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气了。”她忽然说:“后果很严重。”
陈一鸣一愣:“师姐你要干嘛?”
林琪池站起身来,走到自己跑车旁,然后回头,冷冷地对他命令道:“上车。”
“哦哦。”陈一鸣赶紧照办。
油门划燃,陈一鸣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很大的后坐力将他拍在了座位上,同时涌进来满嘴的风。
他看着速度表上越飙越快的指针,战战兢兢道:“师姐!学校区域,禁止飙车!”
林琪池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脸上冷若冰霜,踩着油门的脚一直未松。
跑车一路飞驰,驶过了一座座大桥、一座座岛屿,没有目的地疾驰,最后来到了岛屿的边缘。
“师姐!师姐快停车!前面是悬崖!”
眼看前方已无道路,跑车即将要带着他俩直冲悬崖,陈一鸣吓得胆汁都冒出喉咙了。
林琪池踩下刹车,轮胎摩擦草地,如同犁地的耒耜般翻出大量的草皮,最终堪堪在悬崖边停下。
陈一鸣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心有余悸道:“师姐,要是咱俩就这样摔下悬崖摔死了,那算是殉情吗?”
林琪池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她来到悬崖边,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沉默不语。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和衣袂,头顶星空繁华,浪潮撞击礁石,带起阵阵喧哗的声音。
这一刻,她的背影居然也显得那样脆弱和孤独。
陈一鸣也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来到她身边,轻声问:“师姐,要是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你尽管教训我好了,别憋在心里啊。你这个样子,我有点害怕……”
林琪池摇头:“他具体都跟你说了哪些关于我的事情?”
陈一鸣一愣,然后低声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说你是齐国平昌侯之女,身份高贵。还有,还说你跟齐国的某位皇室成员有婚约……”
林琪池忽然冷笑:“身份高贵?真好笑啊。”
“难道师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陈一鸣问。
林琪池还是摇头,然后就那样在湿润的草地上直接坐下,望着海面,问道:“你对我的身世很感兴趣?”
“那倒也不是……”陈一鸣赶紧道:“只不过,没想到师姐你会发这么大的火就是了。”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也不是在生杜子腾的气,我是在生那位‘平昌侯’和他夫人的气而已。”林琪池冷冷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压抑着对于他们的恨意,所以每次当有人在我面前提及他们之时,我都会……发疯。”
陈一鸣心里微动,这一刻又想起了在机场之时,那位中分头的田文伯,貌似那时候师姐也因为他提到自己父母而生气来着……
“师姐,我能问问……”
“你不能。”林琪池直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问题。
“那好,那我就陪师姐在这里坐坐吧,一直等到你消气为止。”
陈一鸣在她身旁坐下,却不看海,只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琪池的脸。
林琪池觉得奇怪,瞪他道:“你看我干嘛?”
“没办法。”陈一鸣耸肩:“大海哪有师姐你好看啊,你不让我问问题,我就只能通过欣赏你的侧颜来打发时间咯。”
林琪池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噗哧一笑:“你从哪儿学来的这套花言巧语?杜子腾教你的?”
“说实话不用学。”陈一鸣厚颜道:“师姐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嗯,我知道。”林琪池点头:“许多人都这样跟我说过。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跟我表白了?”
“大海星空,海风轻拂,又是二人独处,貌似是挺适合表白的哈……”陈一鸣打了个哈哈。
林琪池翻了翻白眼:“哪怕明知我会拒绝?哪怕明知我有婚约在身?”
“那有啥?”陈一鸣顺着她的话开始口嗨:“喜欢一个人,如果连表白都不敢的话,那还能叫男人吗?就算对方有婚约在身,就算对方的未婚夫是皇室成员又怎样呢?我打翻他的王座!推翻他的王国!”
林琪池白了他一眼:“你要有那勇气,会只是听到我有婚约的消息以后,就伤心到变形,只敢独自一人蹲在路边痛哭流涕吗?”
“这个嘛……”陈一鸣挠头:“我刚刚还不懂事嘛,现在成长了,也勇敢了。”
林琪池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算了,不逗你了。我的事情谁都不能管,也谁都管不着。”
她站起身来,走到悬崖边,忽然大声说:“喂!要不要跟我一起从这儿跳下去?”
“干嘛?想不通要自杀啊?”陈一鸣吓了一大跳。
“胆小鬼。”林琪池说:“这点高度就摔死了的话,你师姐还能叫你师姐吗?”
陈一鸣心中微动,然后站起身来。
“真要跳啊?天气有点凉,就不怕感冒?”
“你怎么这么啰嗦。”林琪池瞪他:“拿出点男子气概来啊喂!”
“好!跳就跳!”陈一鸣血气上涌,鼓起勇气走到了她身边。
林琪池主动抓起了他的手,十指相接的那一瞬间,陈一鸣有一股触电般的感觉。
“师姐我发现了,你疯起来的时候真不是一般人!”他看着脚下至少有十来米高的悬崖,以及下面汹涌奔袭的浪潮,只感觉腿肚子不停打颤。
“你信任我吗?”林琪池侧过头来看着他,忽然很认真地问道。
陈一鸣瞳孔轻晃,然后重重点头:“在这个世界上,师姐你是第一个带给我勇气之人,也是第一个我信任之人!”
“嗯,谢谢。”林琪池轻轻点头,然后闭上眼,忽然往前纵身一跃。
陈一鸣被她拉着跳下悬崖,在半空中拉出一声拉长的“啊”声。
“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坠进海水里面。
陈一鸣闭着眼睛,在海水里不停挣扎。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内陆,是个地道的旱鸭子!
他张大口,想要呼吸,但立刻有大量冰冷的海水灌入肺中,五脏六腑都传来辛辣的痛楚,四肢越是挣扎就越是感到麻木。
他越来越恐慌,不知不觉间,自己松开了拉着师姐的手,或许浪潮还将他带出了很远的距离,夜里水面之下他什么也看不见。
“呜,呜!”他想要呼喊师姐的名字,但出口的声音已被满耳的嗡鸣给覆盖。
他终究还是溺水了,手臂无力地垂下,只感觉灵魂正在远离这幅躯体,慢慢朝着海底坠落而去。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一尾美人鱼正朝自己缓缓游来,她的发丝铺展开来,蔓延遮挡了海面,如同一个不可被打搅的美梦。
无限的黑暗和冰冷中,有舞动的水草包裹住了他的身体,温暖的、火热的躯体贴在了他的身上,两颗心脏隔着皮肉一齐跳动。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那两道重叠的、强如击鼓般的心跳声。
嘴唇处传来温热的压力,一团团很小的气泡从齿缝中冒出。他忽然觉得那般安心,于是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了面前这个美好的梦。
两人一同向着海底坠落,可他心里已再无任何恐慌。
他闭上眼睛,扬起嘴角,轻轻笑了。
……
林琪池将溺水的他拖出了水面,让他平躺在海岸上。
她坐在他身边,抬头望着头顶的星空。
无数的星光降落下来,在极近的地方与海面相接。分叉的浅滩上有发着光的贝壳,像是水晶般铺成一片。海岛上亮起五色的彩灯,倒映在海水里绚成片片滚动的波浪。而远处的海面上白茫茫一片,像是铺上了一层冬雪。
这一刻天地似乎融为了一体,而海天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谢你。”她看着旁边沉睡的陈一鸣,忽然笑了:“谢谢你愿意信任我。说来很奇怪,我也很信任你呢。”
“你那么胆小,却又那么勇敢。”她轻抚着陈一鸣的脸颊,声音颤抖,表情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所以哪怕明知刚刚你所说的那些都是玩笑话,但还是会想,如果是你的话,真的会为我那样去做,也不一定的吧?”
睡梦中的陈一鸣没有回答,但莫名的,他忽然觉得那样心痛,就好像有人拿着锥子在扎着自己的心脏,使劲地拧动。
他的眼角皱缩在了一起,低声呢喃道:“师姐……不要走……等等我,不要走好不好?”
“傻瓜。”林琪池低下头来,将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闭眼,有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会等你的啦。所以,快点成长起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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