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国慢慢地说完,轻轻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臃肿的身材,尽力保持自己舒服的姿势,他想听赵玥说点什么,毕竟,一个即将陨落的花样年华,总归有资格跃跃欲试,恋恋红尘。
而在赵玥这边,纵有万千种慷慨赴义的报复,到头来落的在一个街边饭馆里定成败,论生死。
她见过大场面,甚至采访过一个即将执行死刑的重犯,洋洋洒洒地发表了堪称惊骇世俗的人性之论调,文章里写道:“但凡濒临死亡的时候,过往的种种,皆变幻得异常美丽,就连上了膛的子弹,也成了雪域白莲,圣洁,无妄……”
而此时,她深知自己错了,写错了,也活错了。孙建国的眼神像一把刀,业已刺入她的要害,想喊喊不出来,想站站不起来。犹如刀俎间的鱼,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孙建国操起沉重的方凳,劈头砸了下来……
秀禾再次试探性地从后堂钻出来的时候,不见张三和孙建国的身影,只看见赵玥一个人瘫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大摊……
“小玥……”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扑向赵玥,老板娘听见呼喊,跟着跑了出来,看到这场景,嘴里骂了一句:“这还过他妈的啥年呢……”紧接着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报警……
赵玥随后被紧急送往医院,警察赶来封锁现场,孙建国被列为重点犯罪嫌疑人,全市追逃。
老赵头闻讯赶到医院,被拦在手术室门口,当下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倒在了地上。
祥和的春节,老赵一家,却陷入了无尽的慌乱。
而犯罪嫌疑人孙建国,竟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残留,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其实,孙建国并没有消失,慌乱中他夺门而出,但孙建国毕竟是孙建国,曾经堂堂瑞图区的一把手,叱姹风云过,起落无常过。
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摄像头,东拐西拐出了新北市,搭上了一辆回家过年的农用车。
他清楚地记得,张三说过自己的村子,那个地方叫下沟。孙建国没费多大力气,就沿着新通车不久的公路,来到了这个令张三魂牵梦萦的地方。
从公路的高架桥墩往下看,整个村子,已然淹没在了黄土里,依稀能瞅见几棵枯藤老树。孙建国沿着公路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一个可以翻下去的地方,他又折回来,一边观察地形,一边从脑海中搜索张三在狱中给自己讲述的场景。
“一定是这里了!”孙建国心说。
他现在村子的遗址上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半山坡,有一孔藏在野草背后的窑洞。窑洞前,是一块较为平整的土地,残垣断壁,贫瘠荒凉。
孙建国嘴角裂开一丝笑容,手插在兜里径直朝窑洞走去。
“吱呀……”一声,他推开了窑洞的破门。
一股腐臭气味扑面而来,孙建国皱了皱眉头,他想,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能在这里生存下来,实属罕见,他心底越来越佩服张三了。
窑洞里的一切,都是张三给他形容的模样,看得出来,张三离开后,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张三曾经的破被褥还在简易的床上放着,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灶台上的水杯被尘土掩埋了半截,墙壁边靠着的农具似乎是从另外一个时代穿越出来……
孙建国还看到了张三在地上挖掘出来的存放粮食的地窖,他搬开塞在地窖口上的草垛捆,里面黑乎乎的,孙建国掏出手机,手机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电了,他打开手电筒往里一照,里面的有一些同样黑乎乎的东西,滋生出一些藤蔓,爬在地窖的四壁,宛如人体的毛细血管,惊悚诡异。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