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凝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她脑袋一偏，一块石头落下划过脸颊，一阵钻心的刺痛逼迫她清醒过来。
她没看见弄疼自己的那块石头，因为它掉到另外一边去了，它碰到的伤口在它落下来之前就已经存在，它撞到了伤口里红色血肉，带出更多鲜血。
右半边脸颊温热潮湿，她用手抹一下，直接把血液抹到脖子上。
又一次拉拽，胳膊下的两只手在奋力将冯凝向后拉，她仰面看见灰头土脸的晓雯。
“我拽不动你，盔甲太重了，能自己出来吗？”
当然拽不动，冯凝想，除开盔甲之外还存在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因素。
“我的腿被卡住了，帮我把这些石头弄开。”
冯凝的下半身隐没在石堆里，两块大石头相互支撑靠在一起，砸中脸颊的小石头就是从其中一块上掉下来的。它们下面存在很大的空隙，但一定还有第三块石头在里面紧紧压着冯凝的双腿。
冯凝把长剑卡在石缝间，一只手扶住一块石头，另一只手把剑柄往下压。晓雯帮她摁住剑柄，两人合集撬开另一块石头，冯凝把扶住的那一块推开，露出了压住双腿的石头。
这块石头不大，只是被两块大石头压在下面才那么沉重。冯凝抽出一条腿把它踢开，双腿都取回自由。
冯凝爬起来双腿颤抖差点一软又摔下去。
“腿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
活动几下之后腿就正常了，幸有盔甲保护，若是正常人被三块石头那么压着腿早就断了。只是骨头接近断裂的隐隐作痛依然令人心悸。
冯凝发现自己和晓雯站在一个大坑里，周围都是碎石，堆得很高，看不见外面。不过抬起头到是能看见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银色月光从视线之外照射进来。
这就是大厅里面，只是天花板被摧毁砸下来，才有了这个大坑。冯凝看向周围那些石头，之前其中相当一部分肯定压在自己身上，是晓雯把它们挖到旁边去自己才能出来。
这是火焰恶魔的杰作，即使被砸得头晕目眩，冯凝也模糊地看见敌人疯狂挥舞长鞭的场景，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沉入烈焰的地狱之中。而现在又从地狱中出来了，只是一切都已经被破坏殆尽。
不久前冯凝还在想晓雯的力量可以摧毁大厅，紧接着敌人就做了她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火焰甚至还在石堆之间燃烧，无数火星脱离焰火消失在半空中，火光非常明亮，可那些石块之间的阴影区域看得人内心发麻。
“敌人哪去了？”
“它肯定不会被压在下面，估计正在大坑外面等我们。”
“或者认为我们已经死了，就离开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冯凝心中一凉，那一刻似乎她自己也相信了那种可能性，而晓雯没有做出应答。
一阵热风卷起，那个巨大身影飞到空中，它的翅膀此时才能完全舒展开来，几乎将两人在坑里所看见的天空完全遮蔽。夜色深沉而宁静，它翅膀上的火焰却更加刺眼。
“你们只有生命力顽强到令我惊讶。”
它的声音和在大厅中相比没那么浓厚，也许是因为更加开阔，它身上的火焰也没有那么灼热。只是意识愈发清晰，就越能感受到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
晓雯反应比较快，法杖立刻就指向敌人，表达出明显的战意。
冯凝找不到长剑和盾牌。其实根本没有去找，它们不知道被压在哪块石头下面，冯凝没有力气去把它们翻出来，甚至连移动一下，弯个腰都不愿意，光是站在这里，看着悬浮在天上的敌人就觉得非常疲惫。
敌人从她表情中细微的变化中看出这一点，降落在石堆上，脚下石堆因为它的重量被压下去。
“即使站在一起，被叫做同伴的人无法齐心协力也同样是一盘散沙，你们还是各自为战，现在能看得出理想和现实差距了吧。”
“你别太猖狂，胜负还没分出来呢！”
晓雯依然倔强。
“你们已经输了。”
“还没有！把墙壁打破是一个错误，现在我们就要动真格的了！”
“你看看她，是像要动真格的样子吗？”
敌人用下巴指冯凝，晓雯知道现在冯凝的情绪还处在低谷，但即使如此也不愿意放弃，她后退一步更靠近冯凝一些，低声说。
“待会我去和它缠斗，现在有一整片天空能飞，我可以拖延很长时间，你去把盾牌和长剑找回来。”
“不行……”
冯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能找到的，它们肯定离你不愿，就在你刚才倒下的地方，随便翻几块石头就能找到的！”
“就算找到也没用，它说得对，我们赢不了。”
冯凝低下头，晓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冯凝不愿去寻找武器，即使敌人在面前也无法战斗，所谓的不得不进行的战斗对她也失去了逼迫的力量。
“现在放弃的话就完了，不打败它的话我们就回不去了啊！”
“回不去，我们不可能回去，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回不去了。”
晓雯抓住冯凝手，冰凉到令人心寒。
“一定要回去，我们约定过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到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每年都要一起过生日，现在放弃的话，我们还怎么一起过生日，那不都成空话了吗？”
“对不起。”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冯凝抽泣起来“我也想回去，但是我不行，我不够强，赢不了它。”
“只要我们两人一起……”
“刚才不是试过了吗？”
冯凝和晓雯对视，泪珠在冯凝脸颊上泛着晶莹的光芒，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破碎的感情，把晓雯的勇气也一点一点割裂。
“它太强了，光凭我们两个不行，也许大家全在也不行。从我们开始战斗的时候就注定了，总会碰到这一天的。我也想回去，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那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可为什么是我们，老天爷为什么选择我们来经历这些事情，这不公平。我想回家，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该多好，我希望从来都没有，没有见到过她们。”
冯凝眼泪止不住，晓雯的心也碎了。
晓雯不记得上一次看见冯凝这样哭泣是什么时候，在记忆中那是非常遥远，变得模糊不清的事，也许是小学，或是更早以前。
从很久以前冯凝就成长为一个独立自律的好孩子，因为她的严格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依靠，让人觉得她比同龄人更成熟。不会胡闹、不会失落、也不做坏事，但这些终究只是表现出来的东西。
而这样的冯凝，令人依赖，也令人心疼。
晓雯抱住冯凝，比两人重逢时抱得还要紧，仿佛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次拥抱。
“抱歉。”晓雯在冯凝轻轻说“让你一个人承受太多，但是我就是想依赖你，不管往后多少时间，我都要你在我身边，像从前一样。我相信你会来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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