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没了百里无忧,这路途上不仅少了些乐趣,还少了个帮忙背包的人,更何况她还是个路痴,只能老老实实走官道,至于那些偏路捷径什么的…还是算了,再把她扔在那种深山老林估计都能当十几天野人了。
“唉…我要是会骑马就好了。”看着眼前一辆辆渐行渐远的宝马香车,楚月不禁感叹道,走了这么久,她都觉得有点腰酸背痛,考虑到楚风的身子弱,她有些着急,眼看太阳就快落山,再找不到歇脚的地方,恐怕又要在这郊外路边喂蚊子了。
身后不远处,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行了过来。楚月打定主意后,挺身拦在它前面,露出很是和善的笑容,可还不等她开口,车夫便不耐道:“何人挡路?还不快快让开!”
“请问可以行个方便捎我们一程吗?天就快黑了这里好像找不着人家可以落脚的,我妹妹身子不大好,经不起风餐露宿的。”拉过瘦小的楚风,楚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车夫自然是不领情,挥手驱赶道:“废话少说,臭丫头!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手上勒起缰绳,大有从她们身上碾过的架势。
“好好好,不带就不带,至于这么暴躁嘛。这年头找个雷锋还真难。”楚月忙道。这个人还真是暴脾气,本以为长的凶就算了,没想到一张口更凶。
这时,马车内响起一道轻柔而悦耳的声音,“福叔,让她们进来吧。”
福叔听了,面色一变,有些迟疑道:“孟夫人,这二人来历不明,言行举止又如此诡异,怕不是什么好人啊。”
这个人说别人坏话好歹也回避一下吧,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就没法忍了。
“喂,首先我只是想搭个车,难道就这样还得告诉你我祖宗十八代姓甚名谁?而且我们哪里诡异了?”楚月带了一丝恼意。
“你这丫头片子是不是……”福叔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正要出口训斥,却被孟夫人打断道:“姑娘,福叔并非有意,还请上马车一叙。”
楚月得意洋洋的望了眼面色铁青的福叔,跳上马车。
刚撩开帘帐,便嗅到一股淡淡清香,抬眼看去,只见坐在里面的女子,着一身茶色衣裳,面容生的着实是如花似玉,耳边别着一朵芙蓉簪,更显清丽。看样子也不过十八九年纪,这倒是出乎楚月的预料,她想既然是夫人怎么也得二三来岁了吧。
孟夫人冲二人微微点头致意。
楚月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温柔的女子,不止是她的声音,更是她的气质。不自觉的楚月也放轻了声音,坐下身笑着打招呼:“孟夫人?打扰你了,我叫楚月,她是我妹妹楚风。冒昧拦车还真是不好意思啊,谢谢你愿意捎我们一程啊。”
孟夫人温婉一笑:“出门在外少不得有些难处,楚姑娘无须客气。”
楚月心里对眼前这个孟夫人很有好感,人家不仅长的好,心地也很好,语气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呼,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否则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孟夫人看她衣着朴素,言行谈吐不并像是哪家小姐,但也不像是目不识字的白丁。
“楚姑娘,还不知你们要往何处去?”
“我们要去封州,你们呢?”
“那还真是不巧,恐到了芦湖县咱们就要分道而行了。真要说起来,这儿封州还有挺远的一段路,你们还是雇辆马车较为妥当。”孟夫人建议道,毕竟两个姑娘家在外多有不便。
楚月当然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不会驾车啊,而且这费用是不是有点贵了,她身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百里无忧给的银两也不打算动。
“呃…生命在于运动嘛,没事走走路有益身心健康啊。话说这离芦湖县有多远?打扰你太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楚月问道。
“我也不清楚,这个还得问问福叔。”
“福叔,还有多久能到芦湖?”她略微放大声音问道。
“大约两个时辰。”
“那就好,应该还能找家客栈休息一下的说。”楚月舒了一口气,这要是整个半夜到估计都打样了。
孟夫人见她旁边坐着的孩子,长发遮面,身形单薄,周身透着股疏离气息,不禁担忧的问:“楚姑娘…令妹这是…”
楚月搂过楚风,摸着她的头发笑了笑:“这孩子就是这样的,她…她内向,哈哈,容易害羞,没事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便好。”孟夫人点头道。
突然,马车一阵剧烈颠簸,三人皆往前一冲,好在楚月眼疾手快,将孟夫人扯住,她才没有跌出去。而边上案几上的杂物倒是洒了一地。
“孟夫人,你们没事吧?!我这一个没看清就踩石坑上了。”福叔慌忙拉开帘帐问道。
“没事,是楚姑娘帮了我……那接下来马车还能继续上路吗?”孟夫人虚惊一场般的捂住胸口,又问道。
“可以的,好在石坑不大,没有陷进去。”福叔回道。
“好,走吧。”
楚月弯身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当捡到一颗红色药丸时,她本能的凑到鼻下嗅嗅,然后诧异的看向孟夫人,“孟夫人,这是你的药?”
没想到她脸色骤然一白,有些慌乱的拿过药丸:“是…是的。”
楚月见她似乎不愿透露,所以也不敢多问,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她起身坐回去,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孟夫人,我没有恶意的,那个…药丸还是扔了吧,你说你自己吃,不值得啊,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的呢?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啊!你说给别人吃…那你后半生的幸福说不定就要在监牢度过了,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干嘛要做这种事呢,对不对…”
孟夫人听她讲的滔滔不绝,只是其中的意思她很是不解,“楚姑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楚月不明白她是在装傻还是怎么样,干脆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别假装听不懂,你手里的那个药丸是一种剧毒,只要吃下去,不出片刻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孟夫人一听,面色更是苍白如纸,她杏眸微睁,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你说…这是毒药?可这个不是解药吗?”
虽说这几年楚月学医没学出个什么名堂来,但天天被师父抓去辨别草药,她这鼻子绝对不会闻错,哪怕只是一丝的差别。
“确实,这药丸里大多药材都是解毒所要用的,但是…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种名为断崖的花,它可以说是非常罕见,这种花可以做成极为珍贵的药引,而相反,它的叶子却含有比砒霜更强的剧毒。我曾经差点误食这断崖花的叶子,所以记忆很深刻,可能是放的剂量很少的缘故,气味很淡,但只是这一点便足以瞬间毙命。”楚月蹙眉道。
孟夫人听罢,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她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道:“是我马虎了,竟把救命的解药当成害命的毒药,险些酿成大错,真多亏遇到了楚姑娘你了。不过…看楚姑娘应是学医之人,敢问令师是?”
楚月心中洋洋自得,那是当然,她师父的医术那叫一个举世无双,不过他老人家曾多次告诫过她们不准说出自己师承何处,要说这么些年师父连自己名字都没透露过,自己对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嘛,说起来也真是惭愧。
“啊…哈哈哈,是啊,我学过几年医,只是学的不怎么精通而已,但这辨别毒草这样的基本功还是可以的至于我的师傅…他就是个没什么名气的郎中。”
听罢,孟夫人微垂眼眸,兀自沉思片刻。楚月觉得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好在遇上了自己,否则真是要白白害了条性命。
“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楚月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这才幽幽叹口气,愁眉微皱道:“楚姑娘,实不相瞒,我夫君在一个多月前曾染上了一种怪病,起先只是有些胸痛咳嗽,倒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吃几帖药便没事了。可未曾想到的是,半个月后,他不但头痛腹泻不止,而且性情越发急躁,更甚有时还会吐血下血,神志不清的。家医看了也束手无策,幸而我曾经结识过一位江湖朋友,正是她为我引见的一位医师,说我夫君是中了慢性毒药,还给了这解药…只是没想到…”
楚月有些不解:“医师?别逗了,哪个医师会给这比砒霜还狠毒的解药,你那个江湖朋友显然不靠谱啊,你真的得留意一下了。”首先,这断崖花就极其难得,想必那个医师也不简单,他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么问题就应该就出在她朋友身上了。
孟夫人点点头:“当时情况紧迫,我也就急病乱投医了,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多谢楚姑娘提醒。随后又很面露难色的看着楚月,美眸渐渐含着泪珠。
楚月见不得她这么悲戚的模样,但也理解她的痛处:“孟夫人,你…你别哭啊,这样吧,我倒知道有一人,或许能治好你的夫君。”
孟夫人一听还有希望,立马用手帕擦净眼泪。
好在楚月曾听师父谈到过他年轻时几位故交,虽然提及并不多,但其中一人似乎也是不亚于师父的神医,《世籍》前半本就是他二人共同撰写的。
“缥缈谷有位姓冯的神医,我替你写封信,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他,他如果还在,肯定会为你夫君治病的。”楚月打算将书上题记写在信中,这就像是暗号,只有师父和那位故交知道。
孟夫人一听,千恩万谢许久,才从一旁小案取了笔纸,边研墨边道:“楚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待我夫君身子好了,必亲自上门拜谢。”说着便又要跪下。
楚月一把拦住她:“不用不用,你快起来。道个谢怎么动不动就要下跪的,我可受不起啊。”
孟夫人拗不过她,只得又坐回去,擦拭着眼泪:“楚姑娘,缥缈谷乃是江湖大派,向来不为世人看诊,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愿救我夫君…”
楚月对缥缈谷并没多少了解,只听师父提过冯神医曾是谷主,她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但是对师父的医术可是胸有成竹,既然连他都要自叹不如的神医,那肯定是华佗在世。依师父和他的交情,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
不过为了给她点安全感,只得道:“嗯…那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就找无水山庄,无水山庄你知道的吧?就是武林几大门派来着…反正就是一个很大的门派,你找少公子百里无忧,他是我的朋友,不出意外的话就能找到我了。”
孟夫人道:“自然知道,虽说我不过一介女子,平日鲜少出门。但无水山庄的名号之大,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听闻少公子素来喜爱结交豪杰侠士,今日一见楚姑娘,当真是位洒脱率性的侠女。”听到这,她的心里也就踏实多了,楚月竟与无水山庄的小公子有些关系,那想必也来头不小。
侠女?楚月一愣,心里的虚荣心被小小的满足了一把,眉开眼笑道:“啊…侠女吗?哈哈哈,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是侠女,称不上,称不上啦。”不知为何,一提到百里无忧,她心里就忽然多了许多话题:“对了,孟夫人,你还知道什么有关百里无忧的传闻吗?我还挺好奇的。”
孟夫人低头思索一阵道:“这等江湖之事我所了解的并不多,要说起少公子…传言似乎并不多,只听说无水山庄庄主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名扬江湖的大公子百里无缺,至于少公子…毕竟年少,应还在庄内潜心习武吧。”
“这样啊。”楚月点点头。交谈至此,孟夫人言谈依旧谨慎含蓄,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沉寂的气氛蔓延来,耳边只有“嘎吱嘎吱”的马车声作响,眼见天色暗了下来。
孟夫人点燃案几上的那盏青瓷油灯,车内这才亮堂起来。楚月不会用毛笔,更不会繁体字,只得由孟夫人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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