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不算简单的午膳用得很是愉快。
祈轩看着语兮进退得当,言笑侃侃。虽心知她的个性不爱应酬,但真到了这种环境,也没料想到她能这般游刃有余。帝后在上,语兮的表现不能越俎代庖,关键在于客气里足够真诚。眉眼含笑,言辞多变,既不怠慢,又显露着她还未发光的才学。
上座的帝后和惠妃,对于语兮的表现也是略微有些诧异。生辰宴时拘谨恭敬的印象很快被生动地替换,随之带来的就是惊喜。
往日里有查芝箬这个正室在前,先不论她们的关系如何,皇族都会因为地位差异,而对语兮降低重视。但当她从这个阴影下走出来,那些曾经被忽略的东西就变得明显起来。
相比起白怡的恬静自持,白浅的心思单纯,语兮的四方周旋在皇族交往中便更为重要。至少今次,春猎之中,不会有人再明目张胆地针对于她。
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句老话,伸手不打笑脸人。
卫襄皇的确喜欢这样的侄媳妇,但终究碍于她并不显赫的母家,没有过多的表示夸赞。得到青睐却没有能力展翅高飞,那么还不如去喂喂那些知道回馈的鸬鹚。
黑眸关注着在座几乎所有人的动向。祁轩不意外皇帝的淡淡忽视,也不意外皇后的事不关己,但惠妃那时不时扫过语兮的眸光就有待深究了。只不过,比起他母亲,明霍的注目就越发不存掩饰了。
素手终于从杯上收回,语兮偏着脑袋,夹了一口祁轩一早拈到她碟里的菜掩唇吃下。糖醋开胃,刺激着语兮的味蕾,眼眸带笑,转首看去,“还没给你敬酒呢?”
祁轩夹菜的动作不停,声音带笑,“怎么,还没喝够?”
语兮瞥了眼祁轩几乎还是满杯的酒盏,声音压低,“你不让我喝酒,可你自己怎么也不喝呢?”
祁轩闻言笑了笑,放下筷箸,将自己的杯盏推到语兮跟前,“傻不傻,都像你这么喝,午后的车程可就有得难受了。”
语兮原也奇怪为何祁轩会动手把自己的果酒换了,如今听他这样说,不觉心里一暖。
白怡看着对面两人凑近地说着话,女子面容微红,男子笑意浅浅。心中波澜不再壮阔,却还是有丝失落。明霍对她不可谓不好,但总让她觉得有种疏离感夹在他们中间。
白浅面前的酒杯被明棣斟满,执起轻碰,微抿一口。视线朝阶上的皇后笑了笑,白浅却觉得有些疲累。看了眼不再始终注视自己的姐姐,心里的寂寥被无限放大。
明澈不自觉地将眸光扫过那个最末尾的位置,女子眼眸微怔,随即扬手举杯。坦然接受敬酒,明澈执杯抬手,垂眸间带着丝丝笑意。
一边的明澄,孩子心性总有些坐不住,对待有幸坐到他身侧席位的千金小姐,也没有太多的君子风度。初时的不屑和言语的玩笑,渐渐也因为相似的反应而失去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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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原本一个营帐里的众人纷纷四散开来。
祈轩要去安排车队启程的事,语兮便带着汇合的怜儿和品铭在附近随意转了转。行至一个坡前,语兮忽而停步,“品铭,见过七殿下吗?”
品铭就立在怜儿身侧,见语兮言罢就转过身来看向自己,张口道,“上次在璟王府门前见过了。”
语兮微微点点头,也回忆起当时的状况,“这几天你有空就帮我注意一下,看看他都和哪位小姐接触过。不必时时刻刻,也不需要细节,告诉我人选就好。”
品铭垂眸略微想了想,“奴才明白。”
语兮转眸看向有些期待的怜儿,笑了笑,“你就好好伺候我,别想去找那些小姐的婢女打听情况。”说着还抬手轻敲了敲怜儿的额头。
怜儿吃痛,努嘴就要争辩,却看到品铭和语兮都笑了起来。跺了跺脚,转身朝车队重新分配给燕平侯府的车架走去,“我不管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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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走的是官道,比以往祁轩带语兮上山练习骑射的小路绕的圈子要大得多。好在原本就没有计划要在出行的第一日开展狩猎,是以车队慢慢行来,给了祁轩足够的时间安排人手提前布置营地。
宫禁的侍卫不比真正行军打战的将士,疾行的号令不但会没有效果,反而可能拖累他们的守备状态。祁轩心知对于不同环境成长起来的兵士,就必须用不同的布置方法。所以当他跟随圣驾抵达营地,再次看到才刚进入收尾阶段的营帐准备时,已经没有脾气再去催促。
北苑皇家猎场,平日里有专人维护营地周边的情况。
语兮下得马车,向重新挑过来伺候她车架的车夫道了谢,帮怜儿提了两个包袱,一路跟着熟络的钟鸣将行李安置到大帐里。
帐内的陈设已大部分安排妥当,御厨还在准备晚膳,营地里偶尔可见四处活动的人群。
整个营帐的分布都是围绕着帝后和惠妃的帐子安排的。其外是祁轩的独帐,侯府与王府,以及各位皇子的营帐。再之后便是各家小姐以及随行的一些贴身婢女侍从的帐子。
祁轩因着护卫的职责,时常会有侍卫统领和一些布防的将领出入营帐商议。所以为了避讳,也为了不打搅语兮的休息,这才准备了两间分开的营帐。
晚膳过后,祈轩还要去准备明日的狩猎事宜。加上睡前的巡视,陪语兮散步回了她的营帐,嘱咐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扫了眼不远处那个刚迈进营帐的背影,语兮朝一旁陪着的钟鸣笑了笑,欠了欠身,“公公去帮他吧,我不会出去了。”说着就着怜儿掀起的帐帘探进帐里,忽又想起什么般转回身来,“记得让他早点休息。”
......
红烛在侧,语兮躺在新铺的榻上,虽则简单,却也很舒适。巨大的屏风将营帐分成了两个区域。看不到营帐透出的缝隙,睡起来倒也格外安心。
语兮侧了身子去看窗帘之外,星星点点的火把,偶尔摇曳的火光,侍卫们经过时的铠甲声响。一切都与在府里那么不一样,一样的,是她习惯的夜晚。
闭眼决定入眠,手却在枕下碰到了一个触感有些生硬的东西。
借着月光,语兮能判断出那是一枚被纸条包裹的石子。外间守夜的怜儿已经睡下,语兮只得起身靠近那还未燃尽的红烛摊开纸条查看。就是这一查看,褐色的瞳孔不由一缩。
戌时已过,更漏还在嗒嗒作响。不到两刻的时间,究竟要不要......
语兮闭目发出一声叹息,重新换上晚膳时的衣衫,纸条烧尽,红烛微爆,掀帘出帐。
守备的侍卫不明情况,初时还以为是婢女,待看清语兮的样貌,忙行礼叩问,“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侯爷休息了吗?”语兮微微抬手,往帐外走了几步,眼光望向祈轩营帐的方向。
“侯爷方才刚带了人去巡视,此刻恐怕还没有回帐歇息。”身后的声音顿了顿,“需要属下帮夫人看看吗?”
语兮侧身回看,淡淡一笑,“不必了,本就是我自己有点睡不着。”扬手勾了勾发梢,“我自己去帐里等他吧。晚膳后他带我走过,应该还认得路。”
侍卫略有迟疑,应该是祁轩或是钟鸣有过吩咐。语兮看他似乎有些为难,转而开口,“不如你先送我到那片营区去?”
那侍卫如释大负,看了眼值守营帐的同伴,随即抬手在前引路。
经过一个光亮的死角,语兮找准机会躲到了一旁的营帐之后。不及领路的侍卫发现,就根据之前判断的方向朝一边的树林快速跑去。
记忆中的方向也不是那么清晰,直到看到那一棵孤树,语兮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耳边有潺潺的水声,开春的季节,也显得不那么寒凉。逐渐开阔的视野里是柔软的青草地,孤树的不远处便是一条蜿蜒的溪流。
语兮凝眉看着天色,树叶在风吹下沙沙作响。这个在祁轩饭后闲聊里描绘的场景,终于在她眼前轻轻铺开。
空荡的空间里有丝寂寥的味道,不等语兮考虑对策,那个略显慵懒的熟悉声音就窜进了她的耳里,“夫人对本王还真是厚爱。不论今时往日,本王的邀约,夫人从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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