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天下为攻 > 012风起坨地 日落黑兰 二
    十年前,在大魏北境禹州城外,卓玉心领八万潮州盾甲军与天狼部大祭司魂荼带领的十五万掣狼金戟军鏖战半年,最终以卓玉心险胜,两方各自元气大伤,俱败而归。

    吐谷浑皇族本以为卓玉心北上禹州一行会全军覆没于北境的冰天雪地之中,天狼人进军大魏,侵占大魏疆土,也想趁着潮州盾甲军不足三万余的空档,攻进潮州,打开大魏的西境门户,与天狼人一同在盛世已过,由盛转衰的大魏境内分一杯羹。

    被卓玉心打压得几乎全境内不见黄沙麟子军的吐谷浑竟一鼓作气下举国集结了十万兵力于大魏西境,随时准备兵攻潮州。

    不成想,那草草集结起来的十万吐谷浑军队,战力平庸,倾巢出黑兰,踏碎骨髀关,气势汹汹,却三举进攻只有三万守军的潮州城,在没有主帅指挥的境况下,被潮州盾甲守军接连战败三次,吐谷浑军队士气大减。

    就在吐谷浑大军准备第四次进攻的时候,卓玉心高举胜利大旗,班师回潮州。

    吐谷浑皇族刹那间傻了眼。

    不知卓玉心手下的盾甲军已经大伤元气的吐谷浑皇族立即撤军,请求议和。

    卓玉心岂是那逆来顺受的性子?

    莫说是盾甲军元气大伤,只有万余将士,就是手中只有五千悍卒,面对战力不足天狼军十分之一的吐谷浑军队,卓玉心也有信心夺下它边境三城。

    吐谷浑军队仓皇撤回黑兰,乎海,弥当三城,祈盼派遣到潮州的使臣与卓玉心议和成功。

    吐谷浑慕容皇族野心不小,可是没有侵国占地的那个实力,墙头草的阵势,有便宜则占,没便宜则退,这样的皇族若是不将他彻底打痛,长了记性,日后潮州盾甲军远赴他方作战,吐谷浑岂不是还会故技重施?

    卓玉心斩了吐谷浑来使,以其血祭军旗,带领三万盾甲军直扑黑兰城。

    三天两夜便攻下三城十余关,斩杀吐谷浑降卒四万余,驱赶三城百姓进西沙坨地,将三座空城纵火焚毁,乎海,弥当,黑兰三城烧成一片废墟。

    整个吐谷浑震惊,集结举国壮年充兵列于西沙坨地边缘,与卓玉心的盾甲军隔坨地遥遥相对,吐谷浑皇族纷纷离开宫廷,手持宝剑亲自上阵,准备亡国一战。

    卓玉心手下三万盾甲军有毁灭三城的实力,若要强过西沙坨地,横穿荒漠,攻下整个吐谷浑,可是难如登天。

    就在吐谷浑正欲举亡国哀悼之时,卓玉心退兵了。

    卓玉心给潮州军军规上立了一个规矩,只要盾甲军尚存,就永世不与吐谷浑修好,此言一出,沸沸扬扬,也算是给整个大魏西境立了一个规矩,凡大魏同仇敌忾者,与吐谷浑永世不可修好。

    ……

    午时黄沙漫天,朦胧日光当头照,卓子骞一身白衣,长发飘飘,不披铠戴甲,带领两万盾甲军准时列于黑兰城阵前。

    降或许能活,战则必死,如此实力悬殊的战斗,黑兰城守军该是紧闭城门,严防紧守才是上策,可那长髯黑脸将军居然带军出城,列于阵前接敌,实为大忌。

    满满当当看过去,黑兰城守军也不过万余。

    卓子骞此行的阵势还真是摆得过大了些。

    一面军旗猎猎生风,一面军旗萎靡不振。

    尚未开战,战局已定,胜负已分。

    蔺旖旎骑马与卓子骞走在阵前,指着黑兰城头上高悬的吐谷浑烈焰军旗说道:“三弟,我要那面旗子。”

    卓子骞语气平平:“好,拿下黑兰城,我把它送给你。”

    蔺旖旎却是媚眼诌笑道:“不,我要自己上去拿。”

    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紫霄,若有所思,出神片刻,转定回来,全然把被黑兰城守军看做性命攸关的战争当做了儿戏。

    卓子骞也陪她戏耍道:“好啊,那一会儿我们比比,看谁能先拿到那面旗子。”

    “好啊,你要是输了,可要叫我一声女侠。”

    “如果你输了呢”?

    “那我叫你一声卓帅。”

    “好,一言为定。”

    战鼓击鸣,牧封流骑马来到卓子骞身前,明明已经胸有成竹,却还要请示此行主帅的意思:“少城主,您看,此战该如何?”

    卓子骞轻瞥一眼,阵前一列战马已经铁蹄踏地,昂首欲冲,弓弩手已弓弦紧绷,蓄势待发,众将士只等着一声进击的击鼓之音,可见久经沙场的牧封流与司徒煞已经全然安排妥当,卓子骞眼下再要说些无用的废话,岂不是要犯了再而衰,三而竭而不一鼓作气的错误?

    “你觉得该怎么打?”

    “一盘散沙,横冲直撞,全军出击。”

    “那就按你说的打。”

    就在牧封流高举战旗要挥下时,司徒煞突然策马前来,直呼:“且慢!”

    黑兰城外敌军阵营似是出现些不寻常的状况,司徒煞指着从黑兰城守军后阵缓缓走出的一位头戴金箍,颈戴亮眼黑串佛珠的赤脚头陀问道:“老牧,且看那人是谁。”

    突然出现的变故止住了牧封流挥旗下令击鼓的动作,轻夹马腹上前,离近了多看几眼敌方阵前突然出现的头陀,手持一柄杖刀,杖刀上晶晶点点,光芒夺目......

    这人是......牧封流惊呼:“不好,是玄衣法师!”

    玄衣!

    如此名号一出,本该在场之人尽皆震惊,可是牧封流转头一看,除了司徒煞明显紧张些外,卓子骞与蔺旖旎竟满是一头雾水。

    想来也是,二十几岁,初入江湖的后生小辈极少有知道吐谷浑佛门高手玄衣法师的,除了因当年在西沙坨地与卓玉心一战,命陨黄沙乱流的喀喇法师因战败之名广传于江湖,此之外,便极少有人知晓吐谷浑佛门中的其他高手了,一来,吐谷浑境内佛门尊崇皇室,听任慕容皇室调派,向来神秘;二来,佛门中人不与人结怨,江湖恩怨,名利斗争之中更是不见他们的身影。

    久而久之,外界对他们的了解便愈发趋于神秘,愈发孤陋寡闻。

    可十年前卓玉心兵攻吐谷浑三城时,曾与一位佛门头陀交手,牧封流,司徒煞等盾甲军中老人有幸见过那一阵仗,其貌不扬,赤脚秃头,手持紫金杖刀,扬言可劈日斩月的吐谷浑皇室高手玄衣法师,为报同门师叔祖喀喇法师命折卓玉心之手一仇,也为了保卫吐谷浑皇廷不被盾甲军踏碎,毅然离开佛门步入江湖,一生志向有一,亲手摘掉成名二十年的江湖奇女子卓玉心的首级。

    今时志向该有三十年了!

    那一战,喀喇法师尚不是卓玉心的对手,较之更逊一筹的玄衣法师与卓玉心于乎海城中力战,不出两个时辰便较出高下,玄衣法师看出实力差距,不再鏖战,与退走的军队一同撤回到坨地边缘。

    时隔十年,卧薪尝胆,立锥刺股的玄衣法师突然出现,莫非是功法大成,已觉得胸有成竹?

    细思极恐,司徒煞与牧封流几乎同时出口:“是圈套!”

    造湖屯水,截断支流,引兵来攻,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已经设好的圈套。

    玄衣法师报仇之心不灭,修行十年,功力大增,此时不与潮州寻仇,更待何时?

    自潮州少城主及冠之后,几乎每年都会挂帅引兵以鸡毛蒜皮大的借口前来镇压黑兰城守军,以此来警告吐谷浑皇室:十年之仇,潮州不忘。

    此事与潮州少城主的名头已经在吐谷浑境内打响,此次掘断骨髀关以东河流,吸引潮州注意,玄衣法师是要赌上一局,以黑兰城的命数赌潮州来人仍会是少城主卓子骞,若是以一城之失能换得潮州的少城主,这一局,他是赢了的。

    早就听闻,魁王夫妇宠爱幼子有加,魁王三子,唯有幼子随母姓,用脚趾头想想,魁王年事已高,魁字王旗与盾甲军势必有一天要交于后人之手,这人会是谁?当是既定的少城主,卓子骞。

    抓了未来魁字王旗的继承人,卓玉心还会有继续打压吐谷浑皇廷的本钱?

    玄衣法师的这个算盘打得不错。

    长髯黑脸将军与其后的万余将士在盾甲军眼中已是一片尸山,一身白袍书生气的卓子骞在玄衣发生眼中亦已经是囊中之物。

    不等再议对策,对面战鼓擂响,一反常态,长髯黑脸将军竟率先纵马冲锋,欲要先发制人,呐喊厮杀,人群涌动,玄衣法师湮没其中。

    司徒煞高举马槊,与牧封流高吼:“保护好少城主与二小姐。”

    又与身侧两雷字营二品盾甲将,持凤头斧的袁刺川,挥狼牙镐的成沽褐命令:“你等随我去战那赤脚头陀。”

    而后于阵前一声雷鸣高呼:“无往不胜!攻!”

    数百盾甲骑在前率先发起冲锋,步军随后跟上,吐谷浑军队以弓箭作弩,漫天射来,盾甲军高举盾牌,脚下奔动速度不减,两军相向,如是两股洪流冲撞,瞬间炸裂。

    卓子骞与蔺旖旎两次欲冲,都被牧封流挡了回来,两军交锋,盾甲军以雷霆之势占据上风,可司徒煞与袁,成两位将军鏖战玄衣法师,竟丝毫占不得上风,牧封流急如火燎:“少城主,二小姐,那玄衣法师功力如何,尚不可测,他设下此计,为的就是引你们与他激战,他若得手,恐盾甲军日后要受制于人啊。”

    远远地看到玄衣法师一手杖刀将袁刺川打下战马,落入敌群,成沽褐下马来战,手中狼牙镐被挑,若非司徒煞挥马槊来救,戎马半生拼得的二品盾甲将成沽褐此时已然死于玄衣法师之手。

    司徒煞弃马,肥胖的身躯不碍灵活有力的身手,还可与玄衣相持一番。

    蔺旖旎暴跳如雷,持剑架在牧封流肩上,威胁道:“牧将军,你看看,胖司徒是不是那头陀的对手,再让他们打下去,大胖子就是不战死也得累死,让开!”

    牧封流持手中亮银枪挡在蔺旖旎面前,决死不让:“二小姐,若要去,也是末将前去,望二小姐留在此地......”

    蔺旖旎鬼机灵一动,从马背上凌空跃起,口中打了一个口哨,战马立即奔腾出去,蔺旖旎从半空落下,正落在飞奔向混战战场的马背上,与牧封流大骂一声:“死脑经!”

    牧封流皱眉道了一声糟了,看似并不强壮的身躯发出狮吼一般的声响,朝阵中与玄衣鏖战的司徒煞喊道:“保护二小姐!”

    袁刺川杀出重围,成沽褐重拾狼牙镐,司徒煞撤出与玄衣的对战,由袁,成二人接手。

    见有一女娃冲进阵中,玄衣法师稍作惊奇,不过看两位军中大将的紧张模样,想必这女娃与潮州而言也是一举足轻重的人物,玄衣法师忽地想起,魁王卓玉心有一女儿,年芳二十有二,也该是长得出落动人......

    心中暗喜:今日来几个,他便收几个。

    眼见蔺旖旎已经冲进两军混战的阵中,司徒煞虎躯转身,抡起马槊砸倒一排又一排朝蔺旖旎围攻过去的敌军,直奔着蔺旖旎奔来的方向跑去。

    玄衣法师挥舞杖刀,接连杀死数十盾甲军,杖刀横舞,浑然刀气将袁刺川击出十余丈远,招招竖斩,打得成沽褐毫无还手之力,即将一杖刀劈至成沽褐头顶之时,蔺旖旎以紫霄剑飞出,紫霄盘旋而来,击挡开那要夺了成沽褐性命的一刀。

    玄衣法师大喝一声:“来得好!”

    一掌击退无力与他匹敌的成沽褐,飞身半空,与看似武功不弱的蔺旖旎悬停半空,以杖刀对长剑,以刚对柔,刀气横流,剑气肆逸,见数十招内,与他匹敌的年轻丫头仍不落下风,玄衣法师要将准备留给潮州少城主的一招提前用出:

    佛陀印!

    玄衣法师以楼倒屋塌之势落地,大地震颤,落地周围上百甲士自乱阵脚片刻,激荡起的烟尘随天空黄沙接壤迷茫,蔺旖旎持剑自半天空倒身直刺下来,穿过烟气黄沙再看见玄衣法师光秃秃的头顶时,玄衣法师正将杖刀左右交叉挥舞,越发之快,越发无形,其速到看不见杖刀身形,只觉一道无形屏障格挡在玄衣法师身前。

    一声“佛陀印”怒啸而出,“封!”一股浑然气机由掌力发出,与无形杖刀合为一处,赫然映出‘卍’形佛印,压迫气势无穷,朝着顺势而下,已无法收剑的蔺旖旎封印而去。

    变故突然,蔺旖旎退无可退,只得以昆仑山武学上乘《伏真六十四剑篆》剑招应对,一剑击出,剑身分六十四道,道道可破冰穿甲,修习至炉火纯青时,六十四道剑身,每道剑身再裂六十四道剑影,剑影四千余九十又六,四千大道,天地变色,恍若暴雨,无隙可乘,为剑道至尊之一。

    只是如此厉害的剑术在蔺旖旎手里尚未达到火候,六十四道剑身击出,俯冲而下,如若猛禽俯扑,两大气机击于一处,霎时间,剑影碎断,佛陀印化作一招‘佛指’冲散蔺旖旎的护身气机,一声哀鸣,不敌玄衣法师的蔺旖旎手中剑落,人如折翼的蝴蝶一般抑制不住下落的身体朝地上摔落下来。

    卓子骞生平第一次与军中将领生怒:“我二姐若有闪失,我定不饶你!”

    蔺旖旎落败,趁牧封流分心,卓子骞对马下的狼奴吩咐道:“阿狗,拦住他。”

    狼奴立刻呲牙舞爪,高出一跃,抓住牧封流手中弯钩银枪的前端,死死不放,牧封流急慌中朝卓子骞大喊:“少城主使不得,你若受伤,末将百死难辞其咎。”

    说罢,在牧封流伸手抓将过来的手掌到来之前,纵马跃出,青骢马扬踢驰骋,瞬间将牧封流甩在后面。

    牧封流本想追去,可是狼奴死死抓着他的弯钩银枪,追赶不得,牧封流高喝一声,双手将银枪向高天举起,狼奴抓着银枪如是银枪上的一大包袱一般被牧封流高举到半空,眼见牧封流动了杀机,欲要转动枪身,以弯钩划破狼奴的头颅,卓子骞在前高呼一声:“阿狗,回来。”

    在牧封流的银枪弯钩即将划到脸颊之际,狼奴猛然松手,从半空跃下,非凡的脚力在地上奔跑,如同滚动的风雷,带起一阵劲风,速度堪比卓子骞座下青骢骏马。

    牧封流这边,高举的银枪失去了后撤的力道,整个人向后仰去,勒住马缰,带起战马高扬马蹄,轰然落地,嘶鸣一声,牧封流追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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