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因为夜凌的话而降低了好几度。
夜冷淡淡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明白，夜凌说的其实是对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不论是他还是夜凌，说到底都是吸血鬼，跟安小暖不是同类，还是某种隐藏的对立面。
即便是有婚约又怎样？
这种古老的预言，说到底，也是站在吸血鬼的利益上建立的。这样突如其来的婚约，对安小暖而言还真未必是好事。不说吸血鬼，即便是两个普通的人类，突然出现在女生面前，告诉她双方是有婚约的，估计也是十分的冒昧和没礼貌吧？
夜冷沉默片刻，最后背着手转身出门。
在安小暖面前，作为吸血鬼，告诉她那个阿米修不可信，需要防备……这就像是告诉她自己也不可信，需要防备一样。
还不如像夜凌这样，直接出手，从阿米修这个源头身上下手，断了所有意外的可能性。
简单粗暴，也确实有用。
房间的门慢慢关上。
夜凌嘴角勾着的那抹冷笑，随着房门关上，一点点放了下来。
天色渐晚。
黑暗中，他目光沉沉。
所有的一切，不仅是在提醒夜冷，同时也是在提醒他自己。
就像人类与阿米修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距离一样，人类与血族，也绝对是互不相融的两方。
安小暖，真的会是例外吗？
另一个房间里，穆言礼和程相对而立。
兄弟两人刚刚相认就不得不分开，除了程简略跟他说了两人的关系，却还是在血猎和吸血鬼双方彼此对峙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办法完全放松下来好好说话。
正式算起来，这还是兄弟俩的第一次交谈。
穆言礼看着程，难得的有几分尴尬。
程看出来了。
他看着眼前自己的弟弟，慢慢笑了一下：“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穆言礼微微一怔。
这样的开场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过得不错……在血猎组织的培养下，过得不错吗？
他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地动了动。大概吧，跟在曲靖身边，吃穿用度都没有被苛待过，虽然亲疏有别，但血猎组织也确实给他提供了不错的条件，让他可以努力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血猎……
也正因如此，即便是知道曲靖隐瞒他的一切，知道他父母被血猎组织所迫害的真相……他才更矛盾。
是恩人，也是仇人。
穆言礼表情几变，全落在程的眼里。
他笑了笑，低声道：“能有机会让我再次找到你，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他语气真挚，是真心话，没有半点虚伪和佯装。
穆言礼抬头看着他。
这是他的双胞胎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穆言礼低声道。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即便穆言礼不记得这一切是因为小时候被血猎组织的人修改了记忆，但以程当时的年纪，应该也不会记得的这么详尽。更何况，时隔多年，茫茫人海，他竟然还能找到自己……
说是顺其自然因为缘分，穆言礼是不会相信的。
程点了点头。
“为了找你，我确实花了点心思。”他声音慢慢变得沙哑而悠远。
当初，他被孤儿院收养后没多久，镇上就不太平了。听说吸血鬼每天夜里都会出来觅食，而血猎大范围搜查，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闹得人仰马翻，反而没空去管吸血鬼的事了。就这么闹了整整一个多月，镇上能走的人都走了，举家搬迁，远离这个是非地。而真正收养了穆言礼的孤儿院却不敢动。
在这种关键时刻，一旦有什么动静，肯定会被血猎组织的人发现，更何况，孤儿院这种孩子多的地方，原本就是他们的重点搜查对象，血猎组织的人已经来过好几轮了，只是被院长用各种方式搪塞过去了而已，现在这情形，要是再有什么动静，反而像是自投罗网。
就这样过了许久，终于把血猎组织的人给应付过去了。
然而却没躲过吸血鬼。
“听说刚开始作乱的吸血鬼都是些低等吸血鬼，说是作乱，其实也就是给血猎组织添点麻烦，让他们整天忙作一团，就没空再去做别的事。哪成想，血猎组织重视预言更甚过普通人的安危……再后来，吸血鬼的人找到了我。”
程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依旧很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孤儿院里好二十多个孩子，都是无依无靠，在院长跟前长大的。对于她而言，那就跟她的亲生孩子没有什么两样。而穆言礼，也只是她二十分之一的心头肉而已。
吸血鬼出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认出他来，孤儿院这种地方，其实对吸血鬼而言有相当的吸引力。孩子们的哭闹声很吵，但同时，新鲜又香甜的血液对于他们而言吸引力十足。
虽然孩子体内的血液不多，但孤儿院里孩子的数量足够，对于他们而言也算不错。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院长把程交了出去。
“其实也不难理解吧？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其他二十多条，这买卖很划算。”程淡淡道。
穆言礼面色沉沉，没有说话。
或许，从数量上来说是这样的，可对于每一个人而言，并没有合适不合适，划算不划算。那是生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的生命。当选择来临的时候，到最后留在心底的，只有被选择，和，被放弃。
程是被放弃的那一个，院长选择了其他人。
穆言礼心脏抽了一下，疼，更深的是沉重。
对这种无论如何选择都避免不了的悲剧结尾的沉重。
程看着穆言礼，轻轻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当时遇到我们的吸血鬼，其实不是血族的人。而是……”
“失落一族？”穆言礼接话道。
程点了点头：“再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希伯尔跟我签订契约，也是为了保护我。”
穆言礼愣怔片刻，紧接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吸血鬼世界自然有他们的规则，血族如此，失落一族也不例外。作为一个人类，程要想在失落一族安然地留下来，仅仅是个没有丝毫关联的人类是不可能的。这么看来，希伯尔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为了找你，希伯尔也帮了我很多，不然的话，以他的身份，来安夏镇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着穆言礼，认真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穆言礼看着他，认真点了点头：“你说吧，是什么事？”
程申请凝重下来，低声道：“关于这个世界，安夏镇外面的世界，真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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