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叫你娶个正经些的女子回来,你偏不听,现在看看这个戏子,都干了些什么!”
“娘……”
“你不要叫我!你当我是你娘吗!你还想替这个女人说什么好话?这种事发生在我们杨家,真是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杨老夫人被侍婢扶着进了内屋,声音渐渐远去。月光轻泻,那个倚窗而立的女子从光晕里走出来,勾勒出柔美而清冷的线条,却仍是看不清她的脸,淡淡地留下一句:“我走了。”杨鸿清也像是没有听见,只是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不作一言,一动不动。
第二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这样一条消息:刑部尚书夫人红杏出墙,而那男子正是京城名伶玉公子。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拉客声此起彼伏,铃儿跟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娇小的身躯终于被人流推搡着站定脚跟,一抬头,一块精致而秀气的牌匾映入眼帘:夕照春。
门口既没有吆喝的小二,也没有拉客的女子,可向里一望,却是人满为患,且几乎个个都是华采贵饰。铃儿虽年纪不大,却也来京城有些时日,夕照春是什么地方更早有耳闻。说它是青楼,似乎玷污那些个个技多不压身的姑娘清誉,也偶尔有些小户人家的姑娘来这里小酌或弹上一曲,可若说来这里只为饮酒听曲,怕那些王孙公子自己都难以苟同。
这里便是晚上戏班新戏首演的地方吧。铃儿想着,便跟着一位身穿一身上好皮衣的公子走了进去。在一片锦罗绸缎之间,她第一眼独独发现一个衣衫褴褛之人。只见他懒洋洋地倚在墙边,双眼半开半闭,五官长得勉强算端正,身形却有些单薄,尤其是背上那一卷书卷,和右手握着的一支笔,分明就是一个落魄的穷酸书生。在有些刺眼的满楼春色之中,他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没有招摇过市的锋芒。铃儿径直在他桌边坐下,他也不多问,只是自顾自地喝酒。桌上那壶还未喝尽的酒,看起来还有些温热,可他的脸却已微微泛红。铃儿不禁暗笑,没钱没酒量,跑这里装什么大爷。
“你当本大爷来京城做官,来夕照春是干嘛的?就是来见你们的头牌!难不成,她比刑部尚书的夫人都难卖么?快叫她来!”
说话的是一个站立不稳的中年男人,正大刺刺站在一间房门口。比起他,腰上时隐时现的官府令牌,反更引人注意。
“喂!你说什么呢?一个小小的知县,谁允许你这样随便侮辱杨夫人!”铃儿拍案而起,气呼呼地朝着那个知县喊道。
“你这丫头片子又是哪里来的,怎么,是这里新来的么,本大爷倒看你……”
“这位官爷,”一位有些年岁却体资绰约的妇人忙上前一边示意身边人把铃儿拉走,一边安抚显是醉得不清的知县大人,“柳姑娘今日身体不适,还请官爷见谅!”
“放你娘的狗屁!”他在自己腰间摸几下,抓住那块令牌,一时没解下来,只是大声嚷道:“你今天要不让她出来伺候本大爷,我现在就叫人把这里给封了!”
“那知县大人快请吧!最好是把朝廷里那些大臣们,还有这里所有的公子爷们,一起给封在这里,岂不更快活!”
说话声音虽不响,却传遍整个大堂,满场的人们瞬时安静下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射在这个新官上任的知县身上。这知县毕竟没全醉,听完这话,狠狠地瞪了说话的穷书生一眼,咽咽口水,挣扎着似还想要下楼找说话之人麻烦。谁知忽然间,他却毫无征兆地双腿一软整个直直地跪倒下来,大声地嚎叫起来。待身边的人扶起他,赫然发现双膝中心两个黑洞,显是刚中两发暗器,被那一跪给生生地埋入皮肉之中。身边人见状,嗖嗖嗖地齐齐拔剑,一个看起来稍有些官品的人怒喊:“哪个贱民胆敢伤知县大人?!”
铃儿听着愈发惨烈的嚎叫之声,和身边人们无声的嘲弄神色,竟是有些不忍,无奈迎着众人议论上楼。只见那知县刚刚还一副唯我独尊的嘴脸,现在徒剩一脸惶恐,一见铃儿仿佛见救星般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刚刚说话的人挡在她面前问道:“姑娘会医治?”
铃儿绕过他,冲匍匐在地上的知县说道:“把膝盖露出来!”
“这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体肤……”那说话的人又开始迟疑,“姑娘若真能医治,不如进屋……”
“他只要再动一步,就只有砍了这两条腿。”铃儿把身子支在一边的围栏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余光瞥见刚刚那个同桌的公子却是现在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还如此淡然小酌之人,只是看不见是不是现在脸更红。
“都听姑娘的!”那知县自己说着就要解裤子,铃儿吓得急忙转身,楼下更是一片哄笑。折腾好一阵才弄来一把剪刀,在膝盖处剪下两大块,铃儿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对着他两条大腿连劈两掌,然后就见到两个黑黑的锐利之物跌出。那个知县才缓过神来,身边手下捡起来轮流细看很久,认不出是什么玩意,却被铃儿一把抢走,道:“我救你们知县大人的命,报酬就免了,这东西归我。”也不待对方回答,铃儿就下楼,重又坐回原来的位子,看看对面那个书生,竟和几刻前刚入门时别来无差。只是也不抬头,为铃儿斟了杯酒。
而此时,隔壁房里却悠悠地传出一句动听的女声:“是贾公子来了吗?请上来吧。”
无数的目光向铃儿这桌投来,铃儿望向面前这个正悠然自得地转着酒杯的穷书生,先是冲撞新上任的京城知县,现在竟又得夕照春头牌点名相邀。
贾文瀚也不答,瞥了铃儿一眼,对身边一桌的一位姑娘道:“这位姑娘的酒水钱也算我的吧!”
“算你的,还不是算柳姑娘的!”那姑娘调笑道,随后便引来一阵哄笑。他却早已优哉游哉地上楼,留下身后一群王孙公子徒自或嫉妒得两眼发指,或只是无奈叹气摇头。
“谁稀罕!”铃儿暗自对那个褴褛的背影做个鬼脸,起身走出酒楼,却甫一拐弯就被几个人影拦住去路。铃儿本能转身,却不想已被两拨人一前一后封死在小巷中。
“姑娘刚才如此轻易地逼出我们的暗器,用的手法也如此奇特,在下几人实是大开眼界,斗胆请教姑娘师出何门,暗器名门亦或是医学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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