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顿时有些慌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语儿忙放下碗拦着她:“不可!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我妹妹啊!这都半个月了,把她放到别人家里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感觉伤口已经没事了,你就让我去吧。”楚月忍着疼痛说道,额头已是浮了点点冷汗。
语儿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拦的住她,但又怕她出什么意外,只得连连安抚道:“既然如此,那我去替你将妹妹接来可好?姑娘你这伤虽不致命,但也要好一阵子静养,否则落下病根,语儿如何向百里公子交代?”楚月顿了顿,只得又安分地躺了回去。
“那真是麻烦你了!她应该在那个名叫小翠的姑娘家里,我不认识路,就记得在一家客栈的附近,好像叫绿野客栈…她家木门上可能贴着福神还是什么的,那天太晚了我没看清,这样说你有印象吗?可以找得到吗?”这村子并不大,她既然是村长的女儿,自然对这路十分熟悉。
但没想到的是,语儿露出疑惑的神色,“绿野客栈附近?前些日子我随爹爹给村中各家姑娘登户时,似乎并没有叫小翠的…”
楚月顿时觉得不可思议,瞠目结舌道:“会不会是她的小名或者别名?我确定是叫小翠啊,不对,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看看吧!”她有些耐不住了。
语儿忙起身道:“或许是我记错了,我现在就去那儿问问,你不要担心。”
看着她拿着碗合上门,屋内又是以前寂静。
事实上,等待的时间过的异常缓慢。不知何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好奇地想起身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似乎问题很快便解决了,一时又没了动静。
楚月右眼皮突突直跳,她总觉着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直到夜幕降临,语儿还没有出现,她的耐心终于耗尽,尽管途中有另外一名女子给她换的药、送的饭,不过她好像很怕的模样,眼睛都不敢看自己,任她问的什么话对方总是战战兢兢的摇头,搞得她也不好意思多说。
穿上外衣,楚月欲开门出去,转念想了想,她打开窗户,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夜色之中,站在树枝上,她看着自己门前站着昏昏欲睡的几名弟子,不禁抿起唇瓣。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日下来,只要她有什么动静,就觉着外面有其他人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她还是能觉察的到,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是个练家子。只是,为什么要监视她?是怕她跑出去?自从她莫名其妙受伤后,先是梦中又回了现代,醒来之后又见到了百里无忧,阿风也消失了,尔后她又被人监视,这一切都解释不通。
楚月提起轻功便要去找绿野客栈,可腰上的伤实在疼痛难耐,她只得乖乖下地走路。
这才刚入夜,路上基本就没了人影。好不容易见到个打水的大婶。
她上前问道:“请问……”话还未说完,对方像是被她冷不丁的出现唬了一跳,忙拍着心口骂道:“好吓人,你这小妮,俺这口气马上给你吓没得咯。”
楚月听不大明白她说的方言,但也知道是自己吓到别人了,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问个路。大姐,请问你知道绿野客栈在哪里吗?我不认得路。”
对方一听她要去绿野客栈,顿时脸色白了几分,她讶然道:“大晚上哪闷要去那个鬼地方咯……”说着上下打量一番楚月,见她长的也算是副好皮相,只是面色苍白,瞧着便有些气虚,便好心劝道:“瞧你这样子就不像我们本地人,是外来的吧?我跟你说,那一块可是个不吉利的地方,之前那附近才死了一个水灵姑娘,听说她住的屋子还闹鬼喱。我听他们说半夜还能看到屋里的油灯还亮着的,你说吓人不吓人。”
这村里的人还真是全民迷信啊,楚月无奈的想着。但她还是配合地点点头,“是的,吓人。那大姐你有知道那里有哪家姑娘是叫小翠的?”
大婶回想了一下,很是确定道:“我在这住了几十年咯,也没听说过哪个小翠滴。”
楚月心凉了一半,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大婶见她面色不对,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提起水桶道:“哎呦,不管你咯。往这条路直走右拐奏能看道绿野客栈咯。”说完便匆匆回去了。
……
月色暗淡,冷落的黄土道上一片寂静,偶有一两声狗的吠叫。
在客栈附近找了一圈,她总算找到了那间小茅屋。不过这次里面并没有灯光,就这么孤零零地隐于黑暗之中。
“扣扣——”楚月敲着木门。
“有人吗?小翠是我,楚月!”不禁加重手劲拍着门。但许久也不曾听到动静。
楚月当即打算翻窗进去,却惊讶的发现木窗已被牢牢钉死。她知道这儿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就要破门而入,不过门上不知何时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封条,她一躁全部扒拉了下来,抬腿就是重重一脚。
进去的那刻,一阵令人反胃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比上次来时更为霉潮。
微弱的月光透进昏暗的屋内,楚月身上并没有带火折子,根本看不清。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并没有人,而且…也有一段时间没住过人了。
楚月摸黑到桌边,略微泛灰的桌面一如既往坑坑洼洼。预料之外的是,她摸到一只油灯,和上次来时基本是相同的位子。里面还放着半截火折子,她很快点燃油灯,屋内瞬间亮堂起来。
只见周围的陈设与之前并无二样,床上的被子也摊在那儿。楚月此时脑子一片混乱,她默默地察看四周,却见木柜周边有几滩干涸的血迹。
她第一反应就是阿风出事了,而且…是她从未想过的也最不敢想的一种可能。
她错了,她真的后悔了,从一开始就不该插手这件事,不该一个人铤而走险,不该把阿风独自扔在这。
愣愣地盯着明亮的烛光,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措。现在阿风生死未卜,包袱也丢了,她这时才痛恨自己的无用和愚蠢。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那妖女竟然又跑出来作孽,这次非杀了她不可!”
“大家快带上家伙,一会见到她直接除了她以绝后患!”
外面开始骚动起来。
同样住在这周围的村民,一听这闹鬼的屋子又传来稀奇古怪的声响,早已吓丢了魂儿,忙跑去找了村长。而医馆那边的人也赶去通知楚月逃跑了,再加上好事者三天两头大闹医馆讨说法,眼下各种楚月是妖女的流言在村中传来,便是村长也压不住村民们的群起躁动。
楚月刚出去,一个个亮的刺眼的火把点燃了整个夜空。她怔怔看着围在房前,手持铁具的人。他们个个露出深恶痛绝的眼光看着她,那浓烈的杀意几乎要把她打入地狱。
“妖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其中一人高呵道。
楚月茫然的看着他们,“你们疯了?你们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成了妖女了?”
“呸!还装蒜,你这蛇蝎心肠的妖女,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好妹妹,你将她丢在野林子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你!你好歹毒!这前前后后多少条人命,你非偿清不可!”一满脸横肉的女子恶狠狠道。
“俺亲眼所见,那晚就是她将月英闺女弃尸在离俺家田外不远的林子里,还企图纵火销毁证据!要不是俺及时告诉村长,这女人恐怕就抓不到了。”另一人道。
还有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言论,楚月被突如那晚其来扣上这妖女的大帽子,大致意思她也听懂了,就是说那晚她杀了李屠户的侄女,并且将她弃尸在野外里,最后还是村长请的武林高手,也就是百里无忧一行人制服了她。现在大家都认定之前发生的命案都是她干的。对于这群人的陈词,她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气恼。
她向来受不了污蔑,让她毫不辩解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妖女?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怎么胡编乱造出来的,但事实上,就在几天前,我才到了这村子,当晚听说你们这发生了很多奇怪的命案,我为了保护李屠户侄女的安全,才去那儿守着的,只不过着了他们的道,你们要理智一点,幕后那些坏事做尽的人其实是枯蛊教……”话还未说完,便被人一口打断。
“大家不要被这妖女的话所蒙蔽!咱们人多,哪怕她功力再强,也不怕她!把她抓起来火祭!”
“好!”
说着便要蜂拥而上。
楚月知道她是给枯蛊教的那几人背了锅,眼下除了跑也没其他办法,村民们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辩解。
“都住手!”突如其来的高呵镇住了所有人。
接着人群中走出一体型高壮的男子,他长相粗犷,头裹青褐头巾,跨口腰刀,自有一番气势。
“月英还没死,你们如何到这作势,还要逼死这小女。未免太过愚昧。”他浑厚的声音沉稳有力,楚月心叹总算有比较理智的人了。
而这人便是李桦,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李屠户。
“李屠户,都这时候了,你清醒一点!月英的尸身,那晚我们都是亲眼看见的,尽管辨认不出……但她穿着的衣裳,又带着双锁金链,那链子她一向不离身的,不是月英还能是谁?!”那满身横肉的女子冲过去,话虽是对李桦说的,但目光却死死钉在楚月身上,颇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意思。
“耳听为虚,眼见也并不一定为实。再说最后一遍,月英她没死,要是在让老子听到有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咒老子侄女,老子腰上这把刀可他妈第一个不答应!”李桦拍拍腰上的朴刀,目光凛凛地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如果李桦只是一介屠夫,村民原本可以毫不忌惮。可在八年前,这个村子还是极度贫穷落后的时候,若不是他的到来令这个村子起死回生,恐怕也不会过上现在的日子。所以住在这儿的村民们对他都怀着敬重之心。
此时见他恼了,谁也不敢再触眉头,原先高涨的气焰瞬间焉了。
四周瞬间鸦雀无声。老村长杵着拐杖姗姗来迟,了解了这场闹剧的始末,深深叹了口气,遣散了众人。
两名无水山庄的弟子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们早在之前便领教过这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少女的身手,只是没想到重伤之下她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掉,这轻功该是如何了得,怕是能与少公子一较高下了。
回到医馆,语儿忙出来搀过楚月,为她换了药便扶她回房休息。
对于她的失落与悲伤,语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其实去客栈附近打听过了,那确实没有叫小翠的人。本来还想着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可刚回来便被师父差去采治伤药直至日落才回来。她只忙着分药、熬药,也就忘了和楚月说了。
“对……对了,姑娘,之前为你换衣时,这两个瓶子掉了出来,还有你的钱袋,我也不好乱动,便都放在桌上了。给你。”语儿起身拿过那两个小瓷瓶和钱袋。
楚月抬眼看了看她,尽管现在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但她也明白这是自己的问题,不能迁怒别人。于是伸手接过,轻轻说了声谢谢。没想到这些药丸还在…可是,有什么用呢?最重要的《世籍》丢了,她…已经没有颜面见师父了,只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
语儿见她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透着悲伤,她忍不住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道:“姑娘,我想说的是…在百里公子抓到幕后元凶之前,你还是就在这养伤为好。眼下村民们都认定你就是凶手,今日还有人闯入医馆大闹,若不是公子留下的那两位侠士相助,恐怕是拦不住他们的。”
楚月这才明白早上那出动静是怎么回事了,难怪要人看着她,否则自己早已被那些暴动份子拖出去火祭了吧。至于幕后元凶,很显然是枯蛊教的人,百里无忧应该知道。但是…那三个人如此高深莫测,手段又残酷无比,他能应付的了吗。
“昨天我还看到他的,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他!”
“我也不知道…”语儿也是昨日才见了百里公子一面,处理完楚月的事他便匆匆离去,看样子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楚月不再追问,她眉头慢慢蹙起,一抿唇瓣,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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