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黯然销魂关平枝
丁酉年，葵卯月，丙午日，春分。
被春风裁剪出满野新绿的筠河山，兽吼鸟鸣。深山之巅的七玄门在封山之后，静默无声。
云若在盗空塔已经呆了一月有余，此时山已入暮，一点丹红的晚阳，半趴在山巅斜斜的照进盗空塔一层。
“又到时辰了。”云若在透过窗棂洒下的斑驳晚阳中起身，抚平衣摆的褶皱，走上二层。
囚室内不时有低沉的咆哮声传出，云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早已经习惯。对咆哮声充耳不闻，眼神呆呆的望着通往三层入口的，那一层深蓝的封印。云老便在那边，一印之隔，却如同浩海两岸般遥不可及。
半刻钟后，囚室内的咆哮声渐渐而熄，云若又等了片刻后才探出手，推开了石门。
“你来了。”
“来了。”
“可带了酒？”
云若将一支酒盏放于关平枝身前的石案上，揭开了酒盏的封盖。
关平枝因为被墙上的索链锁死了双腕，双手无法动弹，所以只能探身在酒盏上一闻。
“这是什么酒，果味儿那么重。”关平枝不甚满意的皱起了眉头。
“此乃猴儿酒，名为梨花白，入口极甘酒劲却回绕无穷。筠河一带，这已经是能收罗到的好酒了。”云若细细的解释道。
关平枝张口一吸，一道酒线从盏中射入，略略砸嘴道：“不够烈，还是不够烈。你今天只能问两个问题。”
“师叔祖，我今天不问剑诀，想问你其他两个问题行吗？”
“随便你。”又是一道酒线入喉，关平枝眼中除酒之外，别无他物。
“何为传承？”云若问道。
“传承三品，凡品白，极品蓝，尊品黄，这七玄剑诀就是蓝品传承。追根溯源的话，这所谓传承也不过就是创诀祖师所留下的心得体会，以念力封入书典玉简。待有缘之人，得此段精神念力，所习之诀自然日进千里。”
“有缘之人，此缘可是因果之缘？”
“非也非也！”关平枝摇头道：“此缘乃血缘之缘。”
“血缘之缘？！”云若脑中轰然而鸣，难道自己丹田内的金紫小书是亲人所留？又或者说在这修真界自己并不是一介孤儿？
“你看那些家族中的传承，为何不惧外人所夺？非血亲之辈，夺去也是无用而已。”
“可是祖师并未留下子女，您得这传承……”
“祖师未有儿女，可他有兄妹，有父母。并非不是直系就不算血亲了。”
云若默然一念：“那么这传承是否真的只有仙逝之人可以留下？”
“一念传承，本就需要消耗大量的神魂之力。若不是大限将至，那位修士肯愿意自断根基？且就算是愿意，耗损神魂本源，即便寿元未尽却也是大限不远。”关平枝道：“不过……”
“不过什么？”云若急急问道。
“不过若是留下传承之人修为通天已然跳出五行，无寿元之限，即便留下传承本人也可安然无恙……”
修为通天，跳出五行。那又如何会停留在修真一界？云若摇头苦笑，自己恐怕是想太多了。
“喂！小子，还有酒么？”关平枝身前的案几上，酒盏已经空空如也。
“还有一瓶。”云若从袖中又掏出一盏：“不过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你已经问的够多了。”关平枝神色已经有几分不耐烦。
“这个问题，师叔祖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答。”云若将酒盏放上案几，踌躇了片刻道：“师叔祖，你当年是如何会被关在此处的？”
关平枝神情明显一呆，愣愣地盯着眼前酒盏半响不出一声。就在云若准备起身告辞之时，却听得关平枝轻声一叹。
“此事也并不怕外人所知……”
“我与她相识与血河之地，界裂战场。那一天残阳如血，她紫衣飘飘手持双剑。在一片魔尸中，蓦然回首——嫣然浅笑间，那肃杀的战场满地鲜血，仿佛都成了绝艳的花海……”
关平芝眼中少有的透出满盈的温柔：“从那以后，我们结伴相行。一场场厮杀，一场场战斗，即便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也仿佛是我们两人的舞曲。终于梦云湖之畔，花海之中，我们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既然有了道侣之实，我们俩在各自门派也算是头面人物，她也在那个时候提出要回门派一趟。”
“可是……”关平枝神情黯然道：“可是她回门之后突然就杳无音信，我就在她山门之下结庐而居等待她的回复，没有想到这一等却是三年有余……”
“三年的等待，等来的却是一纸传音。只有冷冷冰冰四字——此生无嫁！”封魂锁练一阵哗响，情绪逐渐激动的关平枝撑直的手碗被勒出道道血痕：“那绝不是她的本意，绝对不是！！我纵剑冲山，以七玄剑诀之威直杀至山门大殿！我看到了她的背影，也看到了她刺出来的一剑……”
关平枝蓦然扯开胸膛，一道碗口大的伤疤偏在右胸，距离心脏所在差之毫厘：“这一剑，虽然偏了一寸，但我的心已经被搅的支离破碎。而她从始至终没给我一句解释，没有任何答案……”
云若见到关平枝仿若死灰般的脸孔，心中暗自悲悯小小问道：“那么她是那个门派的？”
“落流居，穆紫宵。”
“原来是紫宵真人，她现在是落流居掌门。”云若道：“而且她的弟子与弟子也曾有几分交集，对了她也姓关，叫关云芝……”
云若刚说出这句话，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关平枝，关云芝，梦云湖畔，掌门弟子……
“她……她叫什么？！”关平枝声音蓦然颤抖起来，眼中疯狂逐渐掩盖去理智。
“师叔祖，您别急我先去打探清楚……”云若话未说完，关平枝身上罡气猛然爆开，即便是有封魂石的压制，云若也仍是被这股罡气逼到了墙角。
今天的时辰已经到了，关平枝又重新陷入了疯狂，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毫无意义的嘶吼。
云若默然轻叹：“也不急在这一时了，改日再来好了。”
推开石门，云若走出了囚室。可他不知道的是，就这一个转身，再见之日却将会是在十年以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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