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冒着风险替他卖命，楚月也毫不含糊，自然而然道:“有件事我想问你，既然你是什么护教使，那谢楠你应该认识，你可知道中了他的阴阳寒冰掌要怎么解？”
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般，赤砂嗤笑一声，“我与那老不死向来水火不容、两不相干，这阴阳掌乃是他修习数十年的至阴邪功，我若知道解法，那恐怕是世间少个鬼面，阴间多个无常。”
心头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楚月沮丧的叹了口气，暗想百里无忧当初的话真是没错，自从与枯骨教结上梁子后，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被下毒下蛊，这阴魂不散的程度堪比鬼缠身。
抬眼瞥向她，赤砂见她一脸凝重，又道:“你该庆幸，寒冰掌不过七层功力，他若是修得十层两重掌，哪怕对方功力再为深厚也是一掌毙命。”
楚月不知他这句话是何用意，“这有什么好庆幸的，如果没有解毒方法，寒冰掌不是照样要人命？”
显然赤砂不想再多说无用之话，毕竟他对那无水山庄的小鬼并不在意。
难得楚月也懂察言观色，话头一转又问:“对了，你怎么只给我一瓶解药，都能用？还有刚才那我背着的女子，她也被下了蛊，要不你和我一道回去看看，顺手帮她也解了？”
赤砂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上慢悠悠爬着一只肥软金蚕，那一起一伏的身子，着实把楚月恶心到了。
“他们所用之毒的毒性不过尔尔，这一瓶足矣。不过，若我没猜错，那女人中的可是由十几种毒蛇炼成的蛇癫蛊，毒蝎倒也舍得拿出手。”
楚月疾首蹙眉的看着他，知道这人又要趁火打劫。但她也没那么傻，毕竟烈风堡跟她也没什么交集，她能够救下尹蓁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
于是她不屑的摆了摆手，“算了，这解药我不要了行吧。我一条命都卖给你了，你还想要提什么要求...”
话音未落，眼前飞来一物，楚月顺手接住，定睛瞧去原来是颗黄豆粒大的药丸。
她很是讶然:“这么厉害的蛊毒用这么小的玩意儿就能解？！你是不是拿错了，你看清楚是这颗吗？”
赤砂淡淡道，“这毒性与解药大小有何关系？你将它捣成粉末，每日一次和于水中，加白芷一两、三七二钱。连服一月后自然痊愈。”
这么点儿大，就算磨成粉也没多少，楚月有些为难，“我觉得不太够啊，你还有没有多的？”
“若是你嫌剂量不够，再给你一颗也无妨。”赤砂意味深的笑道，又将一丸药给了她。
楚月将信将疑的盯着他，随后又道:“好吧，姑且信你一次。”
“既然你说你和谢楠水火不容，想必你们关系也不好了。你...知道他近日的行踪吗？”她本想直问阿风的下落，但她隐隐有种预感，眼前这个男人也并非善类。只得转而问他谢楠的去处。
赤砂抬眸扫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你觉得呢？”
楚月不语，但通过之前他和毒蝎的对话可以猜到，他既然被谢楠的人监视着，又与谢楠不合，那他应该并未参与到泸湖的一系列事中去，问了也白问。
“行吧，不知道也就算了。那我走了，你别忘了七日后来无水山庄找我。”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道:“你可注意点啊，名门正派一向仇视你们这魔教邪门，你要是不小心死了那我也连带着完蛋。”
盯着她远离的背影，赤砂挑了挑眉，漆黑眼眸中满是戏弄之色。嘴角勾起算计得逞的笑容，看向手中的瓷瓶，上面赫然一个‘蝎’字。
“用蛇癫蛊的解药去压制赤蛇蛊...会发生何种反应？真是令人期待。”
“嘶。”一条通体布满花斑点的红蛇缠在他的脖颈上，绿油油的眼睛阴森至极。
.....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楚月还是拉下了辛如净的面纱，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间，子妮不禁惊呼出声，而楚月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唇瓣微抿，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脸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
依稀可辨出他原本秀挺的五官，但这遍布全脸的红褐色伤疤让他几乎面目全非，这伤口之长之深，一看便是匕首之类的利器所伤，而且这些伤痕似乎一直处于发炎期，并没有完全愈合。他眼角的那道伤很深，也不知有没有影响视觉。
“他长的也太恐怖了些！哪里像是你所说的美男子。”子妮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嫌恶的撇过脸去，但好奇心让她止不住的偷瞥。
虽然她说的话实诚，但楚月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就用平常心看待就好。”
也不知是谁和他结了如此大的仇，竟然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毁他的容。换作任何一个平常人要是变成这样恐怕都要崩溃，更何况他先前的容貌还是如此出众。
喂辛如净和子磊服下解药后，楚月翻了翻包袱，三七足够，可还缺了白芷。
“子妮。”楚月转头见她还对着昏迷的子磊掩面感伤，不禁惆怅的叹了口气，“我说你不要再哭了，人都没事了还伤心个什么劲。我问你，你会驾马车吗？”
“会...”子妮抽泣道，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楚月。
现在天还未亮，但她觉得呆在这里并不安全，尽量早些进城比较稳妥。
“那你去前面赶车，顺着去山庄的路走。若是进了城就叫我一声，我要找家药铺买些东西。”
“好。”
天蒙蒙亮时，她们二人已是整整两天两夜几乎没合眼。幸而下了山便是进城的路，总算可以稍微歇息一下。
楚月刚从药铺出来，便看见拉着缰绳，歪睡在车旁的子妮，隐约还能听见她的呼噜声，看那架势也是累坏了。
无奈之下还是找了间小客栈，伺候这几位大佛歇下后。楚月回房歇口气的功夫，又想起在楼下无处安置的马车，还得牵它去空地喂喂草。
然而刚下了楼，她便瞅见自己停在门外的马车上似乎躺着个人。匆忙走了过去，还没看清人，扑面而来的浓厚酒气让楚月不禁皱了皱眉。
走近看去，只见那穿着破烂麻衣、踩着草鞋、蓬头垢面的壮汉，此刻正翘着二郎腿仰躺在车板上呼呼大睡，他手上吊着个酒葫芦，黝黑而粗犷的脸颊上隐约泛着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楚月本想拉他，但一看他浑身脏兮兮的，伸出的手顿时缩了回来，又带着丝怒意喊道:“你谁啊？你给我下来！”
“嗝...”
回应她的是一声绵长的酒嗝，直熏的她退避三舍。
一把拽过客栈里出来倒水的小二，“你去把他给我叫醒。”
短暂的怔愣过后，小二看向那人，只一眼便认出了他。
因城中东街是较为繁华的地段，整日人流不息。街旁时常可见这些乞丐要饭，日子久了也认得些熟面孔。
“臭要饭的怎么又是你，赶紧滚...滚开！”小二虽然明面儿架势十足，但这说出话明显底气不足，似乎对他有几份忌惮。
然而壮汉却是充耳不闻，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更甚是打起了鼾，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拿酒来..酒...”
小二也不知如何是好，两边都不敢得罪，见楚月面色不善，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若是换个要饭的，他三两下就能把人赶走，可这位他可是惹不起，还记得前些日子有几个混子当街调戏良家小姐，愣是被他打的半死不活，那出手皆是重拳，要是自己不小心招了他，那可没命跟他打。
楚月自然是怒火中烧，这乞丐不仅自说自话占了马车睡觉，还对她这个车主人不屑一顾，简直就是强盗行为！
“是你逼我动手的！”
放下狠话，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楚月抬腿朝他胳膊就是一脚踹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人看似自然的一个翻身，却正好让她的脚落了空。
楚月有些讶异，但想了想只当他是运气好，又几记踢腿过去，他却也能轻易化解，就像挠痒一般轻松。
拿他没辙，楚月很是懊恼，“你到底几个意思？赖在我马车上不下来也太没品了吧！”
壮汉似乎被她的大嗓门给吵的酒也醒了，勉强撑四眼皮坐起身，茫然的打量四周一番，意识到这儿并不是自己常住的破院，这才晃晃悠悠的下了马车，边举起酒葫芦狂灌，边步伐踉跄的离去。
楚月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对着他的背影嘟囔了声:“神经病吧..”
随后只得认命的清理被那乞丐弄脏的地方。
等腰酸背痛的回到客房时，子妮已经起来了，这也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如此生龙活虎。
为了能尽快上路，她主动揽下去买干粮的活儿，楚月自然是乐的清闲，径直脱了鞋上床小眯去了。
子妮拿上钱袋，迟疑的看了看佩剑，最后还是没有带上，轻轻合上门出去了。
午时，明艳的阳光透过窗阑照在楚月静谧的睡颜上，她不禁撇过脸，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意识到子妮还没有回来，瞬间困意也去了三分。看这日头也快一个时辰了，她又不是去买山珍海味，怎么如此之慢。
楚月起身打开窗，外头市集正是喧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东瞅西看了半天也没见子妮的身影，心里没由来的担忧。
不过想来子妮也是爱玩的性子，指不定被新鲜事物绊住了脚，晚一点回来也没什么。
直到又一个时辰过去，楚月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了。她一把拿上雁翎刀，步履急促的下了楼。
正靠在门边打瞌睡的小二，一见她板正的面色，自知有麻烦事儿，便自觉往角落走了走。
殊不知楚月早已一眼看到他，走过去将手中的刀往桌上一拍，“我问你，刚才跟我一起的那位蓝衣姑娘去哪儿了？”
小二被唬的一个激灵，忙回道:“那..那位姑娘只问我城中最好的糕点铺在哪儿，我也告诉她是东边的酥香坊，她应该...就是去那了。”
“酥香坊很远？”楚月问道。她也没想到子妮买个干粮竟能跑到糕点铺去，果然无水山庄的有钱人就是多，哪像她买点馒头和饼对付就行。
“并不远，酥香坊也在东街。您看看，出了门直往左走一段路就能见着它的招牌。”小二殷勤的指路道。
走了不多久，楚月便隐约闻见一阵香甜气息，只见那偌大的‘酥香坊’招牌前排着长条的队，看样子都是来这买糕点的。
仔细看去，人群里并没有子妮的身影。倒是街边卖瓜果的小摊，此时散落了满地的果子，几颗砸烂了的青绿西瓜糊了一地红汁，那摊主是个裹着头巾的老婆子，她正吃力躬身练着完好的瓜果。
周边小贩见她一个孤寡老人怪可怜，便过来帮她，还有些在一旁说着闲话，只道方才那歹人如何凶残，那位蓝衣女子如何英勇。
“我听说那两人是残狼帮的人，你是不知道，那可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帮派，里头的人几乎是无恶不作。前些日子杨老爹的闺女就是被其中那人拐走卖到勾栏去了，他也被打的半条命进了棺材，更别说到官府告状，真是作孽。”
“唉，这世道....穷苦百姓谁管你的死活，要不是刚才那位蓝衣女侠出手解围，这儿的摊子怕得给他们砸个稀烂。”
残狼帮？蓝衣女子？
楚月耳尖，脚下一顿，转身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问着其中一人道:“请问你们所说的蓝衣女侠，是不是跟我差不多高，头上带着一根翡翠流苏簪，细眉大眼长得很清秀？”
那小贩稍加回想，点点头道:“是啊，看她模样倒像是哪家大户小姐，没想到她武艺出众，那俩恶徒不是她的对手，而且....”
确定她就是子妮，楚月也不再听他之后的废话，有些焦虑的打断道:“你知道她去哪里了？！”
小贩指着与客栈相反的方向，“女侠追着他们往那方向去了。”
匆匆道谢过后，楚月一路寻了过去。想来之前在茶铺调戏她的似乎就是这残狼帮的人，跟她也算是结了仇。也不知子妮就这样草率的追了过去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这帮派在江湖上又臭名昭著，里面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但街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纵使急得火烧火燎，楚月也只得蒙头苍蝇般到处乱转，问了许多人都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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