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巴托里在被凯蒂叫起来之后,虽然无奈,但没有选择再次睡下去,而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是,爬起来了又有什么用呢?哪怕读懂了所有的书,知道了所有的大道理,也还是过不好这一生呀!
又是如同往常一样的一天,巴托里浑浑噩噩的,东想西想着还是一事无成。
时间在巴托里的眼中变得是那般的不值钱,甚至完全不在乎时间的流逝。
她的寿命几乎无限,因此一旦丧失了斗志,就不会像人类一般因为越来越近的死亡期限而幡然醒悟,如果没有契机,没人知道她醒悟的时间。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片漂浮在时间长河上的叶片,没有人捡拾就只会一直漂流下去。
如果按照既定的命运来说,她这片树叶是无人问津的。虽然很遗憾,但是谁也不曾带她爬出这抑郁的泥淖。
在凯恩死后,她就再也没有面对过世界的善意,那样的她,又怎会打开紧闭的心门呢?
或许面对乐恺时巴托里很潇洒,转过身去独处时她却难过的只想自杀。
事件如果足够大,记忆就会被迫保存。而重大的事件在记忆中的持续存在会引起强烈而又持久的负面情感体验。
那份记忆一直藏在巴托里的心底,每当夜深人静都会爬出来将巴托里团团笼罩。这份记忆如同抑郁的梦魇一般,紧紧的抓住巴托里不放,将其向下拉扯,下方则是深渊。
在那其中,没有光明,没有花香,甚至没有空气,然而这种近似虚无的噩梦,巴托里每天都要经历一遍。
巴托里也试过不去想,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那份记忆如同铭刻在了灵魂之中一般,不然怎会如此撕心裂肺?
有人说过,持续性的悲伤会使人丧失对正常生活的兴趣,哪怕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喜欢自己的人。而如今的巴托里就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今天的巴托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丧呢!
巴托里深吸一口气,再次抗住了自暴自弃的冲动,强压下了心中破开的那道口子。
她叹了一口气,感知着红魔馆钟塔上的时间,那是对于她来说算是快要睡觉的时间了。
而在睡觉之前,巴托里都会有一个固定的活动,就像是刷牙洗脸一般的习以为常。
而这个活动正是巴托里的寄托,是她能够熬过这番抑郁的唯一色彩。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花的名字。
想到那片花园,巴托里主动从床上爬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如同阳光一般,刺破了卧室的黑暗,巴托里再一次的战胜了那个不存在的敌人。
就这样巴托里一年又一年地活了下来,只为了每年再生时这红魔馆中盛开的花的颜色。
走到了花园之中,如往常一样,巴托里拿起了水壶和修剪枝叶的小剪刀,开始为花园中的花儿浇水施肥去除枝叶。
巴托里露出了平时所没有的认真,叫出了每一株植物的名字,什么“冰晶蝶灵”啊,“璃莹殇”啊,“血魑魅”啊,这些都是巴托里一株一株特意取名的。
虽然玛丽苏了一点,但是不能否认,她对花儿的那份喜爱,一般人哪会有这份心思去给花儿取名字?
她一边叫着它们的名字,一边露出了动人的笑容。
花园里的花草数量虽多,但看得出平时都有在打理,不然不可能长势如此喜人。
难以想象的是,这些花草的种类,五百年来一直没有变动过,依旧如同它们最初的祖先一般,有些甚至一直活到了今天。
而巴托里的园艺技术,则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熟能生巧,举手抬足间都有着高手的韵味。
巴托里只是和其中大部分花儿打个招呼,毕竟每天都会来检查一遍,不可能有很多花儿出现问题。
巴托里只对那些有需要的花儿进行修剪和浇水,所以速度不算慢,不一会儿,大半个花园都被巴托里打过招呼,有需要的更是被贴心的关爱过了。
巴托里做的很仔细。
对病枝弱枝、枯叶之类的及时清理。
在花朵周围喷水来降低温度。
剪完后加入粒肥,补充养分。
每一株需要照顾的花朵,巴托里都用着不同的手法,以求最适合这朵花朵,不会反而弄巧成拙。
巴托里有条不紊的做着哪怕是乐恺都会觉得有些繁琐甚至是困难的事情。
她不仅没有手忙脚乱,还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就像是和花朵一同在舞蹈一般。
一时间,花朵如同众星拱月,加深了巴托里的魅力。
乐恺则在巴托里打开门之后不久就发现了巴托里的踪影,看着巴托里细心的照料那些花草,乐恺这才知道了巴托里的另一面,那个体贴用心的她。
乐恺悄悄观察着巴托里,不禁感慨万千。
任性多疑、慵懒娇蛮、脆弱无助、博学多才、体贴用心,巴托里如同一块镜子,掉落在地上之后摔碎后映照出不同的形态,那一张张或喜或悲的脸庞,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哪一个又只是她的伪装罢了呢?
乐恺看着巴托里脸上洋溢出的笑脸,觉得愈发看不懂巴托里这种生物了。
最后,巴托里来到了乐恺所靠着的大树旁边,正准备检查一下大树的状态,这才发现在大树的树根旁有着乐恺的身影,还有死皮赖脸靠在乐恺身上的那只色猫!
那个时候,乐恺正近乎发呆的观察着巴托里,就像是在做梦一般,没有一丝防备。
不知不觉间,巴托里走到了他的身前,那张笑脸也早已经冰封了起来。
巴托里的脸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皱了起来,满脸写着不开心,更是带着一眼便能看出的怒气。
乐恺顺着巴托里的视线,看向了靠在自己腿上的凯蒂,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是怎么能让别人看到。
自己没有报告便进入了巴托里的花园,而且还带着凯蒂一起,这可真的是要被打死也不为过的哦!
额……乐恺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两人就这样默然的注视着对方半晌,却没有人开头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
乐恺知道了,看来这一次是逃不掉了……
终于,乐恺鼓起了勇气,伸出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巴托里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用精神力小心的将凯蒂给挪到了一旁。
对比凯蒂总是吵醒巴托里的所作所为,巴托里的动作甚至轻微的没有吵醒凯蒂。
然后巴托里向乐恺勾了勾手指,露出了一个不满的神情,就转身走了回去。
乐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苦笑的看了看自己,知道指的是自己。
看来是躲不了被一顿批评了啊,乐恺轻叹一声,便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来,越过草丛直接跳到了中间的大路上。
乐恺小腿微屈,随机稳稳的站在了大路之上。
接着,乐恺跟随着巴托里,两个人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着。
打开了房门,两人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显得格外清晰,一步一步都如同敲打在乐恺的心上,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两人拾梯而上,最后走到了通往第三层的台阶之上。
乐恺想起了那个约定,停下了脚步。
巴托里脚步也随着停下,她没有转头,而是率先开口,“往前走吧,我有事情要你做,这次算我违约。”
乐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没管巴托里看没看到,便抬起了脚,迈上了阶梯。
既然巴托里作为要面子的女生都做到了这种程度,乐恺也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多金贵的人,需要为了这一点点而斤斤计较。
巴托里听到了乐恺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放下,如释重负的吸了一口气,疾走了两步,不让乐恺赶上自己,从而看到自己脸上那遮掩不住的表情。
是的,巴托里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乐恺既然肯走上来,那么总有一天也会选择原谅自己。
“呐,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巴托里欣喜的转过身来,指着那扇铁木门对着乐恺说。
终于可以不用听这扇门“嘎吱嘎吱”叫了,巴托里不由得开心的起来。
所以她的语气是那种向上扬着的,带着点得意,就像是春天里的少女一般。
“……”乐恺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语气这么软,这还是巴托里吗?可是自己不是她种植的花朵,并不需要这样优待啊?
“哼!叫你弄你就要修好,知道了吗?修不好以后就别上来了!”巴托里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哼哼唧唧的嘟囔着嘴,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然后就跑下楼去了。
乐恺耸耸肩,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比起纳闷,巴托里刚才的那句柔柔糯糯的话语使得乐恺的心里痒痒的。
想要继续让巴托里用那种嗓音对自己说话,乐恺心头涌出了这个念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乐恺回过神来,检查起那扇铁木门的情况。
“原来是门受潮变的有点宽了。”乐恺仔细看了看,并用手摸了摸作着确定。
这种情况在这阴冷潮湿的环境中非常的常见,特别是巴托里的卧室比起其他地方还要来的特别,走进去冰凉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
虽然对于住的人很舒服,但是这种情况对门就很不舒服了。
于是,乐恺转身从工具房中拿出了工具包
接着,乐恺熟练的从工具包里取出刨子,在门边上刨了几下,关门一试,正好关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乐恺将门的轴承上的铁锈打磨干净,并涂上了润滑油。
随后,乐恺又拿出了螺丝刀,拧紧了每一颗螺丝。
乐恺打开了门,又关上了门,但不论怎么去动那扇门,门都是轻轻地没有一点声音。
乐恺看着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乐恺看门修好了,就回过头去找巴托里,却意外的发现巴托里已经离开了。
乐恺耸了耸肩膀,也没有怎么介意,只不过稍微有点不舒服罢了。
至少说一声谢谢吧……乐恺感慨着往楼下走去。
在走到第二层的时候,乐恺听到了厨房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取消了去读书的打算,准备先去抓住那只在厨房捣乱的大老鼠。
可是老鼠没找到,乐恺最后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热牛奶的巴托里。
“真的奇怪,为了喝一口热奶有这么难吗?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乐恺是不是已经修好门了……”巴托里拿着牛奶杯喃喃自语着,像是在和不知名的敌人对抗着。
巴托里本来只是想来喝点热牛奶,但是厨房里充斥着的一股烧焦的味道证明了她的完败。
为了热奶,把我丢下了,还干的这么蠢,真的是……
“你每天睡那么多时间,以前没有失眠才是奇怪呢!来,牛奶交给我,我来吧!”乐恺轻轻的说道,带着温柔的嗓音,化解了巴托里的防备,然后右手轻轻的碰上了巴托里握着牛奶杯的手。
巴托里看了乐恺一眼,看着怎么也打不着的火,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将牛奶交给了乐恺。
但是巴托里一边还是忿忿不平的说道:“仔细想想,我失眠就是在你来之后,你就不觉得你应该负责吗?”
乐恺看了一眼巴托里,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怎么的生气。
巴托里的那些如同棱镜的不同面,似乎一点点的融合到了眼前这个忿忿不平的巴托里的身上,自己越看眼前之人越觉得顺眼了。
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撒撒小脾气,虽然并不是最可爱的那一面,也不是最暴躁的那一面,但却是乐恺给巴托里画下的印象中应有的样子。
乐恺突然觉得眼前之人也只是个一个有些任性的孩子罢了……鬼使神差的,乐恺张开了嘴。
“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其他时候都在睡觉,你觉得这样好吗?”乐恺像是不经意的说道挤出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是紧张的观察着巴托里的反应。
“……想死啊?”巴托里愣了愣,下巴使劲的往上抬,从嘴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咬牙切齿的说道,像是要咬乐恺一口的样子。
随后巴托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楞楞的呆住了,露出了有些怅然的神情。
乐恺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去观察巴托里的反应。
乐恺将手中的牛奶杯放入小锅子中,并在锅中加入浅浅的一层水。
乐恺“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后,于乐恺的食指间上出现了一缕火苗,乐恺小心翼翼的将火苗放在锅子下堆砌的草堆上,一点红红的颜色出现在草堆上。
这便是传说中的隔水加热,不论是热牛奶还是热鸡蛋羹都是极好的。
然后乐恺就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火苗和牛奶,不一会儿一股牛奶的香味混合着草的焦味传了上来,一旁的巴托里只是静静的看着乐恺,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巴托里看了看,最后还是开口了。
“我没骗你吧,运用了血魔法之后,你的魔力回路不是回复的很快么?这才五天,就基本痊愈了,而且还没有后遗症。”巴托里带着些得意的挑起了话头。
乐恺转过头来腼腆的笑了笑,没有怎么争辩,随后又转身照顾那杯牛奶去了。
巴托里眯起了眼睛,对于乐恺没有搭话有些不满。
“怕一些修行多年的血魔法师都没有你的恢复速度,不得不承认,你在血魔法上有着独到的天赋,恐怕和你的体质有关,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修行么?”巴托里自顾自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没错,她没有放弃让乐恺学习血魔法的想法。
“……”乐恺想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哼!”巴托里也只是鼓了鼓嘴,没有再深究下去。
就这样,直到乐恺将手中的牛奶交给巴托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巴托里瞪了乐恺一眼,将牛奶接了过来,双手捧着牛奶杯,喝了起来。
看来温度刚刚好呢,乐恺看着眯起眼睛来的巴托里,脑中则浮现起刚才闪回的记忆。
记忆中的凯恩,忙着处理事情,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红魔馆陪陪巴托里。
刚一传送到红魔馆,巴托里就啪嗒啪嗒的跑了过来,可以看出她等着凯恩已经很久了。
“凯恩叔叔……”巴托里抱着手中的兔子玩偶,眼泪汪汪的看着凯恩。
“又做噩梦了?”凯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伤,一把抱过巴托里,细细的安慰她。
“我又梦到爸爸妈妈了……凯恩叔叔,他们是不是……”巴托里哽咽的说着,“死了”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凯恩一把捂住了巴托里的嘴巴,摇了摇头。
“不,他们会回来的,没有人会舍得放弃这么可爱的女儿的。”凯恩坚定的说道,有着不容置喙的魔力。
“真的吗?”巴托里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了。
“真的,每当我想到巴托里还在等我,我就觉得自己哪怕受的苦再多,也不能一死了之,要咬牙熬到计划完成。”凯恩若有所指的说着,眉目中是抹不掉的忧愁和劳累。
“呸呸呸!这种话,丢掉丢掉!凯恩叔叔你可不能死啊!”巴托里紧张兮兮的说道,似乎在为凯恩的说法而担心。
凯恩摸了摸巴托里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凯恩才恢复了情绪,站起身来。
巴托里仰起头看着凯恩,疑惑的看着凯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凯恩叔叔有个好办法,用了之后你就不会做噩梦了!”凯恩轻声笑了笑,转过身去,走向了厨房。
巴托里愣了一会儿,用双手拍打着脸庞,使劲挤出了一个快乐的笑容,这才追了上去。
“凯恩叔叔,你在干什么啊?”巴托里跟在凯恩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追着问道。
“热牛奶啊,看好了,牛奶要这样热哦,这样才能温度适中,给人以温暖!”凯恩将火苗放在草堆上,随着草堆化为灰烬,牛奶也已经热好,凯恩轻轻的放在巴托里的手上。
“快喝吧!”凯恩叮嘱着巴托里,“一会儿就凉了!”
“恩!”巴托里点了点头,乖乖的喝了起来。
那个小小的身影渐渐和前面那个身影相重合,那伸出舌头舔舔牛奶的样子也没有变呢!
不知为何,凯恩对于这些和巴托里的记忆都没有做过多封印呢。
突然,乐恺发现巴托里将喝到一半的牛奶放下,瞪着自己。
“你看什么看,滚开啦!”乐恺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把目光放在巴托里身上,那么巴托里自然是会不好意思的。
乐恺不好意思的罢罢手,随即向外走去。
巴托里则双手捧起了牛奶杯,继续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着,如同小猫喝牛奶一般。
“对了,刚才我种花时候的场景,你看到了多少?”巴托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乐恺。
乐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巴托里。
“恩……说实话吗?”乐恺略显尴尬的说道。
“那当然了!你还打算骗我吗?可笑!”巴托里把杯子狠狠的碰在桌子上,本来是想吓唬一下乐恺的,但是巴托里看着洒出的牛奶却是楞了一下,露出了心痛的神情。
“我全看到了……对了,你认真的样子很可爱!”乐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
“……”巴托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也变红了。
“平时也能这么认真就更好了!”乐恺却是还嫌不够,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滚啊!”巴托里终于回过神来,用羞恼的语气喊了出来。
然后,巴托里不等乐恺滚,自己就像是招架不住一般,慌忙的向外逃窜了出去。
就像是再在这里多待上一秒,她就要被烤焦了……
乐恺看着落荒而逃的巴托里,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乐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喃喃自语的说道:“我都这么烫了,她该有多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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