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辅汉 > 第四百二十一章 流民
    荀之瞧着曹操那脸上的笑意和郭嘉变得极为不同的脸色,有些不知作何感想,二人这样的会面,当真算得上是清奇。

    一介白身,而且郭嘉之才能如何被曹操认识呢,不过是上了一道理民三法,哪怕是再与众不同,也不至于当一个当朝权势滔天的人过来迁就他吧。

    荀之开始审视曹操,这个普普通通,甚至个子都有些矮的人,开始看起来有些微微的奇妙起来。

    “凤簪可以查人气运,那我看看司空是什么气运。”荀之看着郭嘉被曹操拉着手,坐在小亭子里聊天,当下便是来了兴致。

    他已经初步认识如何操控凤簪了,只要心里默念,紧紧盯着要查的人,就能触发,这可能不是正确的方法,但却是荀之目前唯一知道的法子。

    荀之只觉得怀里的凤簪开始滚烫起来,那龙簪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如同是死物一般,若非是那天自己认识到了龙簪的不凡,他都要认为那是极其普通的一块玉簪子了。

    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紫光冒出来,视野里的曹操依旧是曹操。

    荀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簪子失灵了,当下便是转了一下视线,又看向了正在一旁伺候的华安总管,只见其人身上,冒着一阵绿光,额头处尤为明显。

    当下便是了然。

    既然东西没有坏,那为何查探不到呢?

    “难道是气运太强吗?可是荀彧、郭嘉二人气运也强悍,为何就能查得...”荀之心有不解,再次试了几次,却都是无功而返,索性还是放弃了。

    反正如果这是真的曹操的话,气运将大到天际,或许自己是根本没法去查探的。

    荀之瞧着曹操一直拉着郭嘉的手,然后不时还哈哈大笑,郭嘉也是言笑晏晏。

    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半日,便是如同多年好友,多年知己一般。

    “自从戏志才死了之后,司空便再也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小之,以后奉孝定然会乘风而起,青云直上,你也要加油。”荀彧一直都站在那里,如同是雕像一般,嘴角也满满的笑容。

    荀之当下便是口称是。

    只是郭嘉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云泥之别。

    借用一句话来说,郭嘉是站在九天之上的凌霄殿的塔尖儿上,他荀之就是在十八层地狱的最后一层挖煤。

    荀之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气运是什么的,不过想来也不过是白色或者最多冒点绿光(额,大家别多想)。

    而此时,小亭里,郭嘉和曹操谈论天下大势。

    “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袁绍四世三公,便是一声,青幽并冀四州便是降服,前些日子,还遣使来求大将军号,要成为北方之主。”曹操有些头痛:“袁绍此人,我不惧他,以前我白身时,便是不惧。但毕竟人马胜我近百倍。”

    “这天下不是这么论的,若是只以强弱论,那天下还需要我们这些谋士做什么呢?只需要两方比对一下实力,然后弱的投降不就好了?”郭嘉却是不以为意:“我以为,司空不宜和袁绍交恶。”

    “他袁本初求将军号,便是有了正经名号去统治青幽并冀,若是给了,则实力悬殊会更大。”曹操却是不同意:“奉孝,教我。”

    “袁绍此人虽然拥有显赫生世,能让他一时掌握四州,却再很难去进一步了,”郭嘉完全不看好袁绍:“其下谋士如云,其中田丰、沮授是大才,冠绝天下也不为过,却不得袁绍信任和喜爱,而逢纪、郭图以及辛评,皆是庸才,却独得信任。”

    “奉孝的意思是?”曹操感觉明白了一些东西。

    “其人帐下有一人叫许攸,贪财到了极致,司空不如和他交好。”郭嘉补充道:“却不是让他对军政有多大帮助,而是去引导袁绍几个公子之间的矛盾和争斗。袁绍此人,偏爱幼子,但其余公子也都有了自己的势力,只要稍加引导,便会如同炸药桶一样爆炸,袁绍定然没有心思来对付司空你。”

    “如何引导?”曹操来了兴致,眼睛里现在都在冒着光。

    “推恩令。”郭嘉之是简单的一句。

    曹操顿时整个人都如同开窍了一般,哈哈大笑,接着拉着郭嘉的手,如同是看着一块美玉:“我有奉孝,如高祖有张子房。”

    “令君。”曹操很远便是喊了一句。

    荀彧当下便是稳步走了过去。

    荀之跟在身后。

    “奉孝担任军师祭酒,你意下如何?”曹操看着荀彧,似乎是在认真的征求他的意见。

    “军师祭酒是司空府的编制,司空为何要询问我呢。”荀彧却是笑笑,他如何不明白曹操的心思呢。

    “那就任军师祭酒,奉孝,随我乘车回司空府吧。”便是一手拉着奉孝,又不知和郭嘉谈起了什么,慢慢朝着门外走去,车马早就备好,上了车,一同坐了进去,然后驾车离去。

    只剩下荀之一脸呆愣。

    “怎么了?”荀彧有些好笑的问道。

    “军师祭酒是什么职位?”荀之知道军师祭酒,却不知道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军师祭酒则为司空下第一人,虽仅仅为千石官职,却能掌控司空府幕府,且能掌控一部分兵马,奉孝这次,当真是青云直上。”荀彧满脸笑意:“这小子,终于不用天天浑浑噩噩了。”

    “这么大的官职,那司空府那些人能够满意吗?毕竟奉孝只有二十几岁...”荀之有些担忧,不是担忧郭嘉才能不足,而是趴怕在司空府被排挤,然后来了脾气,直接提了行李去了江东。

    “那些人都足够聪明,如何会去违逆司空的意愿呢?”荀彧却是不以为意:“只要司空还一天信任奉孝,则奉孝一日就不会受到别人的怀疑排挤,地位稳如泰山。”

    “哦...”荀之应了一声,又想起来了什么:“叔父,老师让我告知你,说明日是他寿辰,让你带些好酒过去。”

    “那个老酒鬼...”荀彧笑骂了一句:“上月刚过完的生日,哪里会再过呢?不过是惦记我那一坛好酒罢了。等下吃了饭,我便去找他,城外难民依旧还很多,尚未完全疏散,公达(荀攸字)在忙活,你若有心,也过去帮下忙吧。”

    “我现在就去。”荀之听到难民,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对这些人抱有特殊的感情,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就算再好的法子,这些人里中的一半都可能会死去。

    命运的不同,让荀之更加的关注他们。

    荀之带了自己所有的值钱的东西,然后去典当,去卖掉,总之都是换成了银钱。

    所以出了府门,没有马车跟行,荀之一路小跑着出了城门,却是一下子被吓到了。

    眼前的人,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

    许都城外当日他见过的,完全就如同一块小平原一般,有些望不到边儿。

    如今却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人海,伴随着哭声、吵闹声、婴儿的啼哭声,如同是人间炼狱。

    荀之的心犹如被刀割了一般,在他眼睛里,这些不再是活蹦乱跳的人,而是将在月后变成尸体,腐烂在田野里。

    那些个负责维护秩序的官吏和护卫们,在人群中穿梭,时常有人跪倒在地,抓住他们的脚脖子去要吃的。

    荀之一路也是如此艰难,他身上只有银钱,但纵然这般,那些银钱全部给了他们,却也无济于事。

    “大人,这些钱只够买一两米的...”一个妇人手里抱着两个孩子,面色如同皱了的纸,说不出的凄惨和心酸,拿着手里荀之给她的十钱银子,面色发苦。

    “这十钱银子,足够换一斤粟米。”荀之皱眉,他是知道许都粮价的,单论粟米来说,一石粟米是两百二钱,十钱银子,足够换一斤米。

    “可是那卖粮的人,标着一石米两千钱...”那妇人脸上都快要被泪水淹没:“非是我骗大人的。”

    “十倍...我知道了。”荀之呆愣了一会儿,便是安抚妇人:“等到夜里再去买粮吧”。

    然后脱身开来,瞧着远远搭着一个帐篷的地方,上面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粮”。

    几个小厮正倚靠在在满缸的大米上,对着那些难民嬉嬉闹闹。

    荀之到了几人面前,脸色阴沉:“谁人许你们哄抬粮价?”

    “呦呦呦,这是哪家的少爷啊,知不知道我钱家的后台啊,就敢大吼大闹。”那守着的一个小厮,是其中领头的人,瞧着荀之,如同是看着一个白痴一样:“今天遇到不下十个你这样不知死活来教训我们的人。”

    荀之眉头紧皱,那些稻米完全没有人买得起,不时有人过来拿着些银钱,只能换走微薄的米粮。

    自己甚至可以看到有些米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去腐烂,也不允许一个路过的小孩子捡走。

    “怎么着,小子,吓傻了?”那领头的小厮瞧着荀之一直在发呆,当下便是更加得意,以为是荀之怕了:“毛都没长齐,就过来训斥我们,真的是可笑至极。”

    “我再讲一句,把粮价放下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们。”荀之说着越过几人,然后朝着那难民中央去了。

    那里是荀攸所在。

    “老大,那小子挺唬人的...”一个卖米的小厮脸色有些发白。

    “瞧你的出息,那小子还不是怪溜溜的走了,他能闹起来什么,好好看着米,防止那些个人过来抢米就是了。”领头的,自顾自叼着牙签儿,睥睨四野,瞧着那乌央央的人群,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如同是看蚂蚁一般,充满了戏耍的意味。

    一切都那么平常。

    荀攸现在处于一个十分忙碌的状态,便是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帐篷里,堆满了如山的呈上来的书简,关于流民情况的、也有上面送来的银钱的分配等等。

    总之荀之进来以后一句话没有说,在那里沉闷了许久,荀攸都没有时间去理会,只是埋头处理东西。

    “兄长,你知道卖粮的钱家吗?”荀之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他最厌恶的就是发战争财和国难财的人,他不反对商人们赚钱,但是不仅不去散粮,还提高十倍的粮价,简直就是利欲熏心。

    对待这样的人,荀之甚至提不起一点的能理解和谅解的感觉。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够拥有曹操那般的权利,刚才就会提刀斩了那几人。

    “我知道你心有不平,但是许都的水着实太深,那钱家背后靠着的是太尉杨彪,这一切肯定是有他们的影子在,我没法阻止。”荀攸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声音充满了干涩,应该是许久未曾进食:“你带一队人去管理一下秩序吧。”

    “杨彪作为汉室老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荀之有些不相信这家米粮店后面居然是当朝太尉,杨彪为靠山。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当真就是有些难办了。

    因为荀彧和杨彪当朝围观,杨彪等人算得上少有的汉臣,若是自己动了他,可能这场小打小闹,引起荀彧和杨彪之间的争斗,到时候,事情才算是到了一个不能去收拾的程度。

    荀之不想给荀彧惹麻烦,更不想去得罪杨彪,但是他对于这件事情,却是忍不下去的。

    只听见荀攸在书简上勾勒了几句,然后问道:“他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可以赚钱,可以让弘农杨氏更强大。”

    “这种钱难道赚的不够亏心吗,他可是读经的士人。”荀之便是声音也大了几分,“士人不去救济百姓,哪里还能去压榨百姓呢?”

    “你刚进许都,你不知道,这天下,便是士族、豪强和百姓三方,之间算得上是水火不相容,读经又如何,不读经又如何,那些书都读到自己肚子里去了,然后成了阳谋阴谋,却没有一条是给去百姓的。”荀攸却是如同看待一个白痴的看着荀之:“便是荀氏,便是如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要我在白姓和家族中选择,我照样选择家族。”

    “百姓是天下根本,难道你们不明白吗?”荀之反驳:“若是失了民心,那天下大势如何?”

    “天下大势不会变。”荀攸却是笑了笑:“民心便是谁强随谁。”

    荀之十分不同意这样的观点,但是他也不知道去说些什么去反驳,他心里却是十分不认可的,哪有不获民心而能够长治久安的。

    当下便是跟荀攸告了别,出门拿着荀彧给自己的一块小令牌,领了七个士兵,去维护治安。

    荀志被簇拥在人前,有些不安,但是许久,也是习惯了下来,尤其是瞧着那些个难民百姓,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娇羞,一头扎进去,开始帮助一些难民去整理营地,去烧火,去做饭。

    那饭菜依旧是少得可怜,多是菜根,零星飘着几滴米,都是盛出来给老人小孩,但是老人小孩却又让给那些壮年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壮年人活下去的机会比小孩老人要高无数倍。

    但是在这样一个国家里,经过了汉朝十几代人的努力,百姓如何易子而食?哪怕他们知道小孩老人活下去的机会不大,但还是忍着饥饿,把汤把饭都端上去伺候着。

    荀之有些不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人,前面有人闹事。”荀之正在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女孩儿,给她拍衣服的土,就听到身后的军卫招呼自己。

    当下便是快速起身,瞅着那闹事的地方,居然就是白天那米粮店的地方,当下眼睛微眯了一下,“走,过去看看,就兄弟们带足了家伙事儿。”

    那军卫自然是赶紧跟上,一队七人加上荀之八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米粮店的地方进发。

    正看到下午领头的那米粮店的护卫,正坐在一张胡床(折叠小板凳)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真一脸兴致的瞧着自己手下殴打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瘫在地上,紧紧护着身下的女子,那女子显然是有了身孕,这也是那中年男人挨了揍,却不敢挪开一步的原因,只要有一脚踢在那女人身上,可能会流产。

    “大人?”那身后领头的军卫眉头紧皱,他同样是百姓升上来的,自然是看不下去,刚要请示荀之,却见到荀之一张可怕无比的脸,阴沉如水,眼睛一动不动,犹如是恶魔一样。

    “将士们,出刀!”荀之大吼一声,如同是闷雷,在这哭声中显得那么的明亮刺耳。

    七人如出一辙,握柄,拔刀,一气呵成,刀声铮铮。

    “辱我百姓者,死!”荀之甚至不去问那家人被打的缘由,他只觉得一股气冲上了他的脑袋,他再也没办法去正常的思考,管他什么百姓士族势不两立,管他钱家靠山杨彪太尉,现在他只想用刀来证道。

    军人的天职就是听令。

    不管荀之下了怎么样奇怪的命令,他们都回去遵从。

    因此七人齐齐冲锋,犹如悍匪进羊堆,那些个守着米粮店的护卫们,本来正拳打脚踢踹的正爽,全被一刀剁成了两半。

    此时,无论是哭声还是哀嚎声,都寂静了下去,只剩下那飙血的尸体,以及一个尚未被杀的米粮店护卫头领。

    “何人?!”那人本来瞧着几人出刀,根本不在意,现在转眼间倒下了十几个人,而且都是一刀毙命,死的不能再死,当下便是吓破了胆子:“你们知道我们钱家的后面是谁吗?是太尉,当朝太尉,你们怎么可以?!”

    “辱我百姓者,死。”荀之从鲜血里走了出来,他刚才并没有动刀子,他从生阳县离开的时候就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动刀子了,他不想惹麻烦。

    但是总是有些人犯贱。

    荀之接过了一柄长刀,在那人面前,步步紧逼。

    一尊并不高的身躯,去如同是修罗地狱一般,这是下午跟荀之放狠话的那个护卫现在心里的感受,他惧怕,因为眼前这个人就是疯子,会杀人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终于,恐惧还是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所有对荀之的不屑,现在呈几何倍增的转为对荀之的恐惧:“我上有家母,下有妻女,大人饶命。”

    “你欺侮的这加人,难道不是上有家母,下有妻子吗?你可以压制他们,殴打他们,只是因为你比他们要强。”荀之声音冷酷,犹如寒铁:“现在我比你强,你便要被欺,被杀。”

    “杀了他!杀了他!”不知道难民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顿时犹如是星星之火掉到了草垛子里,整个小平原上,都是响起了齐声的呐喊:“杀了他!”

    “住嘴!”荀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你们都是各地流民,我和你们一样,一个月前,我还是一个普通的生阳县小子,若非是来了许都,我也会成为流民。”荀之把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声音沉稳。

    “天下事,不唯有三,有家人,有银钱,吃饱饭。”荀之刀已经划破了那跪在地上的人的表面的血肉:“我只想你们知道,不管你们这次蝗灾后,留多少人活下来,也要清楚一件事情,事在人为,一切都要靠自己把握,今日有我给你们当刀子杀人,下次呢?”

    “当然,我不是让你们暴乱,去做什么所谓的起义。”荀之刀已经进入了小半,因为进刀的位置刁钻,那人气息尚在,伴随着痛哭的嚎叫,荀之则是不停:“而是当你们的同乡,如这位被殴打的一家人,你们能够站出来。试问这豫州几百万户,无一是男儿吗?”

    荀之暴起发难,双手摁刀,直接贯穿了那人的脑袋,惨叫声戛然而止,响彻天际:“米家一石二百二十钱。若有暴乱不守规矩者,杀。”

    无人敢应声。

    荀之也不理会,只是蹲下了身子,瞧着那被打的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满身淤血,却抱着自家老婆,一脸幸福。

    “没事吧。”荀之上前问妇人。

    “谢谢恩公。”那妇人聪慧,赶忙是拉了那汉子,一起跪下:“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求恩公能帮我安排一个地方接生。”

    “自然是好的。”荀之当下吩咐人去找稳婆。

    “恩公,还有一事相求。”那汉子不会讲话,只能一直是妇人跟荀之说:“我男人没什么文化,恩公可否给我家孩子取个名字。”

    “姓什么?”荀之擦拭手上的血,随口问了一句。

    “姓邓。”那一直没开口的汉子也说了一句。

    “那便叫邓艾吧。”荀之有些恶趣味的起了一个名字。

    “谢谢恩公。”那两人急忙是下跪便拜,如此三次,算是最隆重的方式了。

    荀之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想法,只是吩咐人重新开启米粮店,按照许都粮价来售卖。

    邓艾这个名字,荀之在路上想了半天,依稀记得好像邓艾是建安二年出生,所以自己这样取名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道自己随便取个名字,就能诞生一个后期最强之人吗?

    不管如何,在荀之做了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后,整个平原不仅没有变的暴乱,反而是变得更加和谐起来,甚至荀之的那一番话,也启发了一些人,他们开始自发组织了一些由壮年男子组成的小团体,保护大家不被伤害,也保护一些孤寡老人能够喝到一些米汤,不至于饿死。

    荀之也不敢回营帐去见荀攸,就乱溜达,期间也有不少人要给荀之下跪,让荀之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大人,听闻左上区域一批人好像是染了瘟疫...”军卫领头的人突然凑了过来,从身上掏出来一件十分简陋的手绘营地图:“他们都是从生阳县来的。”

    生阳县三个字彻底触动了荀之的内心,尤其是听得瘟疫两个字,面色更是剧变。

    没有比什么比瘟疫更可怕的了,就算是战争,也不过是抽壮丁,但是瘟疫却是不会理会你是不是壮年人,你是不是有妻女,只管一股脑全部吞噬。

    对于瘟疫的爆发,荀之是有察觉的,这么多难民挤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很多尸体要是有家人的就会负责掩埋一下,没有家人的,则是尸体腐烂也不会有人去理会。

    因此瘟疫的爆发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等到真正地出现了,荀之还是忍不住的恐惧,他记得自己在生阳县的时候,就碰到过一次瘟疫,他小时候有几个不错的玩伴,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所以荀之当下便是下达了命令:“封锁消息,暂时也别告诉荀军师。”

    “可是那边有恐慌的人到处宣扬...”那军卫有些为难。

    “谁敢聒噪,就割了舌头。”荀之面沉如水,自己可不想因为一次意外,让这些难民陷入恐慌,从而动摇到许都的根本。

    “嗯,我这就去。”那领头军卫去处置事情,让另外一个军卫带着去左上角所在的区域,也就是瘟疫发生的中心。

    荀彧走得很快,心里有恐惧,毕竟是瘟疫,他不是神仙,若是不小心得了瘟疫死了,他真的是没有地方说理去。但是荀之,还是要去的,自己接了这份差事,就得做好,否则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瘟疫扩散、人心慌乱,他荀之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

    左上区域,距离荀之不远,仅仅只有两里地,但是一路上没有合理的规划什么路来,到处都是人,所以走路的时候需要时刻关注脚下,很容易就踩到人。

    荀之磕磕绊绊的走着,越走心越发慌乱,因为他似乎见证了一个很神奇的变化,靠近城门的人脸上有时候还会伴有开心,但是越往这里走,那些人的目光就越来越暗淡,那双眼睛,看不到对于生活的希冀,只有苦涩以及绝望。

    他亲眼看着一个女孩子咬着自己的胳膊,然后使劲的咬下来一块肉,忍着剧痛,甩干了上面的血,喂给了怀里抱着的一个更小的婴孩。

    荀之感觉到恐怖,这如同是炼狱一般,他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但是最恐怖的事情却不是这个,而是他开始有些渐渐地漠视了起来,他对这样发生的事情,居然是变得越来越麻木,尤其是越往左上区域走,他的心就变得越来波澜不惊,对人命,他甚至觉得那些仅仅只是一个数字。

    “大人,这些人会有救吗?”领路的军卫是一个心理素质异常强大的人,他们上过战场,杀过人,对这样的场景适应起来要比荀之要容易得多。

    “我不知道。”荀之摇头,他又不小心踩了一个人,不过那人并没有喊痛,也没有起身,荀之不敢回头看,他知道,那个人已经是死了,是个死尸。

    瘟疫的爆发,就是这样产生的,不消半日,这个区域也会迎来瘟疫。

    “大人,等下您到了,就让小的去帮你做事,你可千万不能深入险地。”那军卫面色有些发苦:“只是若是我死了,求你一定要将我的抚恤钱讨给我家人。”

    “一定会没事的。”荀之的心也开始慢慢的跌入了谷底,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味,他不知道瘟疫会不会已经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勇敢的军卫。

    他是个懦夫。

    当荀之胃里翻江倒海,空气中恶臭已经严重堵塞了他的感官,荀之还是停下了脚步,他不敢去了...

    “荀之啊荀之,你要的是什么,你要的是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所以你来到了许都城,现在为什么要为了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而且已经是要死的人去深入险地呢?”荀之内心纠结:“你会丢了命的。”

    但是那军卫却是迈着稳健的步伐,犹如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虽然走得慢,但却一直前进着。

    等到二人差了三十步的时候,那军卫回过了头,看了一眼荀之,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感情,然后继续往里走:“大人,我去看疫情到底传播到了哪里。”

    “我...”荀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但是他真的是不敢往前走了,他试着往前迈一步,只觉得心脏都停了几秒,心里有无数个警告在跟他说,不要去,不要去。

    那军卫已经看不到后背了,这里已经是左上角区域,再进一步,那就是核心地带,也是最有可能疫情的爆发点。

    荀之想到了柳叔,想到了从小自己认识的那些人,他们或许就在这里,或许已经染上了瘟疫,或许已经死去。

    但是他荀之,什么都做不到,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种勇气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开始明白荀攸说的那一句话,便是百姓的命和自己的命,哪个更重要呢?

    他在那里犹豫了半个时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荀之就越发煎熬,知道他看到一个坚毅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的时候,他的心开始放缓了一些。

    “如何?”看着那面色未曾变过的军卫,荀之赶忙问道。

    “死了数百人,大多都是生阳县人,有人将尸体全部堆在了一起,划了一个区域,但是疫情还是会继续。”那军卫说道。

    “全是生阳县人士吗...”荀之心纠了半天,有些后悔自己给柳叔的银钱太少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为揭不开锅而选择背井离乡,逃难到这个修罗地狱呢?

    “很多人都感染了疫情,大人,这批人,都活不下去了...还是告知荀军师,隔离吧。”那军卫说完话,便是又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荀之眉头紧皱。

    “小的刚才检查了尸体,现在身体极度不适,怕是已经感染了疫情,只希望大人能够将我抚恤钱交给我妻儿,多谢。”那军卫没回头。

    荀之只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更没有再去说话去阻拦他,他荀之是最没有资格做这件事情的。

    他逃了,逃到了中间营帐的位置,告知了荀攸。

    “隔离是什么?”这是荀之出了营帐之后问旁边军卫的第一句话。

    “全部放火焚烧,活人也不例外。”那军卫首领嘴角苦涩:“大人,小六子他人呢?”

    “他回不来了...”荀之知道小六子讲的就是那个慷慨赴死的军师,心里何尝不苦涩呢。

    军卫首领如同是老了十岁,离了荀之,朝着那远处去继续维持安定了。

    荀之却是开始考虑起那个所谓的隔离,防火杀人,彻底阻绝瘟疫吗?

    难道不能够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这里的难民何止十万,便是左上角那个区,也足够有两三万人,可能死掉的只有数百人,但是染了疫情的就有上万人,意思就是要烧掉活人上万。

    荀之在想办法,许久终于是想到了一个人,便是华佗,或许华佗能够救这些人呢,毕竟他可是神医。

    荀之一路奔跑,穿过层层人群,到了城门,同防守严密不允许流民进入的城门大道,直向伶人馆而去。

    许都城的日子依旧是很欢乐,街道上叫卖声不断,那些个公子哥们带着各家的姑娘挑选容臭首饰,谈花说月。

    城里城外,犹如天堂地狱。

    荀之心里烦躁,跑起来更是虎虎生威,伶人馆不过稍许就在眼前。

    但是荀之刚到了门口,就被拦了下来,还是白日里那些人,他们瞧着这次是荀之一个人,没有司马懿跟随,拦着荀之便是更加容易。

    而此时荀之身上满是鲜血,那是杀人飙出来的,还有一阵阵的恶臭味道,令人倒胃,这是疫情区的。

    “荀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老板明确说了,伶人馆是千万不能让你进去的。”那护卫头子瞧着荀之这个架势,心里也是有些害怕。

    “我要见华神医,许都城外数万人性命皆在于华神医身上,求你们了,放我进去。”荀之声音有些嘶哑,甚至隐隐有些要破声。

    “荀公子,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那护卫头子却是不信:“你大可以去找别的大夫郎中啊。”

    “只有华神医可以救命,各位,许都城外,数万黎明百姓的命运,你们真的要拦下我吗?”荀之语气悲壮,他只感觉到一股无力感,他这副身体,如何闯过这层层的护卫的拥堵。

    “着实对不起,荀公子,我们吃这碗饭...”那护卫头子也是心有不安,但是他只是做自己的事情,完成自己的职责,没有哪里对不起别人。

    荀之瘫倒在地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大门,却不得入。

    只是不久,耳边便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糯米一般的声音:“荀公子。”

    荀之整个人的鲜血又开始沸腾起来,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快速回头,果然,戴了面纱的微玥正如同一朵莲花一般直直的在自己身后站着。

    荀之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没了力气。

    微玥那双如同天河一般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往前一步,蹲了下去,扶起了荀之:“你来伶人馆做什么?”

    “许都城外数万百姓,我需要见华神医。”荀之声音有些嘶哑,刚才还能够说出话来,现在却开始有些失声,没有比今夜更累的了。

    “我没有权利让这些护卫放你进去。”微玥声音清冷,如同是冬日之水。

    荀之的心又往下深陷了半分,刚要说没关系,就听得微玥二次开口:“但是我可以叫华神医出来。”

    荀之笑笑,不知作何感想。

    微玥讲荀之搀扶着靠在了柱子上,然后穿过一脸惊愕的护卫,进入了伶人馆,去寻找华神医去了。

    只剩下荀之,细细体味刚才微玥对自己说话时候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好像对微玥产生了感情,不然为何,一见到她,心就如同是脱缰一般。

    “不是爱风尘,微玥,如果有一天我坐两千石,一定要带你离开伶人馆,让你可以摘开面纱,真实而平静的活着。”荀之盯着门口,想象着那么一天,微玥被自己拉着,离开这如同是监狱一般的伶人馆,不由脸上浮现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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