，你还记得当年古河镇的事吗？”
洪川抬起头来说：“记得的，怎么，莫非姓马的又找上门来了？”
“正是。”云飞说，“看来是来找麻烦的。”
“来几个人，带些什么家伙？”
“我只见他一个人，带了一把大伞，看那伞好像是特制的铁家伙，估摸也有数百斤重。我只说你不在，他说明日再来拜访，你看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洪川想了想说，“邓兄，现在立即到我家里去一趟，叫弘姑看好孩子，留意一些。因为他上次已来过我家，这是第二次了。”
云飞一听，大吃一惊，赶紧去村西头通知弘姑去了。洪川见云飞已去，立即出了后门，紧走几步来到村头一个高地，远远看去，果见一人，肩上扛着似乎很沉的东西，快步而去，心里明白了几分。
回到三叔家中，正赶上云飞回来，洪川问：“怎么样？”
云飞说：“此人并未惊动弘姑，家里一切都好。”
洪川说：“我先回去了，你也得多加小心。一切有我来应付，只是我们也得以礼相待才是。今晚我不过来了，以防万一，武场你照应一下。”
云飞点头道：“你看，你看，我的事又给你添麻烦了。这厮真的不讲理呀。”
洪川收拾了一下，回到家中，见了弘姑，说及此事，觉得有些想不通。昔日常常听前辈们说到访友比武之事，那些小说中也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可没有想到，今日真的碰到自己头上了。
弘姑问了些情况，沉思片刻，宽慰洪川说：“上次他看了你在涧上救牛的事，自己走了，还是觉得不是你的对手。算起来正好又是一年了，这次来可能是来试试你的底子吧。你我随慧云大师学的武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想小心一点就是了。”
洪川点点头说：“没事的，你就好好看住孩子，我会应付得了的。”说完后，他来到后院，走了几趟拳脚，在院中找一隐蔽处坐定，大约已过半夜，看看天色还早，估摸着不会有事，便悄悄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洪川再三嘱咐弘姑要注意、小心，特别是要看好孩子。这才来到三叔家中。大约在晌午时分，那马云龙果然带着那把铁伞如期而至。洪川叫守门的大爷前去开门。大爷一看来客的打扮，觉得有些奇怪，但见此人不过十六、七岁，头戴紫色方巾，身穿紧身外套，十三道排扣，粒粒似乎有珍珠镶嵌，熠熠生辉，下着黑色条裤，脚蹬乌靴。真个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牛大爷上下打量了许久，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客官来此何事，是来看病的么？”
那武生笑笑说：“我是来找你家主人的。”一听说找洪川，牛大爷连忙说“请稍候，待我去通报一声。”便转身进去了。
一会儿，只见邓云飞与洪川从后院出来。一见面，大家拱手致礼，洪川一再邀请马云龙到客厅就座、叙话。那飞天蛟龙本不想进去，看二位礼遇甚恭，确实有些盛情难却，只得跨进大门，穿过庭院，入得大厅，大家分宾主坐下。牛大爷上了茶，不一会儿，洪川道：“马兄别来无恙？数年未见，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那飞天蛟龙本是一脸杀气。现在，也自觉有些不大自在，于是急忙答道：“哪里，哪里，只是昔日古河镇一会，方知尊驾身手不凡，数年不见，定会大有长进，特来拜访，讨教一二。”
洪川为难道：“马兄有所不知，来到家乡，杂事纷繁，的确疏于练功，谈何长进。兄台昔日就武功不凡，目下定是超凡脱俗了。”
马云龙听了并不谦虚，说道：“很想见识，见识。”
洪川心中领会，便示意说：“邓兄，走一趟看看如何？”
邓云飞见洪川如此吩咐，说道：“不好意思，在下献丑了。”
于是，邓云飞来到大厅中间，舒展一下筋骨，走了一趟家传“形意拳”。这“形意拳”原是我国北方最盛行的内家拳，相传是抗金名将岳飞所创。“形意”即相形取意之义，以五行、十二形为基本内容。五行者：劈拳似斧属金，崩拳似箭属木，躜拳似闪属水，炮拳似炮属火，横拳似弹属土；十二形则以龙、虎、猴、马、鼋、鸡、鹞、燕、蛇、骀、赢、熊、等动物，搏击之形，而取其势。
邓云飞练的是“形意拳”中一趟“五行阴阳手”。只见他忽而游龙手，忽而虎步手，忽而鹰爪鹞翻，忽而猿手连环，出手打印堂，缩手打鼻梁，斜身迎面掌，倒袍双手上。动若猴窜，静若熊守。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形意拳讲究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的内家功法，又讲究行拳中的内三合，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与外三合，即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虽与“洪拳”的“六合三摧”有想通之处，但细细体味，亦有区别。转而云飞练罢，抱拳收式，连说：“见笑，见笑！”
飞天蛟龙看完这趟拳，虽觉得不错。然心里盘算，自己绝非在他人之下。于是站起身来，稍作准备，并不打话，走上大厅，也演练了一趟。只见他：一步大鹏展翅，伏耳听风；二步侧身立肘，四马观阵；三步顺风扫叶，迎门一箭；四步犀牛望月，叶底藏花；五步浪子寻球，进步连环……
邓云飞一看，便知此乃北方的“八闪翻”，又名翻子拳。套路短小精悍，动作紧凑、严密。只见那飞天蛟冲崩挑托，刁缠封盖，双拳密集如雨，两足疾走如风，闪转腾挪，变化多端。抑扬顿挫，脆快打慢。拳打上中下三路，脚踢里外正三面。周身一体，力猛迅疾，灵活多变，一气呵成。练罢，跳出圈外。
洪川与云飞连连鼓掌，叫好，再请入座。洪川说：“今日一见，真是幸甚，幸甚！马兄少年英雄，果然名不虚传。”
飞天蛟马云龙只是淡淡一笑说：“过奖了。”
此时，已至晌午时分。洪川、邓超执意留马云龙吃饭。而小蛟龙再三谢绝不肯。二人只得陪他一道走出了大厅，出得大门，那马云龙好像恶意并未全消，看着倚靠在门边的铁伞，对二人笑了笑。洪川一见早已会意，抢先一步说：“邓兄，你先回吧，待小弟送马兄一程。”于是顺手抄起那把大伞，笑笑说：“马兄请！”
飞天蛟龙本以为他们如此以礼相待，心中害怕，有认输之意。没料到洪川将伞往腋下一夹，似乎有些吃力，但嘴里还是硬说：“远道而来，实属不易，送马兄到路头，以尽主人之意。”
飞天蛟心里暗想，好吧，看你能拿多远。然面带几分快意，连说：“有劳，有劳，在下路径生疏，还请牛兄带路先行。”
洪川心里明白，这是要看我的笑话。于是迈步在前，慢慢走来，先是慢行，一会儿就越走越快，那飞天蛟紧随其后。一上路，洪川边走边聊，走着走着，只见他越走越快，那马云龙紧追不舍，大约走了有两里之遥，飞天蛟似乎有些气喘吁吁，但见洪川仍然气定神闲，心里明白，连忙道：“牛兄止步，不用多送了！”
洪川这才停了下来，笑笑说：“本该留马兄小住几日，兄台不肯，不好勉强。”说罢，将伞换在左手之中握紧，右手顺着伞把，一用力，竟然把那把重约数百斤的铁伞给打开了，接着说，“送到前面大路，马兄就不会迷路了。”
于是，一手擎着伞，一手拉着小蛟龙，两人并肩而行——
此时，飞天蛟龙一边走，一边想，这小子非同小可。心内大惊，然不好形之于色，只得说说笑笑又走了一程。小蛟龙再三说，“免送，免送！”洪川这才停下脚步，说，“恭敬不如从命，马兄慢走，小弟怠慢了！”于是，将手中铁伞交给小蛟龙。
那飞天蛟龙接过铁伞，说道，“今日一会，让我马云龙深谙练武之道。牛兄，君子雪耻，十年不晚。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他也一手擎着铁伞，缓缓而行。洪川看着他此去的背影，也连连点头。大约走了不到半里之遥，洪川回头一看，那马云龙已将铁伞收起，扛在肩上，疾步扬长而去……
看官有所不知。其实这把铁伞，是马云龙这次来访，找铁工特制而成的，重达六百余斤，若要将其撑开，气力要在千斤以上。那马云龙也可以撑开，但只能单手提伞，走一小段路程，其他时间都必须扛着。洪川这一招，早已让他看出了究竟。然而这位马兄，本就是武林中一位性情中人。他的一句“后会有期！”振聋发聩，在洪川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知道，马云龙的功夫与自己也仅是伯仲之间，他知道，这事并没有完。果不出所料，十年后，这位马仁兄竟三探牛官堡。牛洪川差点丢了性命，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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