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当乞儿打算去找娇娘的时候,心有布满但是满脸堆笑道:“娇娘有福了,被卫节度使请进府中去了。”
乞儿扯住的手大叫道:“不是说我没有来,谁也不能带走他.。”
本事怕绿萝女,但是又卫节度使撑腰,她也不怕了。脸色一变道:“这是节度使的主意,你有胆量,去找她啊,欺负我们呢女人算什么本事。看你年龄不大,还挺横的,再横你横得过节度使吗?”说着,几个龟奴围一旁死死的盯着乞儿。
乞儿自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因此悻悻的离开春宵楼。回到馆邑,绿萝女已经不知去向,她本就来无踪去无影,因此乞儿爷不想去找她的去向。一个人的生活只能是痛苦不堪,尤其是这种半囚禁似的生活。荆州虽大乞儿却不知道该往何去,尤其是在神策军对他恨之入骨的时候,他一下子感到绝望了。忽然他想到了戎昱,那个桀骜不驯的文人。也许该去拜访一下他了。
戎昱是荆州的大文人,细微一打听就很容易找到。他用自己身上最后的钱买了一瓶好酒,然后绕过几个小巷,然后到了西北的一个小角落。一座破房赫然眼前,蜘蛛网悬挂在窗前,腐朽的悬梁吱吱呀呀,低矮的房屋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倾倒。乞儿一步步走进小屋,脚底下茅草声嘎嘎作响。走进门内,戎昱蓬头垢脸的走了出来,“难得是你。”戎昱眼睛一亮道。
“自是慕灵气而来。慕美酒而来。”乞儿笑道,立刻晃了晃手中的酒。
“好—好啊!”戎昱直直地瞪着酒,不由叫道“好东西啊。”
两人重新走进房中,简陋是摆设让乞儿简直无法相信这居然是荆州大名鼎鼎的大文豪。一张破烂的桌子,床上没有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草席,但是床头布满了书籍,摆放地整整齐齐。戎昱将席子一扫,露出一方位置,两人端坐在席子上,虽无酒食增味,但是两人喝得尽兴。乞儿对文辞兴趣不容,唯一的一首还是历史上老师硬逼下的“十万大军”,但是戎昱几乎不说话,也不提什么诗词,所以一直也就乞儿在说,好酒在前,戎昱一大口一口的喝着,不适说个好字,也不知道是酒好还是乞儿说得好。乞儿也不在乎,难得的是有一个人会听他讲,这就够了。
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乞儿有些好奇,但是戎昱依然喝酒。他将最后一口酒饮尽,叫道:“酒没了,看来还是得出去找点酒喝啊。”
戎昱起身走出房外,乞儿紧随其后。房外路人不断奔跑着,有人大叫道:“王右军要来荆州了。大家快去看吧。”
“大书法家颜御史来了!”有人大叫道
难道是有“颜体”之称的大书法家颜真卿?这可是国士无双的书法大师,更是当朝忠臣,他怎么会来这?乞儿很是诧异。事实上,颜真卿的到来的确是有原因,在卫伯玉上任前,朝廷本派颜真卿赴任京南节度使,后颜真卿途中病倒,而梁崇义又暴露出吞并荆州的野心,于是改任卫伯玉为荆南节度使。颜真卿则在病好后以巡察御史身份督察诸州,并借以查看荆州防备。
戎昱步履匆匆,不久就来到大道边上著名的酒肆。此时道路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酒肆老板也是伸长脖子向外张看,对眼前的生意也是不屑一顾。远处鸣钟开道,皇帝御赐的牦节被高高举起,羽林军头盔上白羽迎风竖立,一张张面孔更是威风凛凛,这是皇帝的另外一支亲卫军,德宗皇帝为表示对颜真卿的重视,特将羽林军拨付差遣。为先的起着高头大马的便是颜真卿,一身红色的官服分外显眼,长长的白须则将他烘托的冷凝深邃。他服侍四帝,是当代名臣,但高超的书法修为又让他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姿态。一边陪伴他的是远迎的卫伯玉,他神态恭敬,但依然不失武将是威严。
“老板,打酒。”戎昱不满道。
老板理也没理随意回了句:“不卖。”然后又沉迷在看颜真卿的焦灼中。
戎昱用酒葫芦敲了敲酒桌,继续叫道:“买酒。”
看着这个赶不走的酒客,老板不满的回过神,瞧见是衣衫褴褛一大一小的两个酒鬼,不屑道:“本店概不赊账,先看钱,再沽酒。”
戎昱望了眼乞儿,乞儿身上的钱已经用完,再无其它。只好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戎昱似乎没有思虑,他脱下身上的破衫,递过葫芦道:“来,填满。”
老板掂掂衣服,往地上一扔,鄙夷道:“就这破衣服,谁要啊?”
乞儿见此景,正与发怒,但被戎昱劝住。这是,一对羽林军将百姓分开,站立戎昱两旁,身穿大红袍的颜真卿从马上下来走动戎昱身边。颜真卿此次来荆州虽说是为了巡查而来,但自古知音相惜,久闻戎昱大名,更想和他秉烛长谈。在马上他问卫伯玉:“听说戎昱就在本城,不知我是否有幸见到他。”
卫伯玉道:“戎昱乃奇人,这种人是请不来,盼不到,找不着的。”
“看来我是无幸结识他了。”颜真卿长叹一口气。
卫伯玉抚须笑道:“见他当然也不难。戎昱是酒中君子,哪里有酒香,哪里就有他了。”说着,卫伯玉手一指,正是戎昱在向店家买酒的情景。看道店家把戎昱的衣服扔在地上,颜真卿忙让羽林军拨开百姓,前往救济。
“岂有此理!你怎能如此对待当今学士。”颜真卿怒向店家,又反手向戎昱施礼。
戎昱笑道:“世人都如此,本事臭皮囊的本相。何必计较。”
颜真卿道:“戎学士,要想喝酒,岂不到节度使府中共享美酒佳肴。”
“我是粗人,吃不惯那些珍馐。”
“不知学士喜欢什么?”
“要是有好酒,那什么都好说了。”
颜真卿朝酒家冲道:“还不快把最好的酒给学士灌满。”酒家本来就被颜真卿的气势吓到了,听此,忙提过葫芦灌上最好的酒。当然酒钱是不敢收的,颜真卿也懒得理他,他知道,后面自有卫伯玉收拾。
拿着打好的美酒,戎昱倒扣葫芦,颜真卿对卫伯玉说了句:“别跟着,”就和戎昱一起走了,远远戎昱道:“这些人中也只有他才能和我说两句。”
戎昱和颜真卿一路说说笑笑,颜真卿已近花甲之年,戎昱未及而立,乞儿年方弱冠,三个人走在一起就像爷孙三辈走在路上,很是温馨。
晚上孤灯寒星,但是房子里却是极为热闹。酒食是卫伯玉送过来的,但是却只有乞儿留下来帮忙。卫伯玉将娇娘抓走后乞儿对他已经没有好感了,因此并不理睬他,同样,卫伯玉不想乞儿的身份外露,所以也不和他打招呼。双方都留意对方,却又忽视对方。
戎昱和颜真卿所聊的都是诗歌文章,朝政大事、乞儿一旁不敢插话,毕竟他们说的他也不懂,只待他们需要添酒加菜时,便去帮帮。颜真卿是大人物,扑童侍儿身边不计其数,他只认为乞儿是颜真卿身边一个下人而已。两人兴致勃勃,谈到皇帝受苦,不仅潸然泪下,如此不由说道邺城之战。“想当年太宗气象,征讨四方,怀柔天下,万国来朝,被誉为天可汗,何等雄壮。如今却是天子四处巡守,武将无勇,文臣不忠,大道衰微,超纲何时可振。当此之际人才难得,此次我特邀你做幕宾。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举荐你在朝廷做官。”颜真卿叹道。
戎昱摇头道“大人‘心正则笔正’之说震撼天下,朝廷能有今天的样子好在还有大人这样的人。”戎昱喝了口酒。“我只是一介书生,何德何能?还是纵横文字的好。”
“好!拿笔来。”颜真卿叫道,
乞儿端过笔砚,颜真卿手持大笔,饱含焦墨,信笔题下“磨灭记”,戎昱端酒高声念到:“生有几瞬,万物随我磨灭….”随着戎昱字正腔圆的声音,颜真卿字力遒劲,肥白潇洒,铁画银钩,字字看来皆是血。不由让乞儿目瞪口呆。笔罢,颜真卿大笔一扔,两人相视而笑,又谈笑风生,好似之前的壮志情怀从未发生过。
戎昱将乞儿手拉到颜真卿面前:“此我兄弟,如大人不介意,我三人共同结拜,岂不为天下笑谈。”
颜真卿看着乞儿,兴致有余,长发飘飘道:“此子虽然眉目晦暗,锁骨突出,易心生异志,但是毕竟可造之才。好,一老一壮一幼,恐怕是绝无仅有的盛事。”
三人指誓为盟,歃血祈天,乞儿就此以颜真卿为大哥,戎昱为二哥。时间飞逝,东方天空露出鱼白,很快太阳就穿过窗扉撒到乞儿身上。此时卫伯玉已经带领文武在外面等候了。
颜真卿终究是大员,不能在戎昱家久待。他命拿出千贯铜钱要送于戎昱。戎昱一把止住,他笑道:“兄长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忘了你已经给我厚礼了。”乞儿接着就拿出《磨灭记.》。戎昱道:“我死后它就是我的墓志铭。”颜真卿也不强求,只好依依不舍离出。离别之际,他依然朝向乞儿说道:“即使你我有结拜之义,但是若是知道你有违法之事。我必不放纵。”乞儿不明白为何颜真卿为何对他恨之入骨一般,但是他只能颔首接纳。
由于皇帝急招,颜真卿还未向戎昱告别便匆匆离开荆州。只是让卫伯玉带着美酒去向戎昱道歉,并送了蜀绣十匹给乞儿。
乞儿还在馆邑研究怎么将娇娘带出来逃出荆州,这时卫伯玉的使者过来。乞儿接过蜀绣致谢后给了使者一些辛苦费。使者为表示谢意不免插科打诨:“浙西的晋公韩滉来此,节度使已经派刚从春宵楼迎进府中的舞姬去接待了。现在两人已经去游湖。估计韩滉晚上有福了。”
“你说什么?”乞儿推开使者,马上跑出馆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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