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两刻,语兮由怜儿搀着,准时出现在了侯府的大门前,身后跟着的是提了几个包袱的品铭。
抬眼就见钟鸣牵着两匹马候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边。语兮摆手免去钟鸣的行礼,另有车夫已然在车辙前置好了小凳。语兮朝钟鸣点点头,这才踩了小凳领着怜儿上了马车。
待得怜儿将包袱一一放好,语兮方掀开窗帘示意钟鸣可以出发了。
钟鸣微微躬身,随即就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了品铭。两人相继上马,一左一右地护着车架向着那紫金宫而去。
马车里原本就还放着几个包袱,应该是祁轩和钟鸣的。整个侯府,虽则有两位主子随驾出行,但跟去的仆从不过眼下三人。看起来单薄,但实际上,语兮相信不会真的如此。
那日查芝箬带来的消息的确让语兮震惊,虽然也包括了一些些的对于查芝箬身孕的疑问,但更多的,是男人选择的这个方式。
当然,查芝箬嫁入侯府前后算下来也有三年,没有所出才有些奇怪。而同时,用一个孩子激起查芝箬对自己地位的巩固心理,亦是十分有用的法子。
兴许以前,查芝箬凭着自己的身份背景,并不太担心有一天会有妾室爬到她的头上。但近半年的种种,男人对待自己的种种,结合她尚无子嗣的现状,多少都会让她把此时好不容易才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当作至宝。
至宝,必然不能出事。那么让自己替代一次,也总比出了意外一场空更让她安心。
可让人怀疑的是,男人是如何让查芝箬这么巧合的在这个时间点有了身孕的呢?
查芝箬或许没想过这一点,语兮却不得不想。
她很清楚假孕的法子不可能再三的使用,没道理显得燕平侯府连护住一个腹中孩子的能力都没有。那么除了现下的如此,让查芝箬受伤也是个办法。为什么不做呢?
没有伤害她,反而给了她一个定心丸。那个男人这次又在打算什么?
虽则此次只是将自己和查芝箬的位置调换,但调换的用意,还是在于让自己接触到那些宫中平日接触不到的人。查芝箬的先天优势让她不需要再刻意相交,也同时让她从目标中被人直接排除。
查芝箬拥有的太多,不可能傻到再去背叛男人。但自己就不同了,没有靠山在后,单凭夫君一时的宠爱,走不了太远,何况原本奠定地位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有保住。
这个道理,他懂,自己懂,旁人也懂。
可除开这些算计,语兮心中微叹。说到底,他对自己照顾得再好,也不会一丁点利用都不做。
天微微亮了起来,马车外的声响也越来越大。语兮正和怜儿说着话,就听外面钟鸣的声音响起,“夫人,到宫门口了。接下来还请夫人步行入内。”
怜儿伸手揭开车帘,眼见车夫架好小凳,她便率先下了来。语兮提着裙摆慢慢下车,等候怜儿和品铭拿包袱的空挡,才发觉宫门的周围,俱是一派忙碌的马车。
语兮原以为都是些随行的朝臣,可细一看,才发现自马车上下来的都是些年轻女子。远远看去,个个俏皮灵动,似乎是来自各府的小姐们。
品铭和钟鸣迅速地将怜儿打包好的包袱系在马鞍上。语兮眼见差不多了,这才同一直候在马车前头的宦官点了点头。
怜儿搀着语兮走在前面,钟鸣和品铭各牵着马跟在后面。还没走远,就能看到一队很长的马队。
一如概念里皇帝出行的队形,当先的侍卫之后,便是代表圣上的大黄马车。华盖大气庄重,光是旁边等候的侍女太监竟也不下十人。
每一辆马车的前后都有部分侍卫隔开。虽则提升了偶然事件的应对速度,却把车队无形间拉得更长。语兮不知祁轩是何考虑,但却也没什么不妥。
行过三四辆马车之后,便有侍卫迎了上来。先是看了看语兮,又朝后望了望,这才躬身道,“柴夫人,您的马车在后面,请随我来。”
语兮倒不意外一个普通的宫中侍卫能识得自己。既然身负圣旨,总该还是有些交代,何况钟鸣特意跟着自己入宫,恐怕也是祁轩的意思。即便侍卫不熟悉自己这个侯府夫人,见到钟鸣,自然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她是谁。
语兮朝那侍卫点点头,颊边带笑,“那就有劳了。”
其实侯府的马车并没有离得太远,从前数也就是第六辆的位置。那侍卫离开以后,怜儿就和品铭忙活了起来,钟鸣则守在语兮身边。
闲来无事,语兮也前后打量着车队。车夫看起来是统一安排的,不敢越礼的一直垂首立在一边。后面的马车时不时能看到有人活动,前方的仪驾则就难寻踪迹了。
每一辆马车上悬挂的竹牌,都清楚地标识了所属的府邸。而语兮的马车,则正好夹在了璟王府和七殿下明澈的马车之间。
从品级上,祁轩的爵位虽低于亲王,但毕竟高过还未封王的皇子,但一般来说,没理由将皇子的车架安排在一名女眷之后。祁轩担任此次护卫之职,自然有皇帝的重视。是以即便是他基本不会亲自使用的马车,为显恩宠,还是依品阶排在了如此靠前的位置。
目光后移,约摸隔了三四辆马车之后,那些在宫门处看到的小姐们,也在各自分配到的马车前活动起来。
春猎时带如此多的官家小姐同往,除了想为某位皇子搭桥,语兮似乎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想一想,八殿下在七殿下之前被皇帝指婚白家,那么这次的主角是七殿下无疑了。只是七殿下的个性,不知能否......
“柴夫人来得还真早啊!”
语兮闻声转回,就见明霍带着白怡立在自己前面的那架马车旁。语兮轻轻一笑,微微蹲身,“见过璟王爷,见过璟王妃。”
白怡稍稍垂首回了礼,脸上是客气的笑,“还未登门恭贺侯府喜讯,是本妃怠慢了。”
语兮朝前走了几步,距离靠近,能闻到白怡身上不浓的脂粉香气。叠手在侧,“王妃与王爷新婚燕尔,妾身未能亲至,也是遗憾。”
语兮同白怡说话的时候,明霍一直从旁注意着。他不在意钟鸣投来的视线,只是单纯地欣赏着眼前这个别样风情的女子。
绛紫色的罗裙,外罩浅紫的纱质外衫,腰间一条粉紫腰带圈出她纤细的腰身。覆在腰间的双手拉出好看的三层袖,领口微开,左侧的锁骨若隐若现,白皙的脸上有些微腮红衬上的粉嫩。发髻不比往日的简单,精细的盘着,最上面斜插着一支镂空的金步摇,镶着的几颗红宝石格外耀眼。
镶金边的白色钏花,搭配零零碎碎垂而不得的青丝,耳垂上坠着细细的流苏。那闻声回眸的一瞬,尽是他抵挡不住的风华。
明霍慢慢步到白怡身后,淡淡地打断她们的对话,“侯爷忙于安防,倒是冷落了夫人。”
语兮就势转眸,望着明霍淡淡一笑,“得陛下器重,也是我侯府的恩泽,妾身自然没有怨言。”
明霍还待再说,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姐姐。”
白浅看着白怡和明霍转回身,身影交错的空隙里能隐约看到那个许久不见的可怜女人。思绪稍转,忙赶紧福礼,“臣女见过王爷,王妃。”
白怡看着白浅淡淡地笑,瞥了眼身旁的男人,随即上前寒暄。明霍朝白浅颔首打过招呼,侧身避开那边好似感情深厚的两人,“夫人若有姊妹,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恐怕这一点上,妾身与王爷是一样的想法。”眼看明霍回首望来,语兮的眸子微凉,“兄弟姊妹,还是越少越好。”
明霍似乎有些蹙眉,但随即释然。看向语兮的凤目带着笑意,“说起来,贵府王妃有孕,本王还不曾送礼。不知夫人得知此事,作何感想?”
语兮的眼眸里闪过微微的讶异。她并没有在意有谁给查芝箬送过礼,但既然明霍如此问,细想一下,“王爷刻意差别对待,又希望妾身有何感想?”
“比如......”狭长的凤眸眯起,“良禽择佳木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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