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看着明霍立在原处好似无甚攻击的笑意，脑中也在不断考虑对策。
自语兮所谓的小产后，除却那次接受请帖去了璟王府，基本都是避人耳目自偏门而出。府内的人自然好遮掩，何况这几次钟鸣和玄明都没有发觉有人跟踪。那么明霍的出现只是个意外？
西山除了通往南侧那间玄音寺的路上常有求愿祈福的人烟，东西两个方向都因为靠近北侧的皇家猎苑，是以很少有百姓会靠近。但即便明霍的身份不至于过于在意这个忌讳，一个人闲逛到此，未免也有些可疑。
就是因为考虑了地利，所以祁轩才没有过多布置周边的护卫。更何况只是骑马射箭，实在没必要大动静地把这一片封锁。
只是，意外撞见的这个人有些棘手了。
语兮微抿了唇，但还是很快侧移一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明霍的目之所及里。叠手欠身，“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明霍的眸子从祁轩微眯的黑眸中移开，看着语兮顾自的起身，轻轻一笑，“看来夫人的身子果然已大好，今日才刚放晴，侯爷就领夫人出府踏青。”
言辞里少了方才怀疑的逼问，明霍的脚步又靠近几分，似乎已经帮他们好心地回避了那个话题。面对对手，祁轩当然不会就此放松警惕，抬臂拱手，“王爷见笑了。”
语兮瞥了眼祁轩，故作疑惑道，“王爷也是带王妃来寻春吗？”
明霍抱歉地笑笑，“倒让夫人失望，内子今日入宫陪伴母妃去了。”
“那看来王爷也是在府中闷坏了。”语兮笑着接了话，眸光随即跳转，“华木呢？我有些饿了。”
祁轩收回注视着明霍颊边笑意的眸光，闻言看着语兮笑了笑，手指成圈就是一记口哨出声。
很快，就能听到细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祁轩转首看着那边的明霍，“王爷若不嫌弃，不如一起用些兮儿准备的点心。”
明霍倒也没想着推辞，抬手致谢，“那就谢过夫人了。”
语兮挂着淡笑，转而看着祁轩伸手握上华木的缰绳。温驯的华木早在靠近前就减慢了速度，亲昵地蹭了蹭祁轩的手掌，这才停下微踏的碎步。
语兮伸手接过祁轩自马鞍旁取下的包袱，就着男人张开的掌心解开绳结，这才捧了包袱转向明霍，“都是些寻常小点，希望能和王爷的胃口。”
狭长的凤眸带着笑，明霍随手取出一个油纸的叠包，层层展开，淡淡的咸味就飘了出来。
语兮陪笑地看着明霍用手捻起一块椒盐桃酥，转而打开其他的油纸包，递予祁轩食用。
这不算长的时间里，三人都没有再寒暄或是闲聊，但注意力除却填饱肚子，更多的是在观察。
对于明霍的发现，语兮觉得虽然有违常理，但从时间上并不能完全说自己的身孕有假。
自燕雯的事件过后，眼下已过了大半月时间。虽则上次璟王府碰面时，自己的气色确实不大好，但近来药方的用量已有调整，自认不论是当日药物的作用还是真的被所谓小产造成的虚弱，都该回复得差不多了。何况这么长时间身子若还很羸弱，那得是本身底子多差才能有的反应。
只不过，即便看着好很多，还未出月就到山中练箭，此间湿气和运动量，都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祁轩看着语兮犹自思考的神色，一手接着，一手喂了块马蹄糕到她嘴边。比起被别人发现，冷静下来，祁轩倒不是那么担心明霍的察觉。
的确，如果明霍到皇帝跟前告上一状，欺君的罪名绝不是玩笑。但事情已过去那么久，所有的掩盖都已处理干净，他又拿什么来证明当初那个孩子有假？
没有人能证明。
侯府中问不出来，谢如默也未必会出卖。何况就算他出卖他们，先不论他的主子有何反应，也不考虑对皇帝的隐瞒之罪，他一样没办法在事后证实语兮从没有怀过孩子。
这件事如今推翻起来已是无解。况且明霍不像明棣，他对语兮的关注并不止于和自己的对立关系，那是男人独有的占有欲，他不可能容许语兮在这件小事中被牵累。
而这，也是祁轩除开自己外，又一个必须将语兮留在身边的原因。
明霍的眼眸没有过度掩饰自己对二人的打量，他的心里也在犹疑，对于面前的女子是否真的曾经小产。
就方才隔在远处能听到的动静而言，箭矢不如男人有力，还有些许没有中靶。结合现下能看到的木弓和稍短的箭矢，基本可以确定当时是语兮在练习射箭。
从时间上来考虑，此时静养最好，但稍微活动也可以理解。只是比起上山祈愿，偏偏要到此处练箭，兴许还捎带着驾马驰骋，这个选择未免不那么合理了。
其实学习骑射也没什么打紧的，但碰上春猎的当下，为此做准备的意图就有待深思了。
一个女人没法儿左右春猎的大局，但却能够因此接触到更多牵涉其中的人。虽然暂时还没有燕平侯请旨的消息，但查芝箬被留在侯府的可能性相当大。
但若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身孕，这些相应的行动就说得通了。但同时也出现了另一个新的问题：燕平侯府在这次假孕中得到了什么？
事件最后以一个奴婢的处死收尾，据掌握的消息来看，确实是他们府里内部的问题。皇帝之后也没有再下什么旨意，对待自己和其他皇子也没有明显的变化，至少就目前来说，燕平侯还没有确实的获益。
但，真是只是这样吗？
明霍将油纸稍稍掩上，转手想跟语兮递来的另一个纸包交换。所以她在这其中是什么角色？应当不会被瞒着，应当知道自己都协助那个男人做了什么吧？
眼看着明霍的眼眸似乎越来越深，祁轩伸手先接过了明霍递回的纸包，“本侯记得王爷儿时不玩这些骑射。去岁不在京中，不知现今王爷的箭术如何了？”祈轩边说边示意语兮退到一边去，侧身就要引明霍走过。
明霍闻言，没再去接语兮手中的纸包，随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轻轻一笑，“侯爷久居军中，本王实不敢相比。”
“难得碰见，王爷还是不要推辞了。”祁轩说着就势将自己的弓递过去，黑眸看向男人复又挑了挑眉，“王爷不给本侯个面子吗？”
明霍似有无奈，终究来到箭筒旁边，随意地抚摸箭羽，“那就请侯爷手下留情。”
语兮将油包都裹进包袱里，扯了扯华木的缰绳朝旁退开。分明自己的木弓比之祁轩的总要小些，韧性张力都有差别，可语兮却看着祁轩依旧从第一箭就能正中红心。准确地说，是打下明霍的箭射入红心。
两人的嘴角都挂着笑，可射出去的箭却是轮番的掉落。语兮本也不信明霍的箭术很差，但眼下看来，不管两人是否都有所保留，这不相上下的局面似乎早在不言中作了约定。
箭筒很快见空，两人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直隐在远处的钟鸣和另一个方向的苏墨相继出现，语兮没有多少意外，将包袱交给钟鸣，瞥眼那边已去拔箭的苏墨，轻声道，“我去周围转转。”
钟鸣正要劝阻，却见语兮微微摇头。薄唇抿起，终究颔首。
语兮隐隐觉得，祁轩想让她学会骑射的初衷，除却在春猎时能够用得上，还有其他未知的深意。而眼下她想到的，就比如引起这位王爷更深一层的注意。
那么既然如此，不妨试试他们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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