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瑶光殿传出了好消息。至此,宫中冷凝的氛围才算是彻底消散。
因着语兮醒来较早,这一日,祁轩正陪着她在储秀殿中接受皇帝的安抚。
罪责一如计划地全推到了裴英的头上。虽然裴英一再坚持是受祁轩指使,但祁轩布置的自查和抓捕过程让皇帝深信他的清白。
宫中大狱自有其审问的法子,裴英又不是个坚定的主儿。在皇上失去耐性后不久,裴英便已承受不了加诸的拷问,如疯狗般乱咬一通。如此状态,皇帝自是不再信他任何所言。
今日下了早朝,辰时未尽,皇帝已颁下旨意:经多日查证,宦官裴英为泄私愤,谋伤陷害皇族,视皇权于无物,赐杖杀于狱中。
因着裴英是皇帝亲赐入燕平侯府的,此次连累祁轩不说,还伤了他的夫人,情理上总是要安抚一番。
是以旨意下达之后不久,皇帝便命人传话羽重殿,吩咐祁轩带着他那位夫人到储秀殿见驾。
旨意直送羽重殿,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细想想,这已经是绕过查芝箬这个正室的直接旨意了。
皇帝的举动,让燕平侯府本就表面平静的假象被打破。语兮不知道查芝箬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自己接旨的时候,眼梢那人的笑意让她头疼不已。
......
及至转出储秀殿很远,空荡的宫道上,语兮这才瞥了眼前面那人的背影,并没有顾虑身后跟着的钟鸣,色泽仍有些淡的唇动了动,“你料到这一步了?”
祁轩回身,靠后的钟鸣当即又拉开了些与两人的距离。看着女子配合的走近,祁轩扬唇笑笑,眸光在日头下有些璀璨,“你不希望获得这份礼遇?”
语兮顾自伸手攀上他的臂,微微垂头,“你喜欢?”
兴许是因为中毒这件事,又或者是因为那夜的提案确实被她纳入考虑。像这样没有外人的状态时,祁轩总能发现语兮细小的变化。
比如,她不会称呼他“侯爷”;又比如,她开始顺从他们之间原本没必要的接触。
也就因着这些小改变,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进。就像她此刻的话,有几分朋友之间的玩味意思。
祁轩配合着语兮的步调,张张口,“知道你比查芝箬好在哪吗?”
“愿闻其详。”
“越简单的身世,越能承受更大的荣宠。”
语兮闻言,斜眼看他,“真的宠吗?”
看着她不信的样子,祁轩有些好笑。停住脚步,稍稍躬身,凝着她白净的脸,“你想抗旨吗?”
语兮偏过头,一时没有接话。
她必须承认,就算无数次说服自己,那夜他的话,到底还是扎根在她的心里。越是想忽略,越是能感觉到他那无缝隙的亲近。
就像刚才,他突然地靠近她,让她忍不住想要逃避。
让自己不断地意识到被人所掌控,这就是他的目的?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在语兮的沉思中,祁轩直起了身子,有些挫败于她对靠近的回避。正想说些什么,耳听细碎的脚步声,扬首就见钟鸣躬身行礼,“奴才见过王妃,大小姐,二小姐。”
笑意不减,祁轩回身望去,迎光看向那群靠近的人影。
查芝箬凝着男人转回的身影,看着在他影子里淡淡抬眸的那人,心里的妒意尤甚。她从不想做一个善妒的女人。原先侯府独她一人,虽然冷清空旷,但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地位。
可这个女人出现之后就变了,他变了,她也变了。
他开始留恋于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而她也开始不知不觉嫉恨他的负心。她原本以为,以她查家长女的身份,寻常的人于他都只是逢场作戏。她不是没想过他只是在利用那个女子,可利用到要在宫中撇下自己伴她数日?利用一说便在心里再也站不住脚。
一个昏迷不醒的废物,有什么值得他日日守着。
查芝箬不想依靠母家来对他施压,那样显得自己太过无能,那样也会让她在父亲眼中更没有地位。
可她的让步换来了什么?他对她一再的忽视,已经严重到皇帝都不考虑她的面子了。
看着那人半隐在男子身后的致礼,查芝箬只觉心绞,凭什么,还要维护自己那所谓的大度呢!
语兮欠身行礼,未曾起身,连带着向白怡白浅也一并回礼。口中话语不断,却听查芝箬轻轻一哼。语兮心下一叹,跨步向前,离开那人的庇护。
祁轩斜眸微瞟,没有阻拦,朝几位女眷略一点头,就听查芝箬开了口。
“妹妹调养这几日,侯爷都不让我去探望,生怕没调理过来,伤了妹妹的身子。”查芝箬当先一步,眉眼含笑,语兮却看到了她眼底的寒意。
嘴角是客气的浅笑,黑眸划过靠后的两个人影,抖了抖衣袖,偏首瞥着身侧的语兮。
查芝箬的话飘进白怡的耳中,带着一股无形的杀伤力。自他说会过府答谢,她便一直期待着皇帝能早日解除对他们不得离宫的限制。明明不该这样,她却还是禁不住期待,即便他们不会有结果,她也想在出嫁之前,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烙印在他的心里。
可现下的所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抽了一巴掌,生疼生疼,久久难以缓解。
再看他偏首看向那人的眼神,他当日不过说说而已吗?
语兮并未发觉白怡的波动,她看着查芝箬的眼,眼梢也能感觉到男人的注视。他故意不接话,只等自己应对。真想就此甩袖而去......
“王妃误会侯爷了。妾身当日在筵席上对侯爷有所冲撞,后又没能对六殿下饮酒多加劝阻,致使殿下中毒颇深。”语兮微微垂首向祁轩欠身,“妾身心知罪孽深重,故醒转后向侯爷请愿在羽重殿中一边调养一面思过。侯爷许是怕因此连累王妃连累侯府,这才没有以实相告。”
查芝箬闻言蹙眉,眯眸看着仍旧没有抬首的语兮,有些怀疑。即便是这样......
“六殿下中毒,触怒龙颜。王妃与侯爷若在此时仍相伴不离,恩爱依旧,许是会让陛下不悦。”没有给查芝箬多加考虑的时间,语兮继续道,“陛下跟前的皇子还尚未婚娶,若此刻侯爷与王妃还不避嫌,只怕会让陛下生疑。”
男人唇角的笑依旧淡淡的,眼眸滑向查芝箬,配合地抿起薄唇,有一股不欲言说的意味。
一时之间,查芝箬有些后怕。语兮的话合情合理,纵然其中有祁轩“徇私”的可能,但从大局而言,她的话是对的。查芝箬毕竟不傻,如果燕平侯府都不在了,那她这个正室又算得了什么。
查芝箬敛下心中思虑,轻声笑道,“本妃不过玩笑话,妹妹怎就当真了。这么一板一眼的解释,倒显得本妃不通情理。”查芝箬回转几句,将前事放过,却终究撇不开事件的源头。
唇角的笑依旧浅淡,语兮正要接话,那边一直沉默的白浅忽然开口,“不过就是各自嫉妒罢了,还推来推去有什么意思!这般小家子气,比不得我长姐一二,她可是......”
“浅儿!”白怡立时喝住白浅的话头,转首看向她,眸中有着白浅不甚熟悉的凉意。
白浅心下微惊,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在她的心里,顶看不惯这种深府夫人,幽宫嫔妃的勾心斗角。一句话明明就是气不过,非要拐着弯的指桑骂槐,多不痛快的事儿,偏偏还那么多女人乐此不疲。
后宫娘娘白浅自然没资格评头论足,但眼前不过区区一个侯爷的家眷,长姐不日便能成为皇帝的亲儿媳,不比这些庸脂俗粉贵气多了。不再压着脾气,张口就想数落。却没料到,长姐竟然呵斥了自己?
看着白浅有些意外和委屈的神色,白怡微微垂眸,上前一步行礼,“小妹口出狂言,还请侯爷不要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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