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果和这个男生并排站着,见到张三过来,陶果便说:“这是我同学,就是他帮你在网上找到工作的,咱们去吃饭吧!”
“行行行!”张三伸手握住男生的手:“太感谢你了,我们去哪里吃饭?这地方我不熟。”
男生转头看着陶果。
“火锅?咋样?你不是最喜欢吃火锅吗?”
陶果咧开嘴嘴笑了:“好呀好呀,我就喜欢吃火锅。”
张三没吃过火锅,他看到大家这么开心,心想那就吃火锅吧。
“行,你们带路,我请客!”
光是“火锅”这两个字眼,在这大雪纷飞的季节,就能给人足够多的诱惑。何况这俩人还给自己找到了工作,张三做出请他们带路的手势,自己跟在后面。
陶果和她同学走在张三前面。
路灯下,风吹起陶果黑白格子的围巾。
男生细心地将它重新围好,轻轻拨拉掉陶果刘海上的几瓣雪花。橘黄色的灯光照射在俩人身上,宛如童话一般。男生的笑容很暖,映红了陶果羞涩的脸。
张三看呆了,他心里才明白,只要爱还存在,这世界任何角落,都是天堂。
张三站在雪里,回想起牢里孙建国让自己看从小窗口射进来的那束光,他看到赵玥和自己坐在阳光明媚的阳台上,身边放着赵玥喜欢吃的各种颜色的果脯……能听见杜鹃花开的声音,赵玥嚼着自己喂过去的果脯,甜甜地笑着,眼睛像月亮一样弯弯。
陶果的眼睛不弯,她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嘟起嘴唇。
男生侧眼看了一下正在瞅着他们的张三,就拉了一把陶果,陶果看到傻愣愣的张三,脸微微一红,继续往火锅店走。
……
赵玥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和老赵头两口子打完招呼,直接进屋躺在自己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赵玥的床头,放着张三那本《飞鸟集》,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她伸手又将它拿起来,抱在自己胸前。
这不可言语的感情啊!
赵玥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张三的脸,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道旁的草,爱那天上的星吧,你的梦境便可在花朵里实现了。”
赵玥翻到这一页,诗的旁边,张三写着:你月亮似的眼睛,在我梦里,开了无数次花。这漫长的花期啊,长过未知的人生。
赵玥幸福地闭上眼睛。
明天,就是小年了,单位也就放假了,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张三一定就在自己不远处,她一定要找到他。
一顿火锅吃了张三二百多元,他买单的时候,有些心疼,这几乎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过想到自己明天就要上班挣钱了,他还是咬牙请了客,并在此向陶果和她的同学道了谢。
次日,张三的入职很顺利,他勤快稳重的作风得到了大堂领班的赏识,加上年底好几个服务员请假回家过年,到了下午的时候,张三开始专门负责包厢的服务。
赵玥带着父母亲和大姐二姐三家人再次来到这家私房菜时,大堂经理认出了这位昨天刚光顾过本店的记者,忙不迭地将赵玥一行招呼到了最好的一个包厢,亲自端茶倒水,并且承诺今晚一切菜品酒水全部免费。
“您这样的话,那我以后就不来了!”赵玥笑着说。
“对对对……”老赵头接过话头:“今天是我丫头的生日,新北市大小饭店全部满员啊,我们到你这里来,可不是来图便宜的啊!”
“哎呀哎呀!我首先祝赵小姐生日快乐!那……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送一份蛋糕聊表心意如何?”经理笑着说。
“我买单我买单……”赵玥妈抢着说:“我姑娘生日,怎么能让你们掏钱呢……”
赵玥的两个姐夫不甘示弱,小姨子过生日,自然轮不到外人献殷勤,纷纷表示自己买单,一时间纷纷扰扰,像快进的人生……
“行,赵小姐一家清风明月,哪像我,一脸烟火……我受教了!”
经理有些尴尬,便亲自看着大家点完菜,轻轻关上门退了出来,张三正好端着空盘子经过。
“你站住!”经理喊住张三:“这间包厢,一会服务的时候要好好打起精神,知道吗?有一点闪失,你这份工作就不要干了!”
张三听了,心里顿时很紧张,心想这包厢来的肯定是重要人物,自己又初出茅庐,这如何是好?
“愣着干什么?快去后堂,让把菜品都做精致咯……”
“好!”张三应了一声,朝后堂跑去。
包厢里,其乐融融,大家共同举杯祝赵玥生日快乐。赵玥大姐赵丽率先发难:“小玥……这个生日一过,你可就二十六岁了,你倒好,把李伟峰一甩,人家整天花前月下,你不后悔吗?”
“就是就是,你说你俩多般配,你怎么就……”二姐赵涵搭上了腔。
“你们真觉得我俩般配?”赵玥在两个姐姐面前,没有心理负担,就歪着脑袋调侃。
“对呀……我们这俩加起来,都没人家李公子一半好!”赵丽指着赵玥两个姐夫。
“大姐,不带这么寒碜我俩啊,我俩只好自罚一杯啦!”赵涵老公举起酒杯:“来,姐夫,我们共同敬老爷子一杯!”
老赵头笑着喝完酒,听三个女儿继续斗嘴。
“我说小玥,你可得抓紧给我们找一个妹夫来,好好把他们俩给我比下去……”赵丽看着妹妹说。
“我去哪里找呀?”
“说说你的标准!”二姐凑近赵玥。
“没标准,只要不是李伟峰那样的。”
“哎呀……还说不吃醋,这话里都透着酸味呢!”
“我说真的……大姐……”
“什么叫没标准啊?我在这里给你随便抓个服务生,你乐意呀?”
“我就乐意!”赵玥嘟着嘴。
“爸……这可是小玥自己说的哦!一会服务生进来,我们就给小玥撮合撮合,哈哈哈……”赵涵话音未落,她老公反驳:“服务员要是女的呢?”
“就你会抬杠!”赵涵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公:“要是女的,你就把我换了,满意了吧?”
赵涵老公吓得一捂嘴,再不吭声了。
大家又嘻嘻哈哈一阵笑。
“咚咚咚……”包厢门被敲响,一个男声说:“打扰一下,你们的菜到了。”
一听是男的,赵涵“呀”地一声,指着赵玥喊:“你的乘龙快婿到了!”说完就捂着嘴笑了起来,大家也都跟着笑。
门推开了,张三端着一盘菜来到桌前,轻轻地放在桌上。
“这道菜是:铂头醉鸡……请慢用!”
张三不敢看在座的客人,只是机械地把刚才背诵了无数遍的菜品名报了出来,然后准备退回来。
“哎……小哥哥,你等会!”赵涵叫住张三。
“小哥哥,你能不能把你口罩取下来,让我瞅瞅?”赵涵笑吟吟地说。
张三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赵涵,说:“我们店规定,服务期间不允许摘下口罩,不卫生……”
“哎呀,你就摘一下能咋呀?我看一眼你再戴回去,我看看能不能配得上……”赵涵笑得弯着腰捂着肚子。
张三想起之前经理嘱咐自己不能怠慢这个包厢的客人,没想到这些客人还有这要求。他只好当着赵涵的面,缓缓摘下口罩。
“啊哟……”赵涵不笑了,她盯着张三,瞪大了眼睛:“捡到宝了捡到宝了……好帅呀!”
大家抬眼望向张三。
“啊……张三!”赵玥“呼”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座椅:“真的是你?”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三听到赵玥的声音,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他缓缓戴上口罩,对大家鞠了一躬:“你们认错人了……请慢用!”
说着,他转身往出走。
“张三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老赵头在身后一声怒喝。
张三迟疑了一下,接着往出走。
赵玥扑了过来,一把从后面抱住张三的腰。
“别走!”赵玥轻声说。
这下,轮到赵玥两位姐姐和姐夫目瞪口呆了,他们惊讶地看着赵玥,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个像木头人一样停在那里。
孙建国被一个电话从宿舍床上叫了起来,他慢慢穿好衣服起身,同宿舍的人问:“老秦,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这会肚子有些饿,出去吃点烤肉去。”
“神经病啊,这大雪天的,馆子都关门了!赶紧睡着就不饿了……”
“饿得睡不着!”孙建国撂下这句话就出门了。
刚开始别人叫他“老秦”的时候,孙建国特别不适应,导致大家以为他幻听,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张三看到他,叫他“孙哥”的时候,他甚至以为在叫别人。
孙建国走到大街上,等了一会儿,终于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晚上好,您去哪里?”
“秋田会所!”
“好嘞!”
出租车载着孙建国又消失在了迷茫的风雪中。
秋田会所的大厅,人寥寥无几,孙建国拨通了刚才的电话。
“我在大厅里。”
“楼梯上二楼,中间通道左拐最里面一间雅座,林荫道。”
孙建国慢慢往上走,他边走边思索:“来人是谁?为什么声音如此陌生……不会是想?”
他走到二楼,有些气喘,于是扶着楼梯栏杆歇息。
“先生,需要帮助吗?”一位打扮时髦的女郎出现在孙建国面前。
“不需要……”孙建国摆摆手,客气地朝她一笑,继续朝里面走,一直走到最里头的一个门口,他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字:“林荫道。”
他缓缓推开门,一股清香便扑面而来。
门里,曲径通幽,沿着两旁翠绿的新竹拾级向前,出现一泉清澈的泉水,水里数条鲤鱼惬意地徘徊畅游。泉水上方,一亭,一琴,一茶海。
亭为茅草亭,鄙陋,寒酸。
琴为七弦琴,刚才时髦女郎,指尖竟然流淌《猗兰操》。
茶海旁,端坐一人,深蓝色衬衣工整细致,一双冰冷的眼,正望着孙建国。
孙建国突然有些拘束,他拉了拉自己工装衣襟,发觉自己又多此一举。
瞬间,他似乎恢复了往日瑞图区区高官的身份。孙建国止步不前,双手后背,聆听女郎弹琴。
一曲毕,孙建国提步缓缓踏入草亭,嘴里吟道:“夫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譬犹贤者不逢时,与鄙夫为伦也。”
衬衣男听孙建国说完,朝着弹琴女郎一挥手,女郎微微一鞠躬,便下去了。
衬衣男双手捧过来一杯茶,朝孙建国一颔首:“孙先生……”
孙建国单手接过,轻轻一抿,放下茶杯,对衬衣男说:“难得有人还惦记着我最爱的雨前龙井!”
“怎么会忘?白书记特意嘱咐我,若非上好佳品,不要端在孙先生的面前。”
“他……”孙建国心里一阵澎湃。
“他让我告诉您,夫人,孩子,还有……其他……一切安排妥当,再剩一个月,签证下来,姓名为秦梓荣……我送您前往首都机场,温哥华那边,白书记亲自接机!”
孙建国竭力控制着发抖的手,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对着衬衣男点点头说:“老白办事,我放心,你捎话给他,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尤其是孙凯那边,孩子自尊心强,有些变动,怕是接受不了!”
“孙先生您放心,夫人和孩子已安全到达温哥华,已经等着您了!”
孙建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抓住衬衣男的手,用力摇着,嘴里不停念叨“感谢感谢感谢……”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从遇见你开始,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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