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1年8月·大理·冰绫九斩】
燕妃嫣在翠烟门住下，每日在燕若苹处苦习雪岭玉带的用法。与玉带配套的武功路数——冰绫九斩，果然繁复无比，幸亏燕妃嫣在现代看多了武侠剧，对各种身姿路数皆能很快领会，甚至能够不断创新，每每出其不意，颇得燕若苹赞赏，时间飞快，不觉已是八月，燕妃嫣于雪岭玉带的领会已经十足，唯一欠缺的就是深厚的内力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因此，燕若苹经常让她在练功闲暇时自行打坐，催动体内真气运转，如此一日复一日令内力随时日增厚，并不断给她服食可增长内力的药丸等物，如此一来，她体内的寒毒也渐渐不再发作，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冰骨的存在。
这一日近午，燕妃嫣正在翠烟门后山的曼佗罗花园里打坐练功，燕若苹着人将她叫去。到了主房，却见尹含烟也在其中。
“师父！尹师姐！”燕妃嫣上前见礼。
“妃嫣，近日你武功也练得差不多了吧？”
“弟子专心练功，不敢懈怠。”
“恩。”燕若苹点头道，“你可曾听说大理天龙寺？”
燕妃嫣心中一惊，她已好久未曾想起过唐一尘，不知道师父突然问起是何用意，莫非和唐一尘有关？她想起翠烟门规，心中不由一惊，当下偷偷朝尹含烟望去，却见她也是面有忧色，一时踌躇不已，不知道如何作答。
燕若苹并未注意到，继续说道：“昨晚为师接到天龙寺虚圆方丈的飞鸽传书，方知日前寺中雨铜观音失盗，大理皇室出动了一批高手，奈何始终遍寻不着，因此虚圆方丈特写书信一封，向我派求助。”
“雨铜观音？”燕妃嫣觉得这名字很熟，仿佛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无法想起。
“雨铜观音乃是天龙寺五宝之一，为南诏遗物，内藏秘宝，和大理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绝不能流落敌手。”燕若苹解释道。
是了，经过燕若苹这么一说，燕妃嫣想起那日在天龙寺，尹含烟提起过的三塔、巨钟、雨铜观音、证道歌碑和佛都匾五宝，同时，她也想起原先游戏中的翠烟门任务也提到过雨铜观音的失窃。
燕若苹又道：“为师决定派你和含烟同去天龙寺，协助虚圆方丈调查此案，追回雨铜观音，顺便也让你借此机会历练一下，妃嫣，你意下如何？”
“弟子全凭师父吩咐。”
“虚圆方丈和含烟颇有渊源，因此求助于我派，为的就是不希望走漏了风声，令有心人士竞相夺宝，并令大理皇室脸面扫地。此事干系重大，妃嫣，你切不可将此事说与他人知，知否？”
“是，弟子醒得。”
“你且到院里和含烟过几招，为师看看。”
三人来到院中，燕妃嫣和尹含烟各到院中站定，燕若苹则在走廊上旁观。
“开始吧。”燕若苹点点头。
两女对面而立，闻言互相一抱拳。
“刷——”尹含烟罗袖一甩，亮光晃人的偃月刀倏地吐出，刀柄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刀身刃如霜雪，寒光逼人，掩映着周遭的花红柳绿，一片流光异彩。
“丁零零——”燕妃嫣广袖轻舞，摆了个美人探花的姿势，雪岭玉带绕过她的腰后，自她双手臂弯处穿出，环过皓腕，捏在手中，两端垂下，金球旋转不住，发出清脆的铃声和深邃的光芒。
“师妹，请！”
“师姐，请！”
尹含烟虚转一圈，横刀向前，催动内力，一招气势磅礴的“风花雪月”激射而出，似有猛兽咆哮其中，张牙舞爪仿佛要将面前一切纷纷撕碎。
“铃——”风吹铃动人也动，只见蓝影一闪，燕妃嫣已以无法估计的速度向后荡出，同时双手轻扭，带动玉带舞动。玉带、阳光浑然一体象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地舒展着身子，向四面八方探出无数条白绫，霎时花叶簌簌，卷进燕妃嫣的内力场内，一招“千回百转”已然成形，挡住了风花雪月。
“浮云散雪！”尹含烟变招，霎时雪砂冰石遮天蔽日，劈头盖脸笼罩下来。
“白虹贯日！”燕妃嫣猛然施力，玉带白绫膨胀地立起，绞成锥状，破空射去，突破了浮云散雪的虚影，尹含烟挥刀一挡，护体寒冰将内力反射回去。
燕妃嫣不慌不忙使了一招“浮波掠影”，虚像层出不穷，人已化为无数□。那一股内力分不清目标，扎入虚像之中，如石沉大海般消失无踪。
尹含烟听音辨位，顺势朝半空一劈，燕妃嫣一招“长河落日”迅速降下，被削下一片衣角。
尹含烟道：“师妹小心了！”手上已是一招“雨打梨花”使出。满天梨花雨狠厉得就象壁立千丈的断崖般崇高而巍峨，又不断在瞬息间变幻位置，兜头盖脸，令燕妃嫣无处可躲。
危急时刻，燕妃嫣一招“斗转星移”以常人无法想像的角度扭转身躯，柔若无骨自梨花雨中穿出，飞上半空，使一招“四面楚歌”，玉带白绫绞为四束，如成爪状，朝尹含烟抓去，两个金球不断变换位置，呼啸着拍击而下。
尹含烟一抖手，挥刀跃起，直迎上去，格开那两个金球，撞开四束白绫。
这时——杀招顿现。
“倾城之恋！”金色与白色交际的一瞬间，只见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芙蓉的雍容而清冽，燕妃嫣自上而下强攻，荡开的小金球倏然而聚，两柄软刃自球心探出，握在她手中。
尹含烟身在半空，一招初毕，无处着力，险象环生。
眼见一击就要成功，燕妃嫣催动内力，疾压而下。
突然一阵风生水起，片片晶莹剔透、形若椭圆的冰雪，如鸿羽飞花，如海潮浮云，流着浅浅碧色，闪着淡淡光华，横空插入两人之间，燕妃嫣和尹含烟同时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令人无法抗拒，尹含烟如受重压般落回地面，燕妃嫣攻势不得不一缓，又吃力向后一翻，倒退几步。
两人看向燕若苹——原来正是她见情况危急，以一招碧海潮生，生生阻断两人。
燕若苹笑道：“别再打下去了，妃嫣看来不懂控制内力，险些见血了。”
燕妃嫣惭愧道：“妃嫣从没有比武经验，请师父师姐见谅。师姐，你伤到没有？”
尹含烟摇头道：“没事。”
燕若苹点评道：“冰绫九斩妃嫣使了七招出来，斗转星移、千回百转、白虹贯日、浮波掠影、长河落日、四面楚歌、倾城之恋，都使的极好，虽然浮云绕月和黯然销魂还未使出，已能看出妃嫣的进步一日千里，轻功果然不俗，尤其是刚才那招斗转星移真是用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在我之上，对武功的吸收也极有天分。但是还不懂收控自如，而且内力输了一截，方才在你的全力出击下，含烟只使了有三、四分内力，便能应付，那招倾城之恋是她没想到还有后招，方才险输。妃嫣，此去天龙寺，你要万分小心，江湖人过招，真刀真枪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要多发挥你的灵动，明白吗？”
“弟子受教！”
“恩，你回去略作打点，便可同含烟启程。”
两人告退出门，走得约莫离主房有一段距离了，尹含烟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对燕妃嫣道：“唐大哥出事了。”
燕妃嫣一惊，也忘了礼数，直冲冲道：“你怎么知道？”
尹含烟道：“若真只为雨铜观音一事，虚圆方丈并非只能向我派求助，而且师父给我看过那书信的内容，其中虚圆方丈特别提到‘唐雨铜观音’五个字，‘唐’之一字，较其他字里说尤其显大，众人都知这雨铜观音乃唐朝年间之物，但一般只称为雨铜观音，而非唐雨铜观音，由此可见，虚圆方丈定是想指唐大哥，却不方便在信件中提起。”
“尹师姐，你还未向师父提起……唐公子的事吗？”燕妃嫣知道自己和唐一尘已再无可能，便不再只呼其名，而是以敬语相称。
尹含烟却敏感地注意到了：“燕师妹，其实我和唐大哥……”
燕妃嫣打断道：“尹师姐，此事莫要再提，我现在已经不怪任何人了，断无可能的事，多想无益，思之更乱。何况过去了就放它过去吧，您和唐大哥其实更为般配，就好好和他在一起吧。”
尹含烟歉然道：“若有机会我再向你解释吧，今天就听你的，先不说这个了。我确实是因为门规而无法向师父提起。”
“难道师父那儿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燕妃嫣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生长了十八年，实在无法感同身受地真切体会到封建社会的一些框框条条。
尹含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燕妃嫣：“燕师妹，门规森严，这是不可能改变的，除非是——死。”
“那可以让唐公子入门来当半主啊。”燕妃嫣恶搞地建议，唐门的未来掌门到翠烟门当半主，那唐门还有明天可言吗？
“不可能的，”尹含烟目光一黯，“半主是个很侮辱人的身份，唐公子对唐门和他父亲念念不忘，断不会为我做那么多牺牲，如果是你……”
“尹师姐，莫要说这些啦！”燕妃嫣赶紧打断，“我们在这瞎猜测也没有用，不管是伤是病，还是见到唐公子再说。”开玩笑！管他们有什么苦衷，反正事实就是她被甩了，这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怎么经得起一次次地撒盐。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深知尹含烟的为人，知道她是从未经历过儿女情事，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到了他人的伤心事，自己却不像她，没看过猪走路好歹也吃过猪肉，电视看多了，思想就不纯洁了，什么好的坏的可能都要想一遍了。
回到灵雪轩，将几套换洗衣服，碎银两，药丸等物裹好包袱后，燕妃嫣给钟灵秀留了字条，便出门去找尹含烟，她们约在练武场西角凉亭见面，中午时分练武场是没有人的，大家都在自己房里休息，或者在后山练功。
刚走到亭边，便听到争执声传来，借着绿竹假山的掩护，亭中人并没有发现燕妃嫣。
“尹师姐，听说师父让你去大理天龙寺有任务？”
“嫣师妹，每个弟子分配的任务都是秘密，这是门规。”
“我无意干涉师姐之事，只想提醒师姐，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师姐别在唐门那位少侠身上耽误了自己。”
“嫣师妹，我知你对男人成见极深，但是唐大哥……”
“没有什么例外！男人都一样，师姐你就好自为之吧，如果让郦师姐知道的话……”
尹含烟不悦道：“师妹是在威胁我？”
嫣晓倩叹了口气：“晓倩并无此意，只是门中近来连逢巨变，如果郦师姐得知此事再大作文章，我担心师父的身体会受不了。”
尹含烟沉默许久道：“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凡事都会以师门为重。”
嫣晓倩不再言语，自亭中飞身而出，几个起伏消失在竹影扶疏的练武场外。
“燕师妹，出来吧。”
“师姐，我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正好走到亭子边……”燕妃嫣自假山后绕出，不好意思道。
“无妨，”尹含烟摇头道，“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她心中疲惫，面上勉强一笑道：“我们出发吧。”
见她如此，燕妃嫣反而心下不忍，当下仗义道：“师姐，我一定大力支持你和唐公子在一起。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尹含烟感激一笑道：“燕师妹，你真好，难怪唐大哥对你念念不忘，用情深重。”
燕妃嫣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唐公子现在心里是你才对啊。”
“不是这么回事的，”尹含烟摇摇头，“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那天在天龙寺，唐大哥赶你离开是有用意的。师妹你那时还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险恶，更不懂唐门内部斗争的厉害，唐大哥是怕你牵扯进去，才故意将你激走的。”
“他……”燕妃嫣知道尹含烟不是说话不负责人的人，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妹，你是唐大哥为躲避他弟弟派人追杀的时候和他在成都失散的吧？”
“恩，”燕妃嫣点头，“那天唐公子帮我和姐姐寻找亮银矿，没想到一去不复还，他托人送来的亮银矿上还掺了一些血，我便推测是他出事了，无奈那时我没有武功，跟去怕坏了他的事。但是直等到第二日还是音讯全无时，这才离开姐姐，孤身一人前去野猪林查探，果然发现唐门的金蟾毒液，并循着这一线索一直追到了大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就是谢水节那天我才见到了他。”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被野猪追得慌不择路误搭了一条小船，才意外得知唐一尘的下落。
“我和唐大哥是在他初到大理时认识的，当时唐大哥身中唐门剧毒，又遭唐门杀手围堵于沧浪峰，适逢我为师父寻药经过，便打跑了那些杀手，救下唐大哥。当时我并不知道唐大哥心有所属，因为我早听说过他的名字，江湖传闻中却从来没有提过他有心上人一事。所以就对他，对他一见倾心……”尹含烟满含歉意。
然后唐大哥便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放弃了和我的感情？”燕妃嫣苦涩一笑，摇头道，“真不可靠，男人果然如嫣师姐所说，不可靠，呵呵。”
“师妹，你别这么想，我……”尹含烟急道。
“师姐，我没有怪你，真的。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了，我只是由此觉得爱情很可笑而已。”
“不是的，师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变得和嫣师妹一样偏执。你是个好姑娘，我和唐大哥对不起你，但是你将来一定能够找到一个比唐大哥更好、更出色的男子相许到老的。”
“相伴到老？能到老么？我不信了，师姐，别再说这个了，我们走吧。”燕妃嫣转身率先走出凉亭。
尹含烟看着燕妃嫣的背影，咬住下唇，似在犹豫不决，然后一跺脚，仿佛下了某种决心般，飞身扑出，翻过燕妃嫣的头顶，落在燕妃嫣面前：“师妹！”
燕妃嫣刹住脚步。
因为——随着那一声师妹，尹含烟双手一分，那件青绿罗裳，轻飘飘滑落地上，露出她娇嫩的身躯。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她洁白光滑的肌肤上，更显得丰盈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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