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
好简单的一句话,却在一瞬间击中了语兮的心。
原本还想要逞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不是没有预见过,只是不忍打破他此时的诺言,更不愿让自己转瞬变成一个无情之人。
其实,即便是假话,他有保留自己本心的态度就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一轮又一轮的争斗,能维持住初心的又有几人?只不过是改变了多少罢了。
就算保护得再好,就算真的维持住手上干干净净不沾血腥,只要还生活在一起,不过都是视而不见欺骗自己。
不入荆棘就欲图登上帝位,那才是痴人说梦。
分明是做不到的事,语兮仍旧因此觉得心头一暖。
男人适时地给了语兮一个拥抱,拉回她的思绪,大掌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地顺着青丝掠过。安抚的意味明显,却效果甚佳。祁轩闭眸凑近语兮耳畔,也不说话,只有呼吸的热气有规律地传递着。
语兮安静地感受着男人没有侵入性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接受了也好。不必再顾忌他的好意不知如何回报,也能够真诚的面对他。或许那些阴谋算计依然逃不开,但于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于自己,也是一个稳固的依靠。
又或许,因为自己的存在,他不会在这场争斗中迷失。
语兮自嘲一笑,似乎想得太过美好了。明明还没有下定决心,怎么就已经开始了幻想。
女子身上的味道让人留恋,祁轩圈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又紧了紧,但很快又松开了些。他也不确定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当下,这样的距离才更好。
男人动作里的顾忌,让语兮生出股失落的感觉。径自抬臂抽离男人的怀抱,语兮踮起脚尖,双手环过祈轩的肩头,同样地没有说话,只是贪图这一时依偎的惬意。
祁轩埋在语兮发间的唇慢慢勾起,在无人发觉的地方,享受着自己的乐趣。黑眸微微闭起,隐约感觉到有一道自远处逼近的疾风。男人没有理会,却在下一瞬被怀中的女子猛力推开。
一直安静的语兮无意注意到视线中某处亮闪闪的一点,正觉得奇怪,才发觉那光点已带着一阵疾风向他们逼近。心底里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身体已经为她做出了反应。男人刚被她用力推开,自己的左肩就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柔软的草地缓冲了祁轩仰倒时的撞击,耳边是黑风的嘶叫,夹杂着兽性本身的防备。
祁轩敏捷地翻身而起,抬眸就见语兮的肩胛被一支箭矢贯入,鲜血染红了一片,逼得她退后了好几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焦虑地响起,是他最近并不常使用的称呼,“兮儿!”
肩胛的痛楚让语兮的嘴唇渐渐发白,比起查看男人的情况,回应男人的呼唤,她的眸子反而迅速地环视着四周,戒备着周遭还可能存在的威胁。
祁轩几步来到语兮身边,看着女子这才转回的眸光,“你觉得怎么样?”
语兮摇摇头,望着男人关切的眸光一时竟也忘记了身上的伤口,“我......我没事儿,你怎么就起来了,万一还有人在埋伏,可......”
“你还有心思关心我?现在受伤的可是你,你怎么就不懂呢!”祁轩抬手拨开语兮黏在伤口附近的发丝,分明动作轻柔,话里却满是责备。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除了依旧还有些不安的黑风四下走动着,没有那些以为会随之而来的围剿,更没有人员撤离的动静。如果不是语兮肩上那支切切实实刺入的箭矢,方才的危机仿佛从未存在过。
“嘶......”衣衫扯动间牵连了伤口,语兮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原本因为情绪被忽略的痛感紧接着放大开来,语兮的秀眉拧紧,贝齿紧咬着嘴唇,手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触手可及的男人的衣袖。
语兮的身子微微发抖,祁轩不敢再多加深入,抬手封住语兮伤口附近的大穴,“我们先回营,这里没有处理工具。没事的,还没有伤到骨头,把箭拔出来就没事了。”
祁轩没有再多触及语兮的伤口,简单说明后,已是吹了一记口哨,伸手抱起语兮就跃上了黑风,一路疾速奔回营地。
窝在男人怀里的语兮不敢张口说话,因着男人此时阴鹜的神情。
一路上的颠簸,伤口持续不断地被撕扯着。原本就没有仔细处理的伤口,湿了一个肩头的血迹逐渐浸染上周边的衣料。眼见营地已然不远,语兮抬手捏住箭尾就想将箭就势拔出。
察觉语兮念头的祁轩又岂会让她如此胡闹,双腿夹住马肚子,提缰一拉,反手已是捏住了语兮的手腕,“你不要命了,在这里拔箭,大出血要怎么办!”
“我们不能带着这箭回营,若是皇上命人查下来,事情就复杂了。”
“他自己惹出来的事,难道你还要我帮他收拾残局吗!”
“这支箭矢没有标记,你没法儿跟他联系在一块儿。”语兮勉力撑起些身子,“何况你掌管着这次春猎的护卫,出了这种事,你要怎么交代,要是被责罚了,你......咳咳咳。”
激烈的情绪引得鲜血冲出穴道的桎梏如水般向外涌着,祁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语兮后肩透过来的血迹侵染着。右手捏住的手腕还在隐隐发抖,明明是她受着伤,现在却反过来劝着自己,只为了不让自己在皇帝面前受罚。
祁轩心下一叹,最后看了一眼脸色开始苍白的语兮,扯开她的腰带,迅速缠在她的腋下和肩上。黑风带着的纱布被祁轩硬塞进语兮嘴里,驱马的动作也没耽误,向营地靠近的同时,祁轩已经将箭矢拔出,塞进了马鞍的空隙里。
怀里人半壁的衣袖殷红一片,满额豆大的汗珠,闷哼的呻吟,都催促着祁轩更快地解除她的痛苦。祈轩抱着语兮从马上跃下,急促的马蹄声在嘶叫中戛然而止,祈轩迅速的穿梭在营帐之间,不管不顾的样子,引来不少人的顾盼。
一直在营地周围巡视的钟鸣远远就见黑风的影子一闪而过,心知有些不对劲,连忙赶回祁轩的大帐,就见两边的侍卫也是有些茫然地朝帐中探看。
钟鸣心中忧虑,没有开口禀告,已是冲进了帐内。立在屏风之前,钟鸣这才开口,“侯爷,发生了什么事儿?”
祈轩将语兮缓缓放在榻上,听得钟鸣的询问,扬手吩咐,“去把谢如默找来,就说夫人在林中被猛兽抓伤,让他快来医治。”
抓伤?钟鸣心中一震,视线转向屏风,自也不会再去查看,应声就退了出去。向门口的护卫交代了几句,抬步就转去营地里专门为宫中跟来的御医准备的营帐。
语兮看着转回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张了张口,“对不起。”
祁轩微微一叹,没有多说什么,坐回榻边就扬手撕开了语兮早已沾湿的衣袖,“再等等,御医就要来了,箭的事我会处理好。”
语兮眯眼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偏开沾满汗水的头,任由祁轩将她的左肩完全暴露出来。
女子月白的肚兜边边角角被露了出来,祁轩转眸看去,抬手扯过衾被替她掩上。正想起身取块帕子擦去她的额汗,衣袖就被一股不太大的力道牵住。
语兮转首看着回望的男人,视线被浸湿的额发挡住,有些不真切,但确定男人还在,就有丝安心。“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胡说什么呢!”祁轩不得已回身坐下,伸手拨开挡住语兮视线的发丝,感受到回握过去的手透着一丝冰凉,黑眸渐渐冷了下来,“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失血伴着脱水的症状让语兮没有将这句话听得太清楚,虚弱剥夺着她对意识的控制,还未反应过来祁轩眼底的杀意和渐起的计划,终究抵抗不过,昏睡过去。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