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晨起梳洗,天色大变,不复晴朗,阴沉得让人压抑。
祁轩抱着语兮来到院外准备好的樟木椅上坐下,替她调整好软垫的位置,这才接过怜儿呈上的干净毯子,伸手抖开,为语兮挡住不能受凉的腰腹和下身。
语兮抬眼看着院中跪着的那人,忽而仰头望着天色叹了口气。身上的毯子不自觉地绞紧,语兮抿唇看着燕雯身旁候立的钟鸣,终究转眸看向身边将将回身的男人。
祁轩将手按在语兮的肩上,黑眸环视四周,一袭玄色衣衫散发出他此刻有些冷然的气息,侧影坚忍而决绝,声线严厉,“燕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眼眸定在祈轩逆光的轮廓上,“奴婢冤枉,奴婢......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哦?”祁轩收回按在语兮肩上的手,负手璇身,“所以你想说,夫人的小产,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燕雯强自镇定住被祁轩的气势所动摇的心境,张口否认,“夫人出事,奴婢也是后来得知的消息。何况一直以来,夫人的汤药都是怜儿经手,奴婢怎么可能有机会......”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怎么可能会害我家小姐。”怜儿自侯爷回来就感觉出了事情当中的不单纯。她不确定,但只要是伤害小姐的人,都是她怜儿的敌人。
燕雯转眸看向怜儿,轻轻一笑,“就算你不会,也有可能是别人趁你不注意动的手。既然如此,为什么偏偏只怀疑我一人。”
燕雯的话明显暗有所指,最后这句话显然也是对着廊下那两人说的。钟鸣皱了眉,抬眼看向坐在那边沉默的语兮,心下微叹。
祁轩勾了唇角,朝廊下迈出一步,“本侯应该没有说过夫人的小产是如何造成的吧?”
燕雯心下微惊,转而争辩道,“可奴婢昨日也并未近前伺候夫人。夫人发生意外的时候,奴婢是......”
“知道钟鸣在你房中搜出了什么吗?”打断燕雯的说辞,祁轩抬手示意钟鸣将东西呈上来。
燕雯谨慎地看着钟鸣转身自品铭手上接过的托盘。她不认为自己的房中还有什么能指向自己的证据,但这种说法还是让她忍不住的心慌。
语兮凝着燕雯不自觉紧绷的脖颈肌肉,心知她确实曾在房中藏了东西,但眼下她不认为燕雯还会留下这种关键的证据,是以比起震惊,反而更加疑惑这有所发现的结果。怎么还会有......
钟鸣端着托盘停在燕雯身前几步的位置,然后回身说明,“这是在你房中找到的锦囊,里面的东西经大夫确认为红花。”
红花,语兮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昨日谢如默来探诊的时候就有提到过,红花一类的主要功效,就是能够通经活血化瘀。常人服用通常都是为了清淤疏通经脉,但对于孕妇而言确是个大忌。
燕雯震惊地看着那个熟悉的锦囊,“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急切地摇头否认,“这东西不可能出现在我房里,一定,一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祁轩挥手命钟鸣将东西放下,“这就有意思了。燕雯,你不如给本侯一个理由,你有什么被陷害的必要?”
“我,我......”燕雯比之之前明显的慌乱起来,她不确定这个她交给凝析堂燕琪的锦囊为何会在自己的房中被找到。
昨日男人回府之前,赵全就奉王妃的命将云冥阁封锁,并一一检查了各人房中的可疑物品。而昨夜钟鸣带人的搜查,虽则相对有了针对性,但燕雯也不担心会有什么不利的结果。
可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锦囊,不仅打击了她原本坚持的信心,更因为这个锦囊的真实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明明是她为了诬陷查芝箬,故意混在布料里交给燕琪的。如今不仅从燕琪那儿搜了出来,竟然还说是从她房中找到的。这怎能不让燕雯动摇?
到底是查芝箬通过赵全还过来的,还是眼前的男人刻意布置的?
燕雯还待再说什么,祁轩却没让她再开口,“说不出来对吗?因为那红花一开始就是你准备的。”
语兮看到男人朝钟鸣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个小贩模样的人就被领了进来。
祁轩抖了抖衣袖,缓步下得台阶,伸手指向燕雯,对着那有些不安的小贩出声询问,“你可见过这位姑娘?”
燕雯一时不敢去看被男人下令带进来的人。她原以为只要找不到证据,只要男人发现查芝箬那里被掩盖的锦囊,凭着查芝箬以往和柴语兮的针锋相对,总能够加大这些布置的可信性。
查芝箬这段时间的安静和回避,的确让她感到了变化,但那也许只是想避开风头。她从来不相信查芝箬那样一个人会就这样容忍柴语兮一步步爬到自己的头上,她确信她不过是没有机会罢了。
可事情的发展早已偏离了她原本的计划。
祁轩没有理会燕雯的不配合,看着探究得躬身的小贩,重又问了一次,“还记得她吗?”
小贩有些迟疑,抬眼扫过院中的其他人,再思及自己卖出的东西,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眼看着男人暗含凉意的眼眸,小贩终于怯生生地说出两个字来,“认得。”
祁轩伸手接过钟鸣拾起的锦囊,递到小贩跟前,“这是你卖给她的东西吗?”
小贩小心地将锦囊接到手中,扯开系口的缎绳,只是嗅了嗅,很快点头肯定,“是她......从我那买的。”
递回的手有些发颤,祁轩却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接过那小贩手中的锦囊,摆手命人将他带走。回身立回燕雯的面前,音色骤冷,“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燕雯垂着头没有说话,语兮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要放弃了。
原来男人其实早已掌握了那样关键的人证,就算燕雯还想顺着之前的布置诬陷是王妃指使的她,现在也已经站不住脚了。更何况看燕雯的反应,那锦囊似乎就是她藏到凝析堂的那个,所以她的情绪才会瞬间失控。
他果然还是不会真的动摇王妃的地位,只是燕雯这次......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燕雯猛然起身朝着祁轩扑了过去,却还不过刚刚起身,就被人治住了肩胛骨。
燕雯心有不甘,不断地挣扎着,奈何钟鸣钳制的那么用力,她被迫地又跪了下来。愤然仰头看着那个从这一刻起不再吸引自己的男人,“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这么对我都是为了那个贱人!”
“啪”的一声,祁轩扬手就给了燕雯一个巴掌,力度大到燕雯的嘴角瞬间就被撕裂留下了一道血痕。
语兮的心弦一颤,第一次亲眼看到男人如此外露的怒意。
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是为了彰显这些真实,还是想止住燕雯的话头?
语兮赶忙环视了眼四周在场的人,除却怜儿燕玲和品铭,其他云冥阁的下人们也都在。如果燕雯真的说出那些关于利用的前因后果,在场的人,是不是也会......
“把你的嘴给本侯放尊重点!她是主你是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放肆。”祁轩缓缓收回抽出的右手,看着燕雯充满敌意的眸子继续道,“你最好还是说实话,不然等着你的,可就不是方才那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燕雯闻言忽而一笑,“侯爷既然都找到了人证,想定我的罪还有何难?何必还这么执着于我口中的说辞。”
语兮看到男人移步间偏头的侧脸,一抹笑意犹自盘绕着。那种情绪反映出的他对现下局面的掌控,也让语兮忍不住有些后怕。
看着男人兀自转身,看着他朝自己走来,语兮的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察觉语兮变化的神色,感受到她顿生的畏惧,祁轩终究停了脚步。回身,向着那个引发她情绪的人,“你用红花伤害本侯的夫人,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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