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完毕，此人神智完全正常。”
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对着我轻快地笑了笑，回头对专家组其他人道。
“真的正常吗？张教授。”后面坐着的专家组里，一个女人开口，五十多岁，头发斑白，眸光犀利，同时用怀疑的眼眸打量着我：“要知道，他好几次半夜出去裸奔。”
“正常，完全正常。”那张教授见有人对自己的结论提出质疑，似乎有些不乐意，皱了皱眉道：“要知道，我在这个领域从来没做出个错误判断。”
这话出口，背后的人们彼此看了一眼，脸上浮出钦佩的表情，点头。
而我——则攥起了拳头，悬着的心哗啦啦掉入了冰水里，再也沉浮不起。
“那他……可以出院了吗？”站在旁边护士问，是照顾的我的女护士。
“随时可以。”张教授耸了耸肩，忽然笑了笑，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拍着我的肩膀，低下了头来，双眸对视之间，他脸上忽然浮出狡黠的笑，像是识破了真相的老狐狸，弯下腰，低低道：“你是瞒不过去的。”
我脑袋“嗡”地一声，终于面如死灰——
原来张教授是“他们”派来的，所以，我完蛋了！
好吧，这件事要重头说起，我欠了一千万，哦，哦，似乎有点多，不好意思，但是我也没法子，创业总是有风险的，亏本是常事，但是人总是有些赌徒精神，越是亏本，就越想赢回来，后进来为了到最后赌一把，在没有资金投入的情况下，我借了高利贷，其实也不多，也就几百万左右，结果钱还是没转回来，欠的债利滚利成了一千万。
一千万。
一千万啊。
还不上了，对方既然能开这种公司，自然是有背景的，一千万，足以让他们追杀我到天涯海角，所以……
所以我就疯了，我咬了牙，脱光了衣服，跑到了闹市区唱歌，事实证明人被钱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当我闭着眼进入闹市区的时候，居然真的能唱起来，不过还没唱两句，就被保安抓了起来，送到了派出所关押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我再次跑到了那个闹市区，不过为了能“凝聚人气”，我没有提前脱光，而是站在高台上，一边脱衣服，一边唱歌，于是保安再次把我抓起来，送到了派出所，关押了两天，出来之后，我感觉还可以把“装疯事业”搞大一点，于是联系了抖音上的网红，让他们派出专业团队来拍摄我。
然后找了个更大更高的平台——商业大厦的广告牌上，我一边脱，一边唱，据说当时点击率就到了上万，楼下也瞬间凝聚了上百人，保安们终于被我气疯了，全体出动来抓我，而因为距离远，我跟他们打起了游击战，他们一边追，我一边跑，一边唱，后面还跟着专业的拍摄团队，据说当时视频点击瞬间达到了千万，让那位网红狠狠捞一笔，而我呢，被保安抓住之后，再也没送派出所，而是——疯人院，因为所长说了，如果保安们再把我送到这里来，他就去闹市区裸奔。
好吧，最后几经周转，我终于达到了目的，被送入了疯人院。而“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之时，我已经办完手续，在疯人院的花园里背着手溜圈了。
哦，本来事情圆满结束了，我也准备在疯人院安度晚年了，结果没想到对方还是出奇制胜来了这么一招，居然请了专业的精神专家来给我做鉴定，结果可想而知——我没疯。
专家有一沓证据证明我没疯，而我确实也真的没疯，在科学数据面前，裸奔也没用。
“我知道你是装的。”
张教授俯下身子，一副叛变革命指认革命志士的汉奸相，脸上还带着贼兮兮的笑，一边拍着我的肩头，一边拿着印章，在精神鉴定书上盖章——“精神正常，建议出院！”
听着印章摩擦纸张的“啪嗒”声，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
“道友，道友？”
一张脸一下贴在了跟前，这是一张很普通的中国脸，焦黄的脸，横眉丹凤眼，塌鼻子，五菱嘴，不丑也不好看，平庸平凡到让人看完之后记不起来的那种，此时那双丹凤眼正咕噜噜地盯着自己，咧嘴笑。
我微微蹙眉，抬头看了看周围，见自己正坐在疯人院休息厅里的角落里，眨了眨眼，想起来了，白天被鉴定“正常”之后，张教授的意思让我立刻“出院”，多亏护士小姐维护，说我要收拾行李，还要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大概两三天才成，这些破事专家们自然不管的，张教授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之后也表示同意了，于是——
我就回到了疯人院，坐在了这休息厅的角落里。
此时正是午饭的休闲时光，病友们有的在溜达，有的在说笑，有的跳到桌子上正发表演说，有的对着墙喃喃自语，而我呢，正在做一个疯子最常做的事情发呆。
其实也不是发呆啦，而是想象一下即将发生的未来，据说他们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你说被“他们”领回去字后，我是被剁掉四肢，投入水里做西红柿鸡蛋汤呢，还是被活剥人皮变成“人肉飞鸟”？
就在我一边肝颤地想象自己今后惨状的时候，这张平凡脸出现了。
“道友，道友？”
平凡脸近距离贴着我，口气一团一团地吐到了我的脸上，因为距离太近，我只能看到他睫毛正在颤动着，上下翻飞。
“干嘛？”我木然地开口。
人之将死，其言木木。
“哦，我发明了一个新物件哦。”平凡脸继续贴着我，若不是确信他是个男的，我几乎以为他要贴上来亲我。
“哦。”我依然兴趣缺缺地回应着。
疯人院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会稀奇的，疯子们在这个世界拥有的自由，是最纯种的。
“隐身器。”平凡脸神秘兮兮地环目四顾，附在我耳朵上低语。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