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仓库被烧成废墟,众人把整个岛都找了一遍,梁云修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惨烈,只是他从军中回来的时候,梁老爷子和他说,莜安没死,莜安只是被烟熏坏了,昏迷不醒。
莜安被连夜秘密送去了国外治疗,18岁那年,父母双亡,妹妹成了植物人,远在国外。
梁云修不知道爷爷有没有骗他,是不是只是给他一个安慰。
因为自十年起,梁云修再没有见过莜安一面。
梁老爷子从来没让他见过莜安一次,有的只是模模糊糊的照片,依稀能看到病床里躺着一个人,周围是各种复杂的仪器。
可是梁云修从来没看清楚过那人的脸,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的安安,因为烧伤,脸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那双眼睛十年间未曾睁过一次。
梁云修躺在莜安的床上,想着远在法国的程唯,他估摸着,安安应该也是这般大了吧,如果安安当初没出事,应该也是那么漂亮吧。
梁云修怔愣着看着天花板,上面画着苍茫浩瀚的星空,十年了,却也没有露出斑驳的痕迹,他每次回来,都会在重新描绘一遍。
那还是自己小时候,受不住安安撒娇,画了十几天画上去的。
安安当时可喜欢了,他不想让安安回来的时候,天花板上的星空已是斑驳无痕。
梁云修想着当时梁莜安嘴角清浅的微笑,他枕在枕头上,明明是笑着,眼眶却莫名的红了,有点点的亮光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滴在枕头上,片刻便不见踪影。
消失的已经消失了,亮光却源源不断地滚落。
梁云修脑海里疯狂的想着十年前的点点滴滴,却早没了那时的味道。
十年前梁莜安苍白的小脸和程唯在阳光下散着光芒的脸颊,不断的在他眼前交织变幻。
梁云修呜咽一声,却发现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自欺欺人。
安安,不会像她一样,笑的那么明媚。
他的安安啊,未曾醒过。
第二日早上,梁云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梁莜安的房间里走出来,每日给梁莜安打扫房间的人恭敬地站在门口,低垂着头。
虽然男人在这房间里睡了一晚,可是房间里丝毫没有凌乱,佣人也不敢懈怠,依旧仔仔细细地打扫着房间,小心翼翼地拿抹布擦拭着房间里每一件物品。
佣人想不清楚大少爷为什么要来小姐的房间,她一边好奇,一边准备换下床单,却不小心看见了枕头上濡湿一片。
梁云修从大宅里出去之后,就与梁三一起开车去了军区。
梁山坐在前面开车,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他,梁云修沉默地坐在后面,眼睛闭上,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传来,梁三眼尖的看到,他家大少的眼睛,有些红肿。
梁三怔愣一下,没敢继续打量,他回头继续慢慢的开着车,脑海里却是无比复杂,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少身上富有攻击力的冰冷,一夜之间竟然消失不见,隐隐散发出平静的气息。
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
梁三叹口气,不知是好是坏。
“怎么突然叹气?”梁云修突然出声。
梁三以为他睡着了,他这么一出声,吓得梁三打了个激灵。
梁三挣扎了一下,他透过后视镜看男人,原本想要说出的没事无法说出口,梁三一咬牙,问梁云修昨天发生了什么。
梁云修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他似乎沉吟了一下,就在梁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梁云修突然开口,说出了让梁山不可置信,手一抖,差点撞马路牙子上面的一句话。
梁云修说:“梁三,我们今天去军区,我会让上级把我调离小队,以后,我会留在京都。”
梁三一转方向盘停在了路边,他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无比的愤怒,他刚回头准备愤怒的质问梁云修为何要抛弃小队,不经意间却看到了梁云修,睁开的双眼里那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梁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样,那愤怒的质问却无法再说出口,他趴在方向盘上,喘了半天的粗气,才声音嘶哑的开口:“大少,为什么?”
这个小队,是他培养了十年的,陪他出生入死,做了多少任务,如今说抛弃就抛弃吗?
他为何能如此平静的说出离开,就没有一分不舍与难过吗?
梁云修把梁山的愤怒与哀伤看在眼里,他嘴里发苦,心里疼的他抽一口气,只是那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吐出来的话,也是平静异常:“梁三,杜老和爷爷,都知道了程唯,爷爷昨天把我叫到书房,和我说,安安其实并没有被找到,十年前,在那个小岛里,安安并没有被救出来。”
那只是梁老爷子,为了安抚他,防止他崩溃,撒的一个谎。
莜安……生死未知。
梁云修用着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一段话,说完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梁三心里的怒气消散,留下的只有惊愕与不可置信。
他担忧的盯着梁云修,梁云秋的表情平淡,声音也淡淡。
他说梁三我累了,以前我不怕死,是想着我要振兴梁氏,想着为我的安安保驾护航,我害怕如果我不努力,不争不抢,安安回来之后,家就没了。
我这十年拼命的做任务,让自己的心冷的像石头一样,哪怕是灼热的鲜血都不能让它暖和过来,可是那是我以为安安还在。
现在安安都不在了,爷爷也老了,我没办法保证我能在每次任务中都活下来,我不想哪天死在任务里,尸骨无存,整个梁氏,只剩下爷爷一个人。
这是第一次梁云修对他说那么多话,梁三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看着后面那人平淡的表情,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
梁三听着听着却红了眼眶,等到他说完,梁三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梁云修也没催他开车,由着他像失恋一样,在车里呼天抢地的哭。
梁三狠狠的哭了一顿,然后抹了把泪,毅然决然地开车朝着军区前进。
……
程唯一手牵着杜翩然,一手拉着邓子星,三个人手挽手,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宋将跟在后面,一脸的不忍直视。
尤其是看到杜翩然那被两人带动的僵硬的步伐,在不忍直视的同时又有一丝好笑。
这个冰坨坨,也只有在程唯面前,才那么好说话。
今天的游戏并不需要两人合作完成,而是要分开寻找线索,程唯和邓子星一商量,两人分开去找线索。
程唯百无聊赖的在街上乱逛,街头放着鲜花,小滩上卖着各种各样的本地物价,那些东西很普通,但是莫名的很有美感。
程唯饶有兴趣的在摊子上来回看着,因为她和邓子星会唱会跳,赚钱也挺快,程唯也没心疼,看到自己喜欢的就买下来。
结果现场没找到她愣是拎了两大兜盒子,不像是来录节目的,倒像是来逛街的,摄影师跟在后面,一脸的无奈。
程唯正拿着手里的一个兔子玩意儿的小雕件,那兔子栩栩如生,爪子里还拿着一个胡萝卜,眉目表情都十分生动。
程唯看着喜欢,刚准备问多少钱,旁边一个一直安安静静看摆件的人突然用手肘撞了她的胳膊一下,她手一抖,兔子掉下去的一瞬间,那人开口说话。
“前三右拐48,有你想要的东西。”说完,那人就抽身离去,程唯在兔子掉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就去捞兔子,那人也正是算准了人的本能,说完这句话便跑了。
待程唯捞起兔子回头扫视大街的时候,那人早已经淹没在人群中分不清是谁。
“前三右拐48……我想要的东西?”程唯低声喃喃,她最想要的东西,就是自己八年前的记忆。
没错,程唯表面上已经不在意,可是心里一直有个疑团,她总觉得这一切冥冥之中都太过于巧合。
万事过犹不及,当所有的巧合交织在一起,那便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局。
程唯不知道这个局对自自己是利还是弊,但她做不到混吃等死,死过一次之后,她对生命愈发珍重的同时,也对死亡越发的平静。
人终会死的,去一次又何妨?
程唯脑中百转千回,决定了之后就把手里的大兜儿东西全都放在了地上,她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疼痛的模样。
“大哥,我肚子不舒服,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帮我看着我买的东西呀,别给我弄丢啦,我这还是要带回国的。”
说完,也不等摄影大哥同意她捂着肚子,一溜烟儿就往前跑。
这还录节目呢,而且肚子不舒服,要找医生啊。
摄影大哥在后面哎哎哎的叫,也跟着跑了几步,想要把她拦下来,可看到地上一堆的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万一他也跟着跑了,人没找到,东西来丢了,这就尴尬了。
摄影师只能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她。
程唯绕过人群之后,估摸着摄影大哥看不到她,就把手放下来直起身子,面无表情脸色凝重,哪还有刚才的疼痛难忍,面色苍白。
前三右拐……
程唯依着那人的话,走到了第三个路口,她看着右边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子,走近在巷子口停下来,眸色清浅的望着里面。
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程唯又重新动了起来,她顺着小巷往里面走,数着门牌号。
“35……37……40……47……”程唯站在48号门口,抬头看着那与周围建筑并无差异的房子,没有立刻推门进去,反而谨慎的在周围绕了几圈。
周围似乎都是原居民,程唯在阳台上还看到了他们晾的衣服,有些是别墅里面还有着跷跷板和木马。
程唯绕了几圈,还是站在48号的房子的门口,她刚想推门进去,身后就被顶上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进去。”是刚才那人的声音。
程唯身子一僵,本来想挣扎的幅度小了下来,那人说完两个字之后就没再说话,用枪抵着程唯的后腰,示意让她进去。
程唯顺从地依着他推门进去,日者里面的院落和其他院落一样,程唯目光扫了一圈儿,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秋千。
她沉默的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然后打量着那紧闭的窗户,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这一道门不像大门那样,程唯推了一下,推不动。
后面那人突然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调,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鸣叫,反正并不怎么好听,程唯皱了下眉,甚至觉得这声叫唤诡异的让人心烦意乱。
自这个短促的鸣叫之后,里面就有人开门,程唯下意识的就抬步进去,后面那人紧跟着,依旧用枪抵着程唯,力度一点都没小。
里面开着灯,并不是太亮,程唯走过一楼,停了下来。
“去二楼。”正当程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那人适时的开口,还在一次用枪抵了抵程唯。
程唯眼里闪过一次幽暗的光,依旧顺从地上二楼。
二楼就不像一楼那般幽暗,二楼所有的灯全部打开,趁着整个二楼越发的华丽,程唯看了看眼前那么多房间,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去哪里,可是后面那人抵着枪的力度不减,偶尔在她速度慢下来时,还会示威的力度加大。
直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那人力度才稍稍变小:“进去。”
那人低低的说了一声,也不管程唯什么想法,直接就把她推了进去。
程唯被推进去的时候,回头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长得十分高大,虽然说着z语,却并不是华人。
那人站在那儿冷冷的看着程唯的背影,似是没想到程唯会突然回头,眼里流露出杀意。
程唯没被他眼里的杀意吓到,却在看清他脸上那一道熟悉的疤痕时,瞳孔猛的紧缩。
她被推着一踉跄,刚稳住身形,就想往门口走,可是那个疤痕脸并没有给她扑出去的机会,冷冷的把门关上。
程唯扑空,拧了拧门把手,发现被锁住之后,微微攥紧双手,冷静了下来。
她没想到,红狐如此的阴魂不散,竟然追着她,一直追到了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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