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京郊大营。
巡视的兵士自帐前走过。营帐里没有燃篝火取暖,内里的三人却俱是毫无冷意。盯着扑在案上的京郊布防图,片刻,终是有人先出了声。
“查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基本能确定是他的人了。”
“什么证据?”还未开口的第三人也加入了讨论。
一张折起的白纸被人打开铺在案上。那人点了点纸上的内容,继续道,“这是我调查出的名单,跟我们最早整理出的那些已经有了出入。”
“所以你觉得,有出入的这部分,就是我们这些天都找不到的那些人?”男人的手撑在案上,黑眸盯着纸上的名单,正在与记忆里的进行比对。
“很有可能。”之前那人点头肯定着。
“这样的话......”开口的男人抱拳抵唇,忽而沉吟道,“不如我们设个套,再尝试一次,也好确定这个猜想。”
黑眸轻挑,斜眼看着身侧的男人,轻轻一笑,“看来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
男人耸耸肩,有些无奈的样子。转眸看向对过那人,“看来你有得忙了。”
......
及至计划初定,帐中只留下两人。
顾自斟茶,也不递一杯给旁侧那人。杯盏才到嘴边,似是想起了什么,“诶,今日归宁,你不回去一趟吗?”
“军务在身,如何回去?”男人说得坦然,一点愧疚的意思也没有。
若非与他多年好友,摸得清他的想法,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表现,还真会被他好好鄙视一番。一口茶下肚,男人转而又问,“期限呢?”
黑眸悠悠转回,指尖在桌上轻扣,“那就要看她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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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翻看着给各宫娘娘送礼礼单的查芝箬听得回报,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确认道,“侯爷还不回来?”
“是。”回话的管家也有些头疼,但钟鸣带回的消息就是如此,他也无力改变,“钟公公回府的时候就是这么告知奴才的。多余的,奴才确实也不清楚。”
查芝箬顿了顿,扬手扣上手边的礼单,“所以,这个年节是只有本妃和那个女人过了?”
管家听查芝箬发了脾气,一时噤声也是不敢接话。
查芝箬原对于祁轩没和语兮洞房,就因军务被叫走一事,在心里狠狠嘲笑了那个不自量力,挤进她侯府的女人。她以为事情和她料想得差不多,既是皇帝授意让男人娶进门的,那么男人一定会对她抱有反感甚至敌意,只是碍于皇帝的面子,不可轻易除掉,不可随意冷淡。
自从在宫中打听出这场婚娶的内幕,查芝箬就释然了当日男人对她的警告。毕竟,现在还是由皇帝做主他们的生死。
但她万万没想到,一道军务,甚至都不是紧急军情,竟然绊住了男人这么些时日,就连年节都不回来过了。
分明自己成婚不满一年,就不得不要忍受另一个被人强塞进来和她争宠的女子,分明这才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节。可他这样的不回府,不出现,不带半句话,都让她的自尊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查芝箬扬手拍案,“去备车,本妃要进宫。”
管家不明所以,连声答应,赶忙躬身就退下去准备。
服侍的燕晴见主子动了气,只得抽了丝绢,轻手扶住查芝箬因为疼痛而发红的手掌,呼气吹了吹。过了片刻,才敢低声劝道,“王妃此时进宫,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其实燕晴也不确定查芝箬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她自小陪伴查芝箬长大,自家主子的性情还是知晓的。以前是家中嫡长小姐,自是有人宠着惯着。可出嫁时,老爷特意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在小姐脾气上头的时候多劝小姐冷静,她却是记着的。
老爷说过,自家的事儿自家解决,闹到外人眼前,丢的还是自家的脸。
所以眼下,燕晴才会对查芝箬进宫的吩咐有些敏感。
查芝箬原就只是因为被忽视而升起的怒意,燕晴的一句话,没有提醒到她什么,但却让她深想了一遍自己的安排。
的确,她是受了委屈,但云冥阁那个也同自己一样,或者只会更甚。其次,军务本就高于很多东西,自己商贾之家的出身,识大体什么的从来就不是教育的主要关键,是以她一直很注重不要给宫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果她现在进宫请旨将男人召回,只怕不仅不会被应允,还会被皇后斥责,被旁人耻笑,甚至是男人的厌恶。
想想那洞房花烛,她都可以和和气气地服侍男人梳洗更衣,送他离开。只是一个年节,自己还能被她比了去?
“燕晴,去告诉赵全,不必准备了。顺便将此事也告诉云冥阁那位,侯爷啊,是不会回来陪她过年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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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则遭遇一次孤身归宁,接着又被告知这个年节要与查芝箬两人度过,但语兮并没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
是军务,还是故意,语兮并不想探究。反而是查芝箬,耐得住性子,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府里的事务,给宫中甚至各府准备贺礼,遣人去军营送侯爷的换洗衣物。
一应打点下来,未闻差错,让语兮不禁佩服。
自然的,语兮并没有被分配到什么协助的任务。不管是不需要,还是查芝箬压根不想与她共事,就语兮而言,她倒是乐得清闲。
年节依旧临近,语兮对府内的事儿也了解了不少。
比如即便是在她过府之前,那两位主子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亲近,反倒颇有些相敬如宾的氛围。始终和和睦睦,未有争执,各自余有空间,并且......还未怀上过子嗣。
而至于这一整座的侯府庭院,除开是间由皇帝下旨赐封的老宅,其整体建筑的翻新布置,包括植物栽种,基本全都是查家包办。更重要的是,这些所有还是在双方尚未传出联姻意图之前。
比起震惊于这层内情的怜儿,语兮更关注的,是一个不该有如此人脉的新晋侯爷能和富可敌国的查家联手的契机。但这些细节毕竟事关侯府的起势,是以语兮也没想着真去深挖。
除开这里的女主人,在燕平侯府中,最常被提到的人则有三位。
其中一位是身处京郊大营,不被多数人了解,但已知其人的柳先生,剩下的两位,却是头夜语兮就见过的钟鸣和裴英。
两人虽同是宦官,但按语兮当时的印象来说,比起宦官,钟鸣更像是一名护卫。
起先,钟鸣与侯爷相识在夜城军营。因着他功夫甚好,一直担任着侯爷的副将,但有次执行军令时,为了保护侯爷受伤毁了本,这才改做了宦官。可能就是一直习武的缘故,钟鸣的气质就和寻常的宦官有了很大差别。而侯爷也始终待他如一,回京后,更甚是颇为重用。
相比之下,那裴英便是个倒贴的主儿。
裴英是后来被皇帝指进侯府的。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背景,但做事太过谄媚。从军的侯爷最见不惯拍马屁不知务实的奴才,是以一直以来,都是碍于皇帝的面子没有辞用。因为不喜,便也只是让他跑跑腿,要事绝不会由他经手。
眼下除了查芝箬,重要一些的人都跟去了京郊大营,语兮便没了什么还要多加注意的。
那燕雯虽偶尔被查芝箬那边的张嬷嬷叫去帮忙,但恐怕是因为男主人不在,任何作为都没法儿直接讨好,所以也一直相安无事。
可真要说起来,侯府内让语兮感兴趣的倒还有一处,那就是贯穿全府的温泉水。
皇帝当初圈地之时,本是属意据此三十里地外的另一处更靠近宫城的热闹地段。可这燕平侯在城中溜达过后,偏偏就要了如今这块地。修葺的时候查家又发现了这股长年涌动的温泉,这才好一番设计的引泉入庭。
整座侯府,只有凝析堂和碧晖台两处住所有泉水经过,最后一处,则是半开放的兰苑后侧的暖池。
说是半开放,其实是因为那里虽没有设置屏障,但却是两位主子沐浴暖身的去处。即便不至于日日到访,可既有此用,下人们也是不敢轻易踏入的。
因此语兮一直期望,何时也能捡了机会,去试一试这真正的温泉水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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